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六年,后金主力向辽西,先是孙承宗去职,努儿哈赤敏锐的感觉到这是个好机会,大军挥师西向,大占便宜。同时由于后方驻军不足,东江镇大肆进攻,大占便宜,也是在这一年显示了足够的牵制力,东江兵锋沿宽甸一路,一直杀到赫图阿拉附近,险险攻占其旧都,如果毛文龙发给部下的军饷能足一些,库藏的银子能拿出来打造铠甲和兵器,而不是被几个幕僚部下将几十万两银子“拐带潜逃”,东江镇的实力能再强些,恐怕其部下能一路推进抚顺关,直入沈阳附近,在辽南,完全可以收复金州和复州,可惜实力终究差了一筹,只是后金没有水师,后来若不是袁崇祯杀毛文龙,东江做为一个牵制后金后方的势力存在,终究还是有些用处的。
“情报确实管用。”温忠发对曹振彦道:“你将代号告诉我,还有什么具体的东西,赶紧说出来,你要早点回去,以防出来久了,会使人生疑。”
“是!”曹振彦终于感觉到一丝信任和关心,这种信任和关心对情报人员来说弥足珍贵……身在与内心取舍完全不同的环境和人群之中,人格其实是始终分裂着的,哪怕是亲如李明礼这个拜兄,曹振彦也是要尽力隐瞒自己的身份,绝对不敢轻易暴露出来,而眼前这两位商团军的高层对自己的信任和关心,却是这几个月来曹振彦没有得到的……哪怕是亲如父母家人,曹振彦也是绝对不敢暴露身份的。
“你还是要赶紧发展下线,重要的就是可以不使人怀疑的多接触。”秃头以有经验的前辈的身份对曹振彦指点道:“你的下线彼此不要叫他们知道身份,单线联系,他们的下线你不要暴露了,你要准备几个潜伏的死点,平时多留意,一旦有不妥就躲藏起来,要有逃走的路线,最好预先演练过怎么逃走。发展下线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贪功求大,老实说,你能生存下来,象这样传递一回有用的情报,你的功劳就不小了。将来复辽之后,你家不仅不会被清算,你还会有大功记录下来,对你将来的仕途也很有帮助!”
曹振彦听的心头火热,他原本就是功名心很重的人,曹家是世镇辽东,祖上号称是曹彬的后人,这不知道真假,不过从大明立国之初曹家就是武官世家,后来到曹世选这一辈失了辽镇武职,以就世袭沈阳中卫指挥的身份在家闲居,身份地位一落千丈……在边镇,指挥使只是一种加衔荣誉,真要有权力还是得有军镇武职,曹世选连个守备也当不上,日子也是很窘迫的,同僚排挤,鄙视,恐怕也在所难免。
曹世选的抑郁不满,也化成了他投入后金怀抱的动力,可以说相当多的明军将领都是主动投降的。
这种情绪当然也对曹振彦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在十三山时,他主动加入敢死队半夜上山,当然也是想立下功名,替父亲争口气,替曹家正名。
“还要请指挥大人,副指挥大人多多提携。”曹振彦很机警,没有被兴奋的情绪冲昏头脑,他道:“在下日后可能很难再过来,不过一定尽早发展下级。”
“要容易过河摸到这边来的人选,要是在辽阳一带发展,也很难送情报过来。”
“如果是辽阳和沈阳的下线,不如找个能有机会往三岔河,或是跟粮队去科尔沁的人手。”温忠发道:“情报也不一定非得送给我们,在十三山是行军司所在,送情报过去他们会挑选对我们有用的送过来。”
曹振彦心中感慨,要是明军或是后金那边,当然巴不得情报送到自己手头,要挟也好,或是最早接触到有用的情报也罢,这种情报点是肯定不愿放手给别人的,商团军这里,却是一切以情报人员的安全第一,情报第二,而公事第一,私人利益又在其次。
这应该就是赵立德说的商团军自有法度,而不是人个人的修养所致吧。
……
温忠发喝了口茶,说道:“台湾行军司那边过来两个局给工作人员,咱们见一下吧?”
曹振彦详细的将所有已知情报吐露之后,秃头亲自录写归档……这当然是绝密,而且密级相当的高,除了转送一份给十三山行军司的军情分司之外,还要送总司,再由总司送到侍从司,张瀚可能会看,也可能直接批复交军情司归档即可。
秃头费劲巴拉的写字时,温忠发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休息……刚刚和秃头两人一阵急赶,也是累的够呛。
“以后这条情报线要是建立起来。”秃头把报告封好封套,眉开眼笑的道:“咱们十二团的成绩定然相当可观。”
“暂且还不能放开手脚呢。”温忠发道:“有功劳还得算在东江镇头上,他娘的。”
“不会太久了。”秃头森然道:“上次的事几乎算撕破脸,东江那边是捏着鼻子同意了咱们的条件,还不是那条大船给震慑的。”
“提起这事。”温忠发道:“台湾那边的来人就是和这事有关。”
“咋?”
“台湾那边现在把好木头都用来造什么纵帆船了,吨位和上次过来的差不多吧,一般都是一百六到三百左右,装的火炮要多一些,不过主要是取其形制利于海上行船的速度,抢上风,拦截敌船,抢掠商船,十分方便。这还是军司通报上我看到的……”
“老子怎没有看到?”
“嘿嘿,团级指挥才能看到的通报哟……”
“他娘的……”秃头一阵郁闷,说道:“下次老子非要把你那鸟通报给撕烂。现在赶紧有屁就放吧,到底什么事?”
“见面听他和你说吧。”
温忠发抓起斗篷披上,笑着出门。
秃头又骂一句,也只能披上斗篷跟着出来。
台湾来人就在营地的公厅里坐着,军政官陪着说话,见温忠发和秃头过来了,军政官还有事告辞离开,那个台湾客人站起来向两人行了个军礼……虽然穿着便袍,但台湾客人显然也是军人。
“属下台湾行军司纵帆船舰队大同中卫号大副兼船属陆战队连指挥甘辉,见过两位指挥大人。”
“阁下职位很长啊。”温忠发说了句笑话,指指原本甘辉坐的位置,叫他重新坐下。
甘辉的职位应该是副营级别,也不算太低,而且所有人都明白,这些来自南方的海上英豪,将来造出大船来,一批批的成为船长或是舰队指挥,到团级甚至师级都是很容易的事情。
“甘大副,你们这一次纵帆船过来了没有?”秃头对这个纵帆船很好奇。
“过来了。”甘辉脸上露出骄傲之色,他道:“这一次是大同中卫号纵帆船北上,船长郑芝龙,本人任大副兼陆战连队指挥。水手长科莫诺维奇。”
“水手长是俄罗斯人?”
“对的。”甘辉道:“西式帆船,最要紧的就是帆。不怕二位笑话,属下从小就在海边和船上长大,操、弄海船毫无问题,但这种西式大帆船,除非是老手,一般的人在船上三五年,未必能认得所有的帆,更不要说能分的清楚所有的绳索,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掌握全船的升帆降帆,懂得在什么风力升什么帆,怎么掌控迎风面,在危急时断索降帆……这些东西,要有人教,还得有五年以上才掌握得住。这一次我们开船向北,主要还是避开风险,船上有很多见习军官,主要就是未来我们自己的水手长人选,都是和俄罗斯人学习帆索之事。”
“这我也听说过。”温忠发道:“上次过来的那艘镇虏卫号,也是俘虏自红毛夷的大船,虽然郑绍来是船长,但大副水手长还有水手有不少都是俄罗斯人,也有雇佣的葡萄牙人?”
“对!”甘辉道:“台湾那边除了雇佣葡萄牙人到李庄铸炮,也雇佣他们中的好手当我们的水师军官和担任教官……葡萄牙人和荷兰人,西班牙人不同,对我们敌意较少,也比较恭谨听话。”
“他们想长期占据澳门,对我们当然加几分小意客气,不要让他们给哄了。”
甘辉一笑,说道:“是这个道理,不过在我们没有真正拥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也就只能叫他们哄骗一下了。”
“那么你们这一次过来,想必是学习和锻炼新手,找到我们营地来,想叫我们做什么?”
“还是要木头。”甘辉道:“此前我们砍伐的大木其实以福船标准已经足够好了,都是几人抱的松木,非辽东这里没有这般大木。但现在俄罗斯人提出,建造一艘真正的大船,所需木料很多,要求也很高。”
“具体说说看?”
“我们需要一千颗木料,其中三成是可以用松木和栎木,要求离地一米三,直径在六十厘米以上,高度三米以上的大木为最基本的标准,其余七成木头,都要用柞木,特别是龙骨用柞木,需得三百年生以上,五人合抱的大木头才合格。”
温忠发和秃头对视一眼,都感觉有些吃惊。
秃头试探道:“你们造一艘船就要用这么多木头,这是何等大船?”
甘辉苦笑道:“原本也不需要一下子上这么大的大船,原计划是下一步造六百吨左右的战舰,再等三年之后造千吨大舰,现在只能一下子硬上,实在是吃力的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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