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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光芒 希夷 2890 字 2个月前

隔着大西洋,这对母女都能吵起来。

周文菲帮她把行李箱拉进来,和凯莉说:“我今天明天都没课,你记得后天早上十点之前来接她。”

“好的。”

喻青琰看到她身上的裙子,跪在地上开行李箱:“我也有一件新裙子。”打开一看淡紫色的光芒把屋子都照亮了,凑过去一看,镶满了紫水晶。姚婧的手笔真是越来越大了。

周文菲蹲在地上问:“谁买的?”

“OK,”喻青琰脱身上的T恤,“我现在没那么生气了。你给我换上,我们来玩公主游戏,好不好?”

游戏就是相互给对方化妆、梳辫子。周文菲问道:“你为什么生妈妈气?”

喻青琰低着头,睫毛扑棱两下,装作没听见。周文菲想,小丫头有心思了,有不满,第一个撒在妈妈身上。

“妈妈和爸爸一样,工作很忙,所以没那么多时间陪你。”

“可我的同学,她们上下学都是妈妈接送,还和妈妈在家做烘培蛋糕。我一次也没有。”

“那你就和妈妈说,希望她抽一天时间陪你做蛋糕,好不好?”

“你去说。”

“好,我去说。那时候不可以再和妈妈生气了。”周文菲说道,“你妈妈很厉害的。她在生下你之前,从来没有上过班。好多妈妈因为有了宝宝就没办法再追求理想,像你说的,她们需要陪孩子。但你妈妈不是这样的,她仍然认为,自己有权利去找寻自己的理想,找到了就很拼命地去做。这样不好吗?作为家人,难道不应该支持他追逐属于自己的梦想?”

喻青琰抬头看着周文菲:“那爹地呢?他的梦想是不是挣很多钱?”

周文菲笑道:“是吧。”

喻文卿正在曼哈顿看房。喻青琰最近喜欢骑马,吵着要买一匹小红马。他不多挣点,担负不起她们在纽约的费用。

“那你呢?你想上舞台唱歌跳舞?”喻青琰问道。

“嗯。”周文菲点头,“那青琰以后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啊,骑马、画画、表演、还有开冰淇淋店挣钱,我都想啊。”

“那你慢慢想,不用急。”

一直玩到晚上八点,周文菲看眼时间:“你爹地马上就到了,我帮你把脸洗干净。”

“不要,要他看看我化得好不好?”

喻文卿一进来,就看见穿着洁白婚纱的周文菲被画了一张五颜六色的大花脸,愣在原地。喻青琰回头见他神色,咯吱咯吱地笑。

他走过来抬起周文菲下巴:“琰爷,你干的?”

喻青琰还在帮周文菲涂指甲油:“卿爷,这个颜色好不好看?”

“卿爷?”小兔崽子哪里学来的,他敲她一记栗子。

“是妈咪。她说我和爹地一样,都是很厉害的祖宗。我就问中文老师,祖宗是什么意思,他说爷爷就是祖宗,祖宗当然厉害了。所以你叫我祖宗,我也叫你祖宗。”

喻青琰真长大了,天真话语中掩饰不住的狡黠劲。

周文菲忍不住笑,眼睛一眯,睫毛膏沾得下眼睑都是。喻文卿说:“琰儿,你想化妆,给你那些娃娃化去。”

“芭比又不会动,一点意思都没有。”喻青琰说,“我的朋友她们都给弟弟妹妹化妆,可我没有弟弟妹妹。”

“弟弟妹妹又不是给你玩的。”喻文卿说道。

喻青琰哼一声:“喵你给我生个妹妹好不好?”

“你要妹妹……找你妈啊。”周文菲吞吞吐吐。

“她才不给我生呢。可是她说你生的,也是我妹妹。”

姚婧真的是……太随性不羁,连这个都教唆喻青琰。周文菲低下头不说话,喻文卿看她反应,心中略微失望,还是不到时候。

他抱走喻青琰:“把妆卸了,赶紧睡觉。”

将女儿哄好后,他走到这边卧室来,周文菲已在洗手池前卸妆。化妆棉都用好几张了。喻文卿拿过一张干净的,往上面倒卸妆水,有些事情做过一次,永远都不会忘。他帮她卸妆:“以后别这么惯她。”

“我又没看镜子,不知道她化这么浓。”周文菲仰着头闭着眼睛,感受他手指在鼻梁嘴角轻轻擦拭的温柔。

脸洗好了,她拉着喻文卿的手回到卧房。

选一张CD,放进那台她特意从切尔西的二手商店里淘回来的古董唱片机。熟悉的旋律在耳畔响起。是他们第一次看音乐剧时听过的《I'dBeSurprisinglyGoodforYou》。

她勾着喻文卿的脖子:“我说过你要陪我跳舞的。”

迟早有这一天,喻文卿为自己的老谋深算得意两秒,咧嘴笑道:“是我的荣幸。”

两人在低沉慵懒的音乐声中缓缓移动步子。周文菲靠在他胸前,小声说:“我去了趟伦敦,参加《Cats》的面试。”

“结果呢?”

“没有结果。”

“嗯。”

“我参加好多的试镜,不管是知名的剧,还是不知名的,全都失败了。”

“嗯。”

“你知道在音乐剧里,所有演员都有自己的角色类型,就像京剧里的花旦、青衣一样,而我这样的,叫Ingénue,十几岁到二十几岁漂亮甜美的女性角色。”她沉默一会,“纽约遍地都是。”

“嗯。”喻文卿没有更多的话。

周文菲抬起头看着他,似乎在埋怨:“你就只有嗯吗?”

喻文卿故意笑着问:“那你要我说什么?”

“说你以前说的,说找不到就找不到,大不了结婚做我太太算了。”

“你马上就要毕业了?”

“嗯。”

“同样的错,我不会犯第二遍。”喻文卿搂着她,“一个女人说的‘可以为了爱情放弃她的梦想事业’这种话,我不会再相信。”

“你也不相信我?”

“你自己说,你是Ingénue。那不就是吃青春饭的?你现在不吃这碗饭,将来就吃不上。到那时,我怕你会后悔,后悔现在轻易选择了我,后悔自己辛苦学了四年,一切努力都打了水漂。”

“可你……不是等很久了?”

喻文卿停下脚步,看着她:“所以不介意再等一会。”

《Cats》剧组打来电话,约第二轮面试。周文菲兴奋地在家扮演了一天猫咪。然而还是没有结果,到第五轮面试,她来回的机票钱都花了不少,方才确定她的角色。已经很幸运了,一只有名有姓的甘比猫。大概他们需要去中国巡演,非常乐意在剧组中有一个中国脸孔。

签了半年的合同,将在两个月后赶赴国内巡演。

她的生活中心暂时地从纽约移到伦敦。毕业典礼那天,还要请假赶回来。结果在肯尼迪机场的行李转盘上找不到行李。

偏偏此刻电话打进来:“你现在在哪儿?”

周文菲急得跺脚:“哎呀,我在机场,我的行李可能被人拿错了。”

“证件呢?”

“证件在我随身带的小包里。”

“我会找人去处理这件事,你赶紧过来。”喻文卿口气急躁,“不管你里面有什么金银财宝,丢了我都照价赔给你。”

“知道了,我来了。”周文菲一路跑出去,拦TAXI直奔洋基体育场。她不能错过昨天下午的排练,只能把航班定在晚上。

路上喻文卿又打电话来了:“你再晚来一会,就看不到毕业典礼了。”

“邀请函不是给你了吗?你们先进去嘛。”

“快点,快点。”

不能怪喻文卿心焦,今天一大早就西装笔挺地带着一行人赶去洋基体育场。谁料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小雨。八点就开始排队进场,正角还没来。

别的浩浩荡荡的亲属团中间都围着一两个穿紫色学士服的毕业生,各种欢声笑语。就他们站在那里,跟群丢了孩子的大人似的,太尴尬了。

到了体育场外,周文菲跑下出租车,赶紧给韩国同学李善姬打电话:“你在哪儿?”

确认位置后奔过去,李善姬也等得急不可耐,从袋子里翻出学士服递过来,周文菲直接套在身上:“我先去和我家人见面,等会再过来找你合影。”

“去吧,去吧。”

熙攘的人群中,周文菲跑向gate4。跑到离入口十来米处,看到喻文卿的背影,还有他旁边另一个背影,女的,穿一身黑色套裙,中等身材,头发盘起来。脚下步子缓了缓,几秒后再迈开大步子冲过去。

“妈。”听到她的声音,那个女人回头,果然是周玉霞。

还未扑到人怀里去,周文菲已经热泪盈眶。

她想过的,想要周玉霞来,但是怕麻烦喻文卿,怕魏凯芳有意见。父母间的事已成如今局面,大家只是心照不宣的——不说而已。

“妈,你能来也不告诉我?”护照肯定要提前好久办。

四年间,她们母女只见过匆匆两面,一次在康宁医院,周玉霞似乎还没从愧疚中走出来,不愿和女儿多说。第二次是在大伯家,一屋子人围着看,好像命苦的母女俩一定要抱头痛哭,周文菲呆十几分钟就逃了。

今天再看,周玉霞老了,笑起来眼尾都是褶子。

不止喻文卿和周玉霞,姚婧和青琰来了,黄慧南也来了。李晟也来了。

“谢谢你们能来。”

“恭喜你,你以后再也不用念书了。”喻青琰把花递给周文菲。

周文菲摸摸她的头:“对啊,你还要等很多年。”

和他们一一拥抱,合影。周文菲的眼睛就和关不了的水龙头似的,眼泪擦了又来。周玉霞搂着她笑:“你真的哦,从小就是个小哭包。”

“妈,我没想到我可以走到今天。我二十四岁了。”

在外人面前,喻文卿没有太多亲热的动作,只揽着她的肩:“赶紧进场。”

毕业典礼拖到11点才开始,洋基体育场变成紫罗兰色的海洋。

下午回到华盛顿广场的街区,到处都是紫色的旌旗在飘扬。下午的活动,家属都不参与了,喻文卿带着周玉霞回酒店。

都在这一年毕业的S大老乡在博斯特图书馆碰面,苏江也在,他也硕士毕业了。

一伙人的合影照了十几张,周文菲转头便看见草坪的尽头站着一个穿蓝绿色连衣裙的女郎。几年不见,王丽娜瘦了好多,一头可爱的卷发全剪掉了,整个人清冷很多。

但她今天,是精心打扮过的。

周文菲心道,难怪纪敏敏没有来。

苏江也看见她了,脸上欢快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他也看周文菲一眼,露出苦笑。

周文菲说:“去吧,今天她愿意来祝贺你毕业,最起码,值得一个拥抱和一张合影。”

后来她和帝势电影学院的一群家伙相遇了,跟着他们重游NYU的校区。直到吃完晚饭。

给喻文卿打电话:“我腿都走酸了,你来接我好不好?”

喻文卿接到她,没有回翠贝卡的公寓,也没有去周玉霞下榻的酒店。而是带她去到一栋落成不到一年的现代风格的公寓。

周文菲仰望那积木一样的造型:“你买了?”

“毕业礼物,要不要?”

周文菲张大嘴巴:“这儿是曼哈顿,一套公寓……,你太大方了吧。”

“你们NYU的排场真是大。连我都觉得,自己将来的太太是NYU毕业的,与有荣焉。”

喻文卿拉着周文菲的手上到顶楼,落地窗外能看见帝国大厦的灯光,今天是紫罗兰色的。

周文菲坐在窗前静静看着:“我以前很不喜欢标签,但如果NYU是个标签,我愿意贴在自己身上,就和‘喻文卿的女人’一样,贴了就不想撕下来。”

“那喻文卿的太太呢?”

周文菲笑道:“那是我在纽约这几年一直逃不脱的魔咒。”夜里总是会转辗反侧,念书真的比陪伴重要吗?四年过去,喻文卿已经三十八岁了。

她转头,喻文卿手上的戒指光芒比帝国大厦的还要闪亮。

她哭了:“为什么要今天求婚?”还嫌她不够高兴吗?

“洋基体育场上的欢呼声太让我嫉妒了。不想要你最开心的那天,没有我的参与。”

周文菲的眼泪又无缘无故地掉下来,她用手背擦掉,问:“我该伸哪只手?”喻文卿拿起她的左手,把戒指套入她的中指。

“我有合约在身,要今天冬天才能回S市。”

“我没让你回S市去。”喻文卿低声说,“也不会催你结婚。房子买了,戒指也送了,大家都安个心。戏不一定有演,喻太太随时有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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