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风定,雾色虚谜,不合时节的蝉鸣时隐时现。
春夜到底尤带寒意,秦甦半臂撑在车窗,被吹出一身鸡皮疙瘩。
她喉头发紧地避开眼神,“这样吗?”还差点做作地咬上嘴唇,好在忍住了。
“我的意思是,”石墨拳头抵上唇边,稍稍严肃口吻,“刚刚开会整理材料,一直在想你是不是还在emo,所以就分心了,导致效率低下那应该是耽误了吧。”
秦甦一言不发,复杂地盯着他,内心咬牙切齿。玩笑不就是这样——她投喂暧昧,他露出獠牙,她倒退一步,佯装害怕,这个时候他就应该再进一步啊,为什么和她一样倒退!搞得那么像真心话,搅得她心跳激飚。
石墨像忽然发现新大陆,指着她的脖子说,“你换项链了?”她换上了高中佩戴的银质十字架,缝隙藏垢氧化发黑的暗迹,有股朋克风。
“什么啊”突然扯开什么话题啦。秦甦摸上十字架,嘟囔个脸,低下头去。
石墨叹了口气,“好,我暗恋你。”
秦甦扭开脸,对他的玩笑意兴索然,没了平时乘胜追击的得意。她摇上车窗,不再看他,没精打采地说:“开车吧你,我饿了。”
绕过车头的几步路,石墨走回正常的心跳秩序。“吃吗?”他上了车,把脆皮鸡悬在她面前。负责和他对接的经理夸这边食堂的脆皮鸡特别绝,外面没得卖,他特意厚脸皮要了一份,让人饭点去拿。
“我想吃饭菜。”她实在太无聊了,只能干巴巴吃零食。虽然面前的脆皮鸡很诱人,但好吧,她承认,今天垃圾食品的分额过量了,作为孕妇,她不能这样没有节制。
属于高中生才有的情愫徐徐消退,石墨换上成年人的对话面孔,闲谈道,“哪来的零食?”
“这里有一家超市。”荒郊野岭,方圆几公里都是厂区,当然有零食店啊,她地图一番,顺道儿摸过去的。她好歹在地广人稀的法国生活过,那种饿狼找食的基本能力她还是有的。
“应该有点路吧,开车去的吗?”
“你的车我不会开。”她开始嫌弃,“好大。”
“对女孩子来说是大了点,对了,你买车了吗?”他记得她有车,这次却没见她提起。
“买过。”
“后来呢?”
“卖掉了。”
石墨意外,“原因是?”手头紧吗?
“我有路怒症。”说到这个就来气,秦甦烦躁,“每次上下班路上都会气出汗,基本开完一趟车就会骂得嘴巴干,渐渐的就不开车了。”
“所以每天地铁上班?”
“我地铁就十站路,都不用转乘的。”
石墨问出了个接下来他后悔了一路的问题,“都为什么路怒,说说呢。”他对这个词还挺陌生的。
秦甦收到了一个她无比懊恼的问题,但她很乐于吐槽。这方面,她可以写出一篇博士论文。于是掰起手指开始给他数,越说音调越高:“被超车,被别车,被莫名其妙按喇叭,被突然转车道、突然急刹的傻逼气到!”她气得额角开始冒汗,那些画面挡都挡不住地杀进情绪。
偏偏眼前景色疯狂倒退,仿佛在心头拨急弦。
石墨点头,清清嗓子:“好,我们换个话题。”
秦甦架起控制了一天的二郎腿,抄起手气势汹汹地扭向他,“还有开车不开直线,一直在蛇走的奇葩,你都不知道他要开哪条道,我也怀疑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条道,要不是现在都不敢酒驾,我都要报警了!还有”
石墨那只架在车窗上的手摸了摸鼻子,老实地搭在了方向盘上。“今晚想吃什么?”
“后来有一回实在是太生气了,17点下班我19点多才到家,饿得我都哭了,我气死了,之后就不肯开车了。”
“是回家吃还是在外面吃?”
“为什么现在拿驾照就不能提升一下开车的细节素质?”
“那就在家吃吧,还是吃牛肉?我擅长做的菜不多,牛肉的花样还挺多。”主要是上次去超市买多了,还有就是做菜太需要集中精神。她在家里,通透的loft完全没有阻隔,他的目光总忍不住拐过去。
就像那晚,他躺在一楼,居然看她玩了大半夜的手影。
秦甦还在喋喋不休,额角的青筋都气爆了。红绿灯时分,石墨给她递了瓶水,驶至城市主干道,他指了指霓虹辉煌处,“这边好像有家杭帮菜,蛮正宗的,不知道人多不多。”
秦甦咽下矿泉水,不解道:“不是说,回家做牛肉给我吃吗?”
石墨食指点点额头,仿佛是自己失忆了,“对对对,吃牛肉。”
第三次来,秦甦俨然有了女主人的姿态,主动按下28层按钮。石墨则立在一边,回复消息。他的语音消息接连不断,手机嗡嗡如蜂鸣。他没有公放,转成语音文字一一查看,表示他们喝了酒,可能会有荤话。
秦甦这才意识到他真的推了很多事情在陪她,不由更加emo。如他坚称忙碌、果断拒绝,她还可以依靠心里骂他、嘴上讹他而获取快/感,但他这么配合,让步出自己工作、生活的重心,这叫秦甦忧愁。
有点好过头了。
密码是他说的,她输的:000888。
她问,有什么寓意吗,石墨说,数字挨得近,喝多了手抖也不会按错。
“”
进门,秦甦左右翻找,问起那双虎头拖鞋呢。
石墨说丢了,秦甦惊讶了一下,“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她扶着墙,踩进他新买的粉色拖鞋,脚感如踩屎,贼舒服,但“为什么要扔了?”
他说旧了。
“是未婚妻的吗?”她问。
石墨抿起唇角,刚要正色,面前猛地贴上来张脸,鼻稍那颗痣几乎贴上嘴边。
秦甦眯起眼睛,满眼狡黠,“我睡前听见你说,你没有未婚妻?”
石墨倒退一步,迅速换上鞋,一边洗手走一边说,“是的,我没有。”
“可是你上次说你们订婚后发现不合适。”
他开了听啤酒,大灌一口,笑道,“你还记得啊。”
她耷拉下脸,“我又不是金鱼。”这么重要的情节怎么会忘记。
“我上次对订婚这件事有误解,以为是两家人吃过饭、交换过礼物就叫订婚。”
她惊呼:“那就是两家人吃过饭了!”这还不叫订婚?
“但吃到一半,吃崩了,算订婚失败吗?”他无所谓笑笑,“这就不叫订婚了吧。”
“为什么失败啊?”她拉开岛台的凳子,端端坐好,等他继续喂八卦。
石墨高深莫测地顿了顿,等秦甦眼巴巴把头凑过去,忽而转了个调子:“以后告诉你。”
“啊”秦甦苦脸,“为什么啊?”说到一半了,就差一口气,这个男人好过分。
石墨调戏般揉揉她的头,“下次你路怒症犯了,我得有招儿支。不然月份大了,随便发怒,影响宝宝。”
秦甦太好奇了。“她是明星吗?”
“怎么可能”
“那漂亮吗?”
“就那样。”他更想回复一般。
“哈?”她抓紧时间,“那和我比呢?”
“世界上怎么会有比你还好看的女人?”越说越顺嘴。
说是这么说,“这还是有的啦。”就是不多。
“有吗?反正我没见过。”石墨说得无比自然,亦真亦假,像是真心流露,又像是一个配合的捧哏。
他从冰箱取出番茄、牛腩和配料,嘀咕来不及精细处理牛腩了,转身问她葱姜吃吗。
秦甦点头,说自己最近什么都吃,非常重口。
“番茄土豆炖牛腩,可以吗?”加上土豆应该更加管饱。
“好啊。”从郊区驱车回来已是八点四十,她看石墨抓了两块脆皮鸡填肚子,知道他饿了,很有眼色地上前帮忙,给土豆去皮。她手工方面的活计很差劲,但今天表现不错——因为石墨有刮皮刀。陆女士刀工一流,看不上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平时也不给她伸手的机会。秦甦刮完很开心,洗干净放在灯光下拍了个照,还发给了潘羽织。
石墨给番茄划十字烫水去皮时,瞥了她一眼,挑眉收回眼色被秦甦逮了个正着,“干嘛啦。”一副城里人看村里人没见识的骄傲样。
他违心夸道,“刮得真漂亮。”
她抓起另一个土豆兄弟,边下刀边谦虚道,“普通好看啦。”
石墨刀法利落,牛腩肉是软肉而非冻肉,没切过几次是切不了这种均匀的刃口与大小的。葱姜蒜挥刀叨叨叨,仅腕部作力,就给分尸成翠绿、杏黄与嫩白的一小碗。一看就知道,热锅倒油爆香一条龙麻溜溜的。
秦甦作为手残达人由衷钦佩,“你很会做饭哎!”
“还可以吧。”
“我不会哎。”
“那以后我多做。”说着接过她正要下刀的动作,“我来吧,你休息会。”
“我来我来,我会切土豆块。”她刚有点战绩,感受到下厨房的愉悦。
“我来。”他扣住土豆,且十分用力。
“嗯?”她指尖插/进他掌心与土豆的间隙,不服气地抠抠,“为什么?”
“我不想你伤到手。”
“不会的。”
“好,那我说实话。”他盯着她的眼睛。
她皱眉:“你说!”
“今天就两个土豆,现在幸存一个半,等你切完估计只剩半个,下次买五个的时候你再切,行吗?”
语气就像哄小孩一样。
秦甦噗嗤一笑,松开说,“好啦。”
石墨三两下切好,将配料下锅,佐料倒得颇为熟练潇洒。最后,拿厨房乳白色滴答钟,定了50分钟的时。
秦甦看他忙活,不由感叹,“你真的好帅啊!答应养崽帅,为崽下厨也帅!”虽然清楚男人的“持久力”堪忧,但就这刻的表现力,足够她奉献出由衷的夸奖。
石墨拉开凳子,又开了听啤酒。由于冰箱太满,啤酒只有常温,不如冰的爽。
“需要等多久?”
“五十分钟。”
“那这中间我们干嘛?”
“聊聊天?”
她鼓掌,故意说:“好啊,那聊未婚妻!”
气泡在口中泛滥,石墨咂摸唇舌,淡淡看着她。
番茄酸甜香气飘入鼻尖,手机时不时嗡嗡响动,倒计时滴答滴答。
石墨自顾自喝啤酒、徒手拎起块软掉的脆皮鸡,饿极了似的。
“会有女孩儿吗?”她看了眼不停弹出消息的手机。
“你猜啊。”酒精让他的笑意飘出了坏痞味道。
秦甦两手撑头,朝啤酒努努嘴,“我也想喝。”
石墨一口酒一口肉,没有拒绝她,也没有说要给她咂一口。他的眼神始终落在她脸上,就好像她是块投影屏幕一样。
秦甦左右飘忽注意力,一会落在冒泡的炖锅,一会落在精致的吊灯,躲了一圈,终于还是迎上他微醺疲懒的性感眼神。
她慢慢吞吞说,“好奇怪啊,你每次不说话,盯着我的时候,我会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
石墨捏空易拉罐,往垃圾桶一丢,嘿,三分球!他开心地抖肩,两手抱头后仰,问她:“什么感觉?”
“就感觉你喜欢我很久了。”
这话本不是调情,说出口两人眼神却染上了暧昧。秦甦这么厉害个人也差点落荒而逃,但到底快三十了,她一手挡在他眼前,强调道,“别看了。”
两道夹杂酒气的鼻吸呼上她的手心,石墨漫不经心道,“喜欢你不是很正常吗?”
“哦是啊。”秦甦手心痒得慌,终于放下。浓稠的肉香也开始倒腾她的唾液。想起自己之前的那些自恋话语,她难得抱以羞赧,“但如果喜欢很久那就很奇怪了。”
石墨不解,“为什么?”
“我好凶的,不会有人喜欢我很久的。”
会被美丽骗一时心智与财富,但朝夕相对,美丽总归是腻物,赏味期有限。
作者有话要说:基友现言《一色》完结,作者也稚!大家有兴趣去看看,完结啦!
【文案】
圈子中有位出了名的果儿,持靓行凶、肆无忌惮。
但没人敢置喙,都晓得背后那位爷是叶先生。
这果儿疯起来连叶先生也要奚落,有回当着一众人朝他泼红酒。
八卦者咂舌,真的假的,叶先生怎么说?
叶先生向众人告辞,说去换身衣服。
八卦者又咂舌,真的假的,我怎么听说叶先生不好惹。
是不好惹,庄理被浸在一池年份红酒的浴缸中,抖抖索索认错。
每个浮华故事都会引用茨威格那句名言——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庄理一开始就知道,因为叶辞告诉她,果儿的赏味期限很短,极易腐烂。
尖果儿x财神爷
年龄差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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