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业依旧懒洋洋地倚在门板上,用淡淡地口吻说道:
“我爹郭顺程!”
郭顺程?
长安城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吗?或者说,满朝文武,各地封疆大吏中,有郭顺程这个字号的人物么?
在场诸位纨绔子弟少年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茫然,显然没有听说过。
最后,又都将目光统统集聚在了带头大哥——长孙羽默的身上。
长孙羽默也对郭顺程这个名字极为陌生,无论是从父亲长孙无忌口中,还是从哥哥长孙冲嘴里,都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见着身边的人纷纷将眼神凝聚在自己身上,不由心中焦躁道,本公子他妈上哪儿知道郭顺程到底是何人?
被诸人盯得时间久了,又想不出郭顺程到底是谁,长孙羽默不由有些生气,呵斥了诸位少年郎一句:
“你们看着我干啥玩意?你们问我,我问谁去?”
呵斥一番后,他才抬头重新审视起郭业,径直问道:“别绕弯子了,说吧,你爹郭顺程到底是什么人?如今在哪儿高就?”
听着长孙羽默直呼老父姓名,郭业心里虽有些怒其唐突,但还是保持着极好的涵养没有发货,继续一副淡淡地口气回答道:
“先父已经仙逝三年整,至于先父到底是什么人嘛?呵呵,实话不怕告诉你,他就是蜀中陇西小县的一个山野村夫。”
什么?山野村夫?
哗啦~~
以长孙羽默为核心,在场诸位少年郎为拥泵的纨绔官二代集团顿时议论纷纷炸了窝。
长孙羽默听罢,脸色更是一阵铁青,咬牙切齿愤慨地望着郭业,哼道:“你,竟敢耍我?”
在场诸人都以为郭业他爹是哪个朝廷重臣或者封疆大吏,却没想到从郭业口中说出,他父亲居然是个山野村夫。
这不是耍弄在场诸人是什么?
不过郭业却是一脸无辜地摊摊手,依旧语速淡定地答道:“不是你让我说出先父是谁人的吗?我怎么耍你了?我实话实说而已,再者说了,先父的确以务农为生,不是山野村夫是什么?何来耍弄一说?真是好笑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郭业的神情陡然变幻,脸上的鄙夷之色越发浓重。
“你……”
长孙羽默被郭业反击的一阵语塞,貌似自己刚才还真是这么问。
此时他心中郁闷的感觉,就好像硬生生被人从嘴中塞进去一个拳头大的鹅蛋,想吐也吐不出来。
自己这么问,郭业这么答,真心一点错都救不出来。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压抑感觉,顿时弥漫心中。
大哥有难,小弟自然当仁不让,一一冒头。
有的恶言相加咒骂郭业的放肆;有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上去胖揍郭业一顿。
还是礼部尚书李纲家的三小子李少植见机的快,蹦达出来跳脚喝问道:“咦?你既然是山野村夫之子,那便是出身寒门,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国子监读书?国子监的规矩你莫非不知?五品以下官员的子弟,一律没有资格进国子监哩!”
三胖子李少植这么一问,算是抓住了重点,众人纷纷醒悟过来,斥责郭业不守律法,不尊礼法,视国子监的规矩如无物。
一帮人气势汹汹,颇有些民愤滔天,口诛笔伐的赶脚。
就差将郭业五马分尸,拉到菜市口斩首示众以儆效尤,仿佛到了不杀郭业难以平民愤的地步一般。
郭业继续慵懒地倚在门板上,看着这帮小祖宗们纷纷跳脚,躁狂,脸上鄙夷之色更加的浓郁。
看戏,看猴戏,看人耍猴戏!
这是郭业现在表现出来的一种姿态。
这边淡泊闲雅,宁静致远,那边暴跳如雷,气势汹汹。
孰高孰低,高下立判。
一时间,画面定格在了那儿……
约莫过去了几个呼吸的瞬间,郭业突然张口发出一道声音:“呵呵……”
一声呵呵,冷艳而高贵,孤芳而自赏,自郭业喉间涌向嗓门儿,通过鼻音哼出,满满地不屑与鄙视。
只见郭业轻拍两下胸口,说道:“没错,我爹是普通老百姓,我是平民之子。说白了,我出身寒门,出身草根,……”
言罢,又伸出右手食指遥点了一下长孙羽默,道:“而你,齐国公长孙大人之子。”
接着遥指了一下三胖子李少植:“你乃礼部尚书之子……”
又遥指了一下将来的大唐绿帽子王房遗爱,嗤之以鼻道:“你乃梁国公之子……”
“你……”
“还有你……”
“还有就是你……”
在场诸人统统让他遥点了一个遍,最后汇聚成一句话道:“你们都是官宦二代,世家子弟,你们都摊上了一个好爹,所以都能进得国子监中读书。”
说到这儿,他又将重心转移到自己身上,继续说道:“而我郭业虽出身寒门,草根一枚,却也能与你们一般,都能入得国子监读书。你们与我的出身虽是天差地别,有着天壤之异,但是最后的结果呢?还不是一样进了国子监,一样被分在书学班中。”
“出身是爹妈给的,谁也更改不了。但我却最终能与你们一般在国子监中读书,呵呵,不因为别的——”
郭业说罢,一脸睥睨众生的傲娇姿态扫视了对面的纨绔们一眼,优越感十足地笑道:“就因为我有这个……”
言罢,郭业抬起食指轻轻戳了三下自己的太阳穴,他在告诉对面这些败家玩意们,我郭业能有今天,就因为我有脑子。
相反,你们没有!
“砰!”
长孙羽默听罢一脚踹翻身边的一条板凳,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吼道:“什么?你敢说本公子是个没脑的蠢蛋???”
三胖子李少植听到这儿,也终于醒悟过来,骂骂咧咧道:“狗日的,一个寒门子弟敢这般侮辱我等?兄弟们,咱们一起动手,将这山野匹夫轰出课室!”
“好……”
三胖子李少植的这声号令,立马引来众人的声援,这些败家玩意平日都是爷爷疼着奶奶哄着的主儿,都是长安城里的小霸王,何曾受过这份奚落?
一时间,个个撸起袖子,跃跃欲试想着上前围攻郭业,将其胖揍一顿。
郭业见状,心中丝毫不惊,突然挺直了身板,不再倚靠在门板上,气定神闲地冷声喝道:
“谁敢动我?老子进国子监读书,奉得是朝廷的圣旨,陛下的口谕,谁敢造次?”
这还不够,郭业又再加了一句,提高嗓门先声夺人般吼道:“我乃御史台监察御史,堂堂的朝廷六品文散官,谁敢动我?就不怕我上书御史台,君前启奏弹劾你们这般败家玩意?”
郭业舌绽莲花,吼声如雷,一身官气不怒自威,唬得那般纨绔子弟们竟然不敢上前一步,颇有些偃旗息鼓要认怂的样子。
就连长孙羽默听罢,都不再轻举妄动,而是下意识地白了一眼三胖子李少植,眼中之意像是在告诫三胖子,你他妈当我这个带头大哥是死人啊?什么时候书学班你说了算啊?
三胖子李少植被长孙羽默这么一记白眼,竟然有些害怕,退后三步躲进了人群中。
堂堂礼部尚书家的三公子,也就这般出息。
因为郭业的这番话,长孙羽默与诸位纨绔都不敢再轻举妄动,忤逆皇帝的旨意,殴打监察御史,这可不是闹着玩得,这可是在鞭挞朝廷的脸面啊。
他们到底是官宦二代,政治上的嗅觉在父辈们的耳濡目染之下,自然灵敏于常人。
进,又不能进;
退,又不知如何找台阶退。
局势,又再一次地僵持在这里。
就在这时,突然门口闯进来一个少年,与郭业擦肩而过,跑到长孙羽默的跟前,神色慌张地喊道:
“大,大哥,出事儿了,太学的那般混蛋又开始闹事儿了,他们这是在赤裸裸地打咱们书学班的脸啊!”
长孙羽默与李少植,房遗爱都少年郎听罢,第一时间将注意力又转移到了那报信的少年郎身上。
特别是三胖子李少植,蹭的一下又钻出人群,仿佛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叫嚣道:“什么?太学那帮书呆子又开始找事儿了?妈的,兄弟们,走,整死这帮狗日的书呆子。”
“啪~!”
话音一落,脑袋上硬生生吃了长孙羽默一记打,只听长孙羽默啐了一声道:“书学班,你说了算,还是本公子说了算?”
三胖子李少植吃疼地揉着后脑勺,一脸沮丧地回道:“大,大哥说了算,您说了算!”
长孙羽默又是回了一声冷哼,不再去看他。
而后冲着郭业瞪了一眼,哼道:“算你运气好,回头再找你算账!”
趁着这事儿找了个台阶下来,对着身后的一众纨绔子弟们挥了一下手,意气风发地喊道:
“走,兄弟们,看看去,这次一定要让这帮太学的书呆子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走,都跟我走……”
哗啦啦~~
长孙羽默率先夺门而出,十几号纨绔子弟官二代纷纷尾随在后面,齐齐涌出了书学班。
郭业见状,心中微微赞道,这长孙羽默倒是有几分带头大哥的风范哈。
不过,太学的学子跟书学班这群小祖宗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好像这矛盾不是一天两天的,不然也三胖子李少植也不会说“又”字。
郭业心中分外好奇,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呢喃道:“嘿嘿,看看去,到底是一出什么好戏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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