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观中寂静。
见门口未出来人,范安却聊上了,叶知秋微微一怔,连忙靠了过来。
就见一只硕大的灰毛耗子蹲在门槛上,还口吐人言,当下愣了愣;
他虽恶鬼杀的不少,但口吐人言的妖物还未曾见过几只。
这么大的,且还能说人话的耗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灰姑娘侧头,见到发呆的叶知秋,料想到他是范安的友人,也不见外,抱着前爪一礼。
“奴家灰姑娘,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叶知秋心里一顿卧槽,倒不是惊讶灰毛大耗子口吐人言,而是诧异于大耗子“灰姑娘”的名字。
心里吐槽归吐槽,面子还是要给,他也跟着抱手说道:“在下叶知秋。”
“范先生是来寻泰山道长的吗?”.
灰毛大耗子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观门,让范安和叶知秋进去。
“只是碰巧路过,顺道过来看看!”
范安说道:“你平日里都是住在这里?”
“也不是呐,我最近有些修炼上的困扰,所以偶尔会来请教一下泰山道长!”
灰毛大耗子说道.“说起来,还要多谢范先生的化形丹,让我进步匪浅。”
“客气了,你也帮了我不少忙!”
谈话间,已进道观。
灰毛大耗子说道:“泰山道长在静修咏经,要不要我去叫他过来?”
“不必打扰,也没什么要事,就随便转转!”范安摇头说道。
灰毛大耗子在前方带路,走过一条廊道。
廊道幽长,两边布满了密集的壁画。
山里道观没有通电。
只有昏黄灯火闪耀。
光影流转间,照得墙上壁画竟给人一种呼吁而出之感。
范安将目光放在壁画上......
壁画上的内容并不美好,全是些青面獠牙,状若恶鬼,煞气涛涛的狰狞人物,只不过都没有开眼。
壁画篇幅非常广,几乎绘满了观中这条通路的每处墙面。
最关键的是......
范安一路细细看过来,惊讶地发现,画中人物竟然没有一处重复,各种细节也相当到位。
他忍不住运起双眼看去。
画壁上千奇百怪的恶鬼图案,抬手投足间纤毫毕现,越发的真实了起来。
而且墙壁也并非石墙,而是铁壁。
铁壁上的每个恶鬼图画线条浑然天成,相互连接,与整个墙壁粘在一起,铸成一块,风泼不进,月照不入,黑如墨,沉如铁......
突然。
他隐约听到鬼哭神嚎之声。
随即铁壁上的恶鬼图画似乎在蠢蠢欲动,变得活灵活现、跃然欲出。
刹那间,它们张开了双目,数不尽的森然目光朝范安投来,死死盯着他。
范安眯了眯眼,这一幕乍一看,还真是惊悚的很;
若此地不是泰哥道场,他说不定已经拔刀而起,大杀四方了。
闭上双眼。
蓦然,晦暗须臾,目光昏沉下去。
在睁眼,壁画依旧,先前那群恶鬼瞪目的场景。仿佛不过一场幻梦。
不止是范安。
叶知秋的目光也被壁画吸引。
“你们在看着壁画吗?”
灰毛大耗子也不是个闲得住的主儿,见俩人对壁画感兴趣,便搭起了话。
叶知秋先开口,他挑了些好话说道:
“这壁画倒是精巧的很,画幅恢弘,颇有不凡之处。”
范安心里一笑,没有开口,画中的奥秘他已然了解通透。
“吱吱吱......叶先生倒是好眼光,泰山道长道观里的壁画可是大有来头哩!”
灰毛大耗子极其人性化的咧嘴一笑,声音尖尖道。
“什么来头?”
叶知秋眉头一挑,对于道观里的一切,他还是很好奇的......
毕竟这是返兄所在山头的道场。
从范兄先前展现的“身份证”威能来看,这个道观也绝对不简单。
那叫灰姑娘的大老鼠所言的“大有来头”,恐怕不是一句虚言。
“吱吱吱......”
灰毛大耗子一高兴,就喜欢叫上两声。
她解释说道:“尘仙观供奉的是一位无名的仙人,传承的是雷法,最是嫉恶如仇。”
“所以尘仙观的道长们,常会下山降妖除魔,而那些被降伏的邪崇,就会被封印进这铁壁之中。”
“这些恶鬼的图案,都是泰山道长在最近这些年封印进铁壁中的。”
灰毛大耗子越说兴致越高:“我在十几年前来这里时,还没这么多哩!”
叶知秋恍然大悟,看了看壁画,又问道:“那为何这些妖魔鬼怪壁画都闭着眼睛?”
“这是因为被封印的缘故,若是画像睁了眼,就是妖魔出笼,要出壁画吃人了哩!”
灰毛大耗子虚着鼠眼,咧嘴说道。
“哪有你说的那般邪乎?”
忽的,一个声音传来。
一身穿白色八卦道袍,手持一柄白玉拂尘,人立而起的白虎出现在走廊的那头,温声说道:
“这些壁画就是睁开了眼,也不会吃人,它们以前虽是妖魔鬼怪,但现在是道家护法兵马而已。”
“范小兄弟,好久不见!”
泰山道人一扫拂尘,单手作稽。
见到来人,范安也抱手说道:“久违了,泰哥!”
随即,他指了指叶知秋,大概介绍了一番。
一听主事的来了,叶知秋也学着江湖中人的方式,连忙打了个招呼。
几人客套一番后,话题再转回壁画上。
“泰哥,你说这是道家护法兵马,可我从来没有听过,只知道佛教有修罗护法。”范安有些好奇道。
“这是五猖兵马......”
泰山道人开始解释道。
道教和佛教不同,但凡正统道士开坛作法,少不了会请某某神,某某将的说法。
实际上,就是依仗道统所供奉的存在,请来一些力量或者打手,比如黄巾力土之流。
这些“打手”们统称为护法兵马。
护法兵马通常分为上坛下坛。
上坛的兵马就是些天兵天将。
当然,这里的天兵天将,并非是传说中天庭的兵马,而是玄门正宗,收取一些战死沙场的人杰,再以香火愿力的方式,为其重铸身躯,化作香火神灵。
比如那门神,秦叔宝和尉迟恭便是如此。
亦或者现为道教的护法四帅之一的关圣帝君,关二爷也是如此。
而下坛的兵马则就是收服的山精野怪,魑魅魍魉等等,炼制而成;
虽浑身不沾鬼气,但究其本质,与恶鬼并无多大区别。
在行事作风上也是如此,桀骜猖狂,不好控制。
所以这种护法兵马,则被称为五猖兵马。
尘仙观不算是大道统,也无什么香火供奉,自是养不起上坛的天兵天将。
所以只能养些下坛的五猖兵马。
“这些五猖兵马都能带出去?”
叶知秋蓦地想起雷峰塔下,那密集的樱花国鬼武者。
“自是能带出去!”
白虎道人点头说道:“几十年前,我的师父们尽数下山救国,就曾带走了所有的五猖兵马,壁画上的这些,都是近些年来,我抽空捕捉的。”
“下山救国?”
叶知秋肃然起敬,他还以为泰山道人的师父们都是老虎,想着异类居然还心系国家,顿时放了一番彩虹屁。
范安也不说破,就在一旁干看着。
白虎道人泰山也不尴尬,笑道:
“我师父们都是人,只不过下山了,都还没回来,所以尘仙观暂时只剩下我这守山老虎了。”
泰山的言语间,还抱有幻想,固执的认为老道土和那群年轻道土们只是还未回来,它也不是什么道观之主,仅仅一守山老虎。
但作为天生的灵物,白虎很聪慧,知人事,明人理。其实心里门清,但总归有些......
所以他也不去寻,除偶尔下山捕捉五猖兵马外,就安安静静的待在观里,静身于修炼之中,超脱于世俗之外。
说到底......终究还是意难平。
顿了顿,泰山又说道:“若以后有机会,还是要收些许弟子,观里还是太冷清......”
“......以后啊,大师父和小师父们若是回来,少不得......”
说到这,他的语气陡然变的很轻很轻,神色有些许黯淡,像是在自语。
叶知秋有些云里雾里的,正要问清缘由,范安的手拍在了他肩上,将他的话头打断。
见此,叶知秋神色蓦然一黯,也不再言语,他是个聪明人,已然是想清楚了缘由。
“对了泰哥!”
范安调转话头道:“有件事想请教你一下!”
“但说无妨!”
白虎泰山又恢复之前那风轻云淡。
“咱们这殷山有阴路吗?”范安问道。
“没有!”
泰山摇头说道:“阴路需要对开,殷山在其他地方也无分舵,开不了!”
范安恍然,不藏着掖着,将之前走阴路时,所遇到的白骨死人、及玉篆发威,力挽狂澜击退白骨死人,带自己走出阴脉世界一事,尽数相告。
泰山沉呤片刻后说道:“你说的那白骨死人,应当是一尊阴神。”
“或者说,你可以把那个白骨死人,理解为一尊强大的存在陨落之后,仍有执念残留在阴脉世界中。”
“具体是什么陨落而成......这些都太古老了,古老到已经难以追溯到岁月,没多少人能说得清具体的真相。”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是,阴神只能存在阴脉世界中,且很难为外人所感知。”
“它们就如高纬度的存在一样,与普通人处于两条不想交的平行线,几乎不可察觉。”
“阴路开辟出的光路,也不是为了防止阴神的窥探,而是为了防止脚下的彼岸花。”
“你们惹得阴神袭击,必然是触怒了他。”
“或者说是两条平行线相交了,而且是你们先去碰的阴神。”
泰山说完。
就见叶知秋一脸幽怨的看着范安,心里直犯嘀咕。
自己连那鬼毛阴神的一根毛都瞧不见,自然不可能是自己搞出的幺蛾子。
呵呵......
不愧是狡诈恶鬼,端的是可恶,惹了事还要倒打一耙。
叶知秋心里碎碎念着。
范安心中凛然,那阴神如此不可捉摸,却依旧在殷山玉篆上栽了大跟头,落了个双臂尽焚、如狗逃窜的下场。
那......殷山的地衹,殷先生到底何等威风?
看来......自己的这个山头很硬啊。
范安也没去问殷先生在不在。
狐七爷曾说过,除非特殊事件,殷先生一般只在中秋一聚,平日里很难寻到。
随后。
泰山招呼了两人,泡了一杯花茶,又取了几盘花糕当做吃食。
这都是观里的小精怪们制作的食物和饮品,带着浓浓的草木精华,一口下去,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叶知秋更是叫着想要雇几只小精怪回去。
当然......殷山规矩不可破,小绰都带不走,他这个外人,自然是别想......
几人相谈甚欢。
泰山并未因叶知秋是外人,就冷落于他,毕竟是范安带来的,待客之道还是有的。
且以后若要发扬道统,收些门人,少不了和官家打交道。
他还记得小时候,大师父和小师父们曾说过,人间有各种的人情世故,勾心斗角,狗屁倒灶之事,多如牛毛,
他们均是厌恶了这浊世,才来这深山道观,与动物为友,与山精为伴,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所以泰山对下山出世,心里还是很抗拒的,但若要发扬道统,却是少不了走上一遭。
而叶知秋好歹算半个官家人,且与范安、小绰、张教头相熟,也算半个殷山人。
现在和叶知秋搭个交情,以后办起事来,兴许也能方便些。
当然,这些事,都是鬼精鬼精的灰姑娘暗中提醒泰山的,泰山本人,心思却是没这么细。
叶知秋正和灰姑娘聊得开心。
直言,她若是下山,可去自家木雕店玩耍,他必然好生相待......
忽的。
电话铃声响起。
这是有关部门的专用设备,即便在无基站信号的深山,也能收到。
“喂!”
叶知秋接完电话,脸色陡然一沉,也没了心情喝茶吃甜点,起身对范安说道:
“唉......之前去金山寺的有关部门队伍,全军覆没了,就连灵隐寺的一件珍贵法器也遗失在了那里。”
“有人在死之前传来消息,那里有一尊邪佛,控制了法器,导致团灭。”
“而那尊邪佛,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我送去的那一尊,此事我难辞其咎。”
顿了顿,叶知秋又说道:
“我得赶紧回去疗伤,然后去御用衣架那里,取祖传的道袍法器,然后准备再次对金山寺的恶鬼动手,就先失陪了。”
说完,他拱了拱手,就要离开。
不知前因的泰山和灰姑娘,听的无头无脑的。
但看叶知秋这模样,便知晓这事情万火急,也没挽留。
但范安却叫住了他道:“既然是杀樱花国鬼子,那算我一个,对付鬼兵,我在行的很!”
叶知秋一喜,正要说话......
却又听到范安道:“而且你不是说那里的鬼子兵很多吗?”
“我在张教头那里还有留有一队的兵马,你去把我的“兵符”拿来!”
“兵符?”
叶知秋为之一怔,脑中莫名想起范安的形象,若如此,那有个兵符倒也不显得突兀。
“范兄有多少兵马?”
他有些好奇的问道。
“对付一帮小鬼子,无需太多,五十骑就足以!”范安傲然道。
“这话说得在理!”
叶知秋竖起太拇指道:“对方那群小鬼子,范兄一人足以,五十骑就是仪仗队!”
交谈一番后,范安本想用玉篆送叶知秋下山,但灰姑娘自告奋勇,他也就乐得清闲。
叶知秋和灰姑娘走后。
整个道观除一堆小精怪以外,就只剩范安和老虎泰山两人。
泰山有些好奇地问道:“范老弟,那叶先生所言的小鬼子是什么?”
这“小鬼子”三个字,泰山是不陌生的。
当年老师父和小师父们下山之前,这三个字,就曾频频出现在他们的谈话里,所以他记忆尤深。
范安也没做隐瞒,就将那金山寺所发生的一切,同泰山讲述了一遍。
泰山听了,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听你所言,那天照神像窃取了些许的佛教气运,怕是已经通灵,有了不小的神通,若贸然前往,怕是不好对付。”
“泰哥是要出动吗?”
范安虽不清楚泰山实力,但从那日以雷法高上云霄,击溃虎妖师父那一幕来看,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不了,观里不可一日无人,我不能离开太久,况且这是和尚们的事,我不能越俎代庖。”
泰山说道:“不过,你若是要去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些援助!”
“那就多谢泰哥了!”范安也不推辞,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说着,泰山带范安来到先前的廊道里。
“这些五猖兵马,都是我近些年捕捉炼制,他们留在观里除了当壁画之外,也无别的大用处。”
“我听叶先生所言,那里鬼兵似乎比较多,你若有需要,可尽数带走!”
范安心中一凛,再次运起赤眼,看向壁画中的五猖兵马。
这些全是由各种妖魔炼制而成,实力有强有弱......
他正在打量着,就听泰山又说道:
“若要喂养这些五猖兵马,倒也不需要太繁琐,只需让他们静置于一个日月神华充沛之地,便可以让他们自行修炼。”
“壁画中的五猖兵马,均被我以五雷秘术祭炼,褪去了一身的鬼气,日光也伤不了他们,所以也可吞吐太阳神辉。”
“不过要谨记一点,猖兵虽为道家护法兵马,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究其本质依旧是恶鬼......”
“他们虽会一丝不苟的完成你的命令,但其中过程却难以掌控。”
“简而言之,就是猖兵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所以这也是很多大道统,不愿养猖兵的原因。”
“一是害怕猖兵反噬之身。”
“二是担心使用不当,造成大祸。”
“所以还不如直接丢入炼灵之地,化作修炼资源来的干脆。”
范安恍然,对泰山表示感谢后,也不假惺惺的客套,就开始收取猖兵。
妖怪之间的对话,向来直来直去的,没那么多弯弯拐拐之事。
泰山见此,微微迟疑了片刻,从腰间取出一古朴的黄布袋,询问道:
“对了,你有装鬼的袋子吗?”
范安瞧了一眼泰哥手上的黄布袋,看其模样就知道是个老物件。
他估摸着是泰山的师父们所留,倒也不愿去贪墨这东西。
“这倒不必麻烦泰哥,我自有装鬼的法子,况且还有小绰送我的装鬼袋子。”
“哈哈哈......那我就放心了!”
泰山展颜一笑,又将布袋收起,说道:
“我来把这些五猖兵唤出来。”
说完,他手捏法决。
蓦地。
铁壁上的猖兵图画,都齐齐睁开眼,身形也不在木讷,活灵活现,在铁壁上面游走。
一道交织着电花的银光出现。
谈不上璀璨,也说不上炽热。
但在这昏暗环境下,却依旧让人挪不开眼。
紧接着,银光越来越多,满廊道神光绚烂。
范安眼神一动,立见铁壁上突兀出现一员高大威猛的武将。
披银袍,穿红甲,背后插着五色彩旗,一张脸涂得青白相间,跟京剧里的戏子没啥两样。
紧接着,又是一名猖将出现,猿臂虎背熊腰,身形似真似幻,却不是人形了,是一只直立行走的山豹。
紧接着,又有无数道光从墙壁里腾跃而出,有人形,也有兽形。
密密麻麻的,很快啊,整个廊道就被猖兵站满了。
范安瞧了一眼,泰山道观里的五猖兵马,保守估计,不下千名,真算得上一个大数目。
这些全是妖魔鬼怪,可见泰山在这些年里,无形之中,怕是救了成千上万人的命;
难怪泰山浑身清气氤氲,丝毫不沾煞气,这都是大功德傍身的体现。
若在大道统里面,怕是得封为护教神兽,享万千香火,前途无量。
可惜......
而且泰山曾言,他的师父们当年下山,曾带走所有的五猖兵马。
按现在的威势来看,想必真可能干了一番大事,毕竟这一波兵马,不可小觑。
以后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替泰山调查一番,看他那群师父们,是否还有......后人遗留。
没思忖太多。
看着满道的猖兵,范安心中一动,百鬼拘役大法符篆展开,开始收取猖兵。
这些猖兵很是桀骜,虽是正统道教护法兵马,但凶煞程度却是丝毫不逊色于妖魔。
只不过受制于泰山,他们不敢妄动,只能如牲畜般任人挑选。
范安也无惧,论凶,这些猖兵,还没谁比的过他。
百鬼拘役大法符篆卷落而下,一位又一位的猖兵被他收取符篆中。
在收取猖兵时,范安颇为进究,专挑那些人形的猖兵收取。
因为,人形猖兵大多是人所化作的厉鬼出生,在凶戾程度上,比妖怪所化猖兵弱,同时还更加聪明一些。
且猖兵都没有肉身,妖怪肉身强项已被打平,人形猖兵各方面都占优。
猖兵不反抗,收取的过程倒是顺利得很。
片刻后......
范安停下手中动作,收回百鬼拘役符篆,对泰山点了点头道:“多谢泰哥!”
泰山一愣,旋即问道:“你只收了一百只,不再多收一点吗?”
“一百只五猖兵就足以,再多就影响自身了。”
范安也不隐瞒,直言道:“再说......我可是抽了泰哥一百个大货,都是精兵强将啊!”
刚刚挑选猖兵时。
他靠着赤眼的洞察能力,厚着脸皮的专挑其中能力强的人形猖兵,足足挑选了一百尊。
泰山的这群猖兵中,强大的存在已被他收了十之七八。
尽管剩下的猖兵中,倒还有几尊更强大的,但范安没去动。
“百鬼拘役大法符篆”也有限制,所拘役的鬼物,只能是拘役者本身的百分之五十能力,不然会遭反噬。
范安虽自信能压得住强大的鬼物,但超负荷指挥起来,难兔会留下些许隐患。
再说了,泰山这群猖兵中,就那么几尊强大点的,若真厚着脸强行收取了,那吃相也太难看了。
再怎么也得给泰山留几尊带兵遣将的主儿啊。
“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泰山见范安不再收取,便手捏法决,将林立于道观廊道中的猖兵尽数遣回铁壁之中。
随后,两人再入庭院,刚坐下......
“吱吱吱......”
灰姑娘就颠儿颠儿的跑了回来,窜到了椅子上,抱着一块花糕吧唧吧唧的吃起来。
范安心里好笑,先前有外人,大耗子似乎颇为拘束,吃东西都是浅尝为止的。
现在叶知秋走了,她就开始大嚼特嚼了。
“范先生,这次需要我帮忙吗?”
大耗子睁着一双精光鼠目:“只要一枚化形丹,我保管将那山中寺庙内的一切,都调查的清清楚楚!”
范安一怔,觉得叶知秋或许给大耗子说了啥。
但此次之行,想必凶险至极,胆小的大耗子还是不去为好,免得丢了小命。
“金山寺之行有些凶险,还是不劳烦灰姑娘涉险了。”
灰毛大耗子一听,一双鼠目精光黯淡,低落的点了点头......
却听范安又说道:“我在老街有个花店,里面的花花草草有些寻常了;”
“若灰姑娘弄些新奇的花儿草儿来,我愿意以一枚化形丹做报酬。”
随后,范安又补充了一句:“若是殷山小花精们喜欢用来酿花露的花儿,那就更好了。”
话音一落,就见大耗子“吱吱”一叫,在椅子上一弹,一蹦一米高,像是开心极了。
她尖着声音道:“吱吱吱......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去安排,我先去问问山林的花精们!”
说完,灰毛大耗子化作一道黑影,急吼吼地冲出了道观。
望着消失在夜色里的灰毛大耗子,泰山微微一笑,再次给范安倒了一杯茶水。
在与泰山谈论一会儿后,范安便不再打搅,向他问了狐七爷一家的位置后,就起身离开了。
好歹答应过狸儿楼的十四娘,要帮忙照拂一下狐七爷一家,自是不能拿了好处不办事。
狐七爷一家的新洞府距离尘仙观不远。
就在山腰上的一处山窟里。
范安一路寻过去,山中树影婆娑,树林中有一条小道。
是一条新铺的石子路......
看其模样,是不久前才从溪中挖取的鹅卵石铺成,有些石子上还沾有尚未完全干枯的青苔。
没走多远,透过山林枝叶的间隙,远远可以看见前方情况。
前方山壁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石窟,石窟前有一个大石坝子,是狐狸们的活动场地。
此刻,狐狸们就在坝子上。
分为两拨,前面是一群小家伙,后面则是成年狐狸,均在对月吐息,吸收月华。
在这些狐狸们的肩膀上,还各自盘坐着一个小人儿,跟着在吸收月华。
小人儿外貌各异,或是小花精那样,外表与人类无异,背后长着几对透明翅膀。
或是一个蛮疙瘩似的的人形小石头,亦或是一颗人形小树苗......
这些都是天地间的精气孕育而成,基本都有人形。
但在细节上......根据所属精气类别不同,化形后的外貌也不一样。
这些小东西就是狐狸们来殷山后,托灰姑娘去山里寻的护院小精怪。
范安颌首,看来狐狸们在殷山的生活,也算步入正轨。
他大大方方的从林间走出。
正闭眼修炼的狐七爷睁开眸子,连忙迎了上来。
他肩膀上盘坐着一个由几节莲藕拼接而成的小人,是莲藕精气所化成的生灵。
小家伙似乎很胆小,见着范安也不打招呼,从狐七爷的肩膀上跳下来,蹦哒着朝洞窟里而去。
“范先生!”
老狐狸抱爪咧嘴笑道。
旁边的小狐狸们也见到了他,顿时憨态可掬的起身,奶声奶气的喊道:
“范先生你好!”
小狐狸们有所长进,之前那几只吐词不清,叫着“雷好”的小家伙,已能咬准口音了。
见这一幕,范安虽面无表情,但心里却是一乐,点了点头道:
“好久不见啊,新家感觉如何?”
闻言,一群小狐狸叽叽喳喳的,开始说起在殷山上的趣事。
比如殷山上的朝露所含灵气,要比青岩山上的朝露浓,但却没有青岩山的朝露甜。
比如新家的床睡起来没老家的舒服,躺在上面总有些不踏实,睡得不那么香。
当然,也有好的方面......
比如小精怪们做的花露和糕点很好吃,比狐七爷做的小零食更美味。
老狐狸听完,在一旁吹胡子瞪眼道:
“去去去,快去修炼,月华马上就要结束了,要玩等修炼完再说!”
说完,他指了指石窟里:“范先生请进来一谈!”
随后,老狐狸开始带着范安参观新家。
洞窟内是一条十来米的通道。
道内有些昏暗,狐狸们夜能视物,所以倒也用不上火把蜡烛。
走几步后,通道前头突兀放出一抹黄色的光晕来,穿过通道,前方一下子豁然开朗。
四下石壁上开始生长一种不知名的发光矿物,将里面照的满堂溢彩。
里面则多了些石床,石桌,石椅之类的玩意儿。
还有些看起来很破旧的软座,和一些样式极老的毛毯。
也不知是狐狸们从哪捡来的腌躜货。
“范先生请坐!”
老狐狸挑了一个最为干净的软凳给范安。
范安也不嫌弃,当即坐下,并说道:“新家看起来不错......至少亮堂不少。”
“范先生说笑了......这都是小精怪们带来的珍奇矿石......”
顿了顿,老狐狸低声说道:“其实除了不通风,这里各方面都比青岩山来得好!”
范安看着老狐狸情绪不高,便安慰了一句:
“树挪死,人挪活,总要向前看,在殷山至少安全有保障。”
“对了,狐小月的伤已经养好了,在老街过得挺好,七爷要去带她回府吗?”
范安问了一句,对于狐小月,他还是希望留下的,毕竟可以给小花精当个小玩伴。
老狐狸收起那缅怀故乡之情,这些他何尝不知,只不过在老窝待了几百年。总归有些不舍。
“范先生说的有理,至于小月......若不麻烦的话,就让她在山下待着吧,山里过的清苦,倒比不得跟范先生你。”
“也不麻烦,那狐小月就留我那里吧。”
范安瞧了瞧四周道:“改日我托人给你送一套新家具,若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提。”
“多谢范先生!”
老狐狸大喜,咧嘴笑道:“到时候还麻烦范先生送几本书可好!”
“没问题。”
又聊了一会儿,答应帮狐狸一家采购些生活必需品和小玩意儿后,范安起身离开。
不一会儿,范安回到老街。
此刻已近天明,正是日月交替之时。
整个老街,唯有自家花店,及王阳明的冥店还开着。
王阳明靠坐在躺椅上,听着午夜电台,见范安到来,睁眼点头示意后,又合上双眼。
自家的花店里,鬼新娘徐羡鱼侧着脸,趴在柜台上玩着手机,时不时划动着手机,露出蜜汁微笑。
在手机内海量信息的轰炸下,及隔壁小绰的指引下......
不久前还身穿喜抱,说话轻声细语,动不动自称奴家的古代官家太小姐。
已经彻底现代化了。
此刻正沉迷于各类言情作品,还充了一大堆的会员,在小绰的推荐下,狂补各种下饭剧。
刷剧的徐大小姐有感一股阴风迫近,连忙搁下手机,起身展颜一笑道:
“你回来了!”
范安一怔,点了点头。
他瞧了瞧终于换下大红衣服,穿上一副现代时尚女郎装扮的徐羡鱼,说了一句:
“挺漂亮的。”
“哈哈哈......”徐羡鱼窃喜,捂脸小声说道:“我在网上看到的,觉得挺好看的,就换了这一身装扮。”
范安点了点头道:“喜欢可以买实物,不必节约什么。”
“嗯嗯,我知道了!”
徐羡鱼点头如捣蒜,她此刻穿着的白色连衣裙,这是用鬼气幻化而来的。
但其实......她用范安给的卡,在网上买过一件实物。
可到手后,她觉得有些不满意,与视频展示的有差别,且裙摆太短......
她穿着别扭,觉得有伤风化,就改了一下。
保留了视频中效果的同时,还加长了裙摆。
让其从一件靓丽的超短连衣裙,变成一袭雍容典雅的长裙。
“小家伙睡着了,你要不要叫醒她了?”
徐差鱼小声的说道。
“不用,小家伙已经醒了!”
范安颇有些无奈的看向一旁,小花精对他的气息似乎很敏感,每次还未到家,她就能感应到。
话音刚落,小花精就“哦呼”一声飞来,靠在他的颈部,“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
“乖不乖,作业有没完成?”
范安轻轻触了触小家伙的额头。
“乖乖哒!”小家伙立刻飞起来,而后抱着一大张纸过来。
范安接过一看,纸上写满了“范安”两字,初时凌乱潦草,而后愈来愈工整。
看得出来,小家伙是用了心思。
纸张的最上面,写有“范小心的作业”六个字。
其中“范小心”就是小花精的名字。
这是小绰取的,寓意为整个老街的小心肝,当然,也是范安的小心肝。
范安仔细看完之后,还给小花精,点头说道:“写得真棒!”
小花精咧嘴一笑。
这时,徐羡鱼从花店柜台里拿出招魂幡,递给范安。
“这是不久前张教头差遣纸人送来的,说是你让叶知秋来拿的。”
徐羡鱼眼巴巴的将其交给范安,她没太放心将这物件交给叶知秋。
因为,里面有她的魂印,一旦有失,她也得一命呜呼。
范安从徐羡鱼手中接过招魂幡。
剿灭散魂谷内的虎妖后,招魂幡里的鬼兵数量折损尽半;
再加上实力也不太行,便被范安闲置在门楣上插着,纯当摆设。
上次老街聚会时,曾为军中大将的张教头见到后,有些手痒痒。
便提出要帮他操练一番,范安便交予给了张教头处理。
如今算是物归原主了。
范安瞥了一眼鬼新娘徐羡鱼,沉呤片刻。
徐羡鱼的魂印继续留着也无用,若她想离开,自己也不会拦着,而且老街有王阳明,便说道:
“你的魂印还在幡中,为避免以后招魂幡被毁,你一命呜呼,我就给你取了吧。”
说完,也不等徐羡鱼回答,他直接就取出了里面的魂印,将其重新摁入徐羡鱼的眉心。
魂光一闪,徐羡鱼蓦然一喜,也没多言,对着范安抱手做了个福礼。
范安领首,旋即心神沉入招魂幡,就发现里面承载的鬼物多了不少。
上次大战后,折损过半的鬼兵,居然重新被张教头补充了。
原本只剩鬼骑兵二十个,长枪兵十三个,刀兵十二个,如今里面已补到九十九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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