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墨拍了张b超图片,照例保存后将报告叠好给秦甦。
“喂”秦甦叫了他一声。
他居然没回应?本以为去他家并不是什么麻烦事,还是她把他的单身汉生活想的太简单了?
石墨拍拍她的肩膀,表示自己今天需要办事,可能会应酬到很晚,让秦甦自己打车回家。
“这样啊。”不知怎么,她的乐天功能忽然当机。
今晨出来时春日原还烂熳,只是不知怎么这会阴郁起来。
脚边猛然卷起一阵劲风,将秦甦的裙子充盈成筒状,又气若游丝地束成条状。秦甦布娃娃一样任风摆布。
坏风和激素携手作战,双管齐下,没100步路,秦甦彻底失去神气,蔫了吧唧。
石墨边打电话边提醒她,这个路段出租车不好打,用软件叫车。没曾想走近车旁,秦甦还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石墨关心地拉住她的手,“哪里不舒服吗?”
秦甦摇头。
石墨问,“那我帮你打车?”
秦甦摇头,开始一言不发盯着他。
他抬手看表,供应商的时间约在15点,有些赶,但他长出一口气,“那好,我先送你回去。”
饶是这样说了,秦甦的表情依然不见阳光。她小声赌气,“我忽然陷入emo,不想独自呆着。”
“你早上不是一个人来的吗?”石墨后退半步,试图在她脸上找出阴谋诡计的痕迹,“你妈不在家吗?”
“是在但”秦甦忽然词穷,不知如何表述自己的不舍,又清楚石墨赶时间,心里一急,无意识地另一只手拉住他。
石墨自然地回握住,商量口吻,“那我给你发个红包?五百?一千?两千?”
随数额叠加,秦甦的脸色越来越臭。这个男人,居然在用钱打发她。
好男人渣变的心酸涌上,两行清泪簌簌滚下,秦甦立马转身边哭边走。
春风荒唐吹动西装,石墨不敢置信,怎么说哭就哭?一个人演上琼瑶了?
他伸手拉住她说,“你要去我家也行不过我可能来不及送你,等我这边忙完,晚上看能不能不参加饭局。”
他准备跟领导说他妈回国了,得去接。也不算说谎,真实情况确实是莫蔓菁女士今天回国,只是不用他去接。她工作室的助理养了半年没事干,也就指着这单活干干。
秦甦汪着泪腺失控的眼睛,吸吸鼻子,“好啊,我等会就在车里等你。”
石墨真在赶时间,行至车旁又看了眼表。
到底是耽误别人工作,秦甦主动打开副驾门,裙摆一搙赶紧坐好,系上安全带,不再浪费时间。
石墨坐到车上又确认了一眼,见她恢复正常,不禁问道:“刚是怎么了?”怎么说哭就哭了?好像也没什么事发生。
秦甦正给陆女士发消息,听石墨关心自己,又陷入了低落:“我也不知道。”突然胸口就堵住一口怪来之气,很想哭,很不想和他分开。
待驶上高架,景色开阔,秦甦才在插科打诨里缓过气来。
她告诉陆女士,自己今夜夜不归宿,老人家急得连打好几个电话,忧心忡忡,【怀了宝宝怎么可以……夜不归宿!身体才好一点怎么可以夜不归宿!赶紧回来!】
陆女士最近很喜剧,每天都要问秦甦,小石联系你了吗?她怕石墨跑路辜负秦甦,不信男人的承诺。
秦甦告诉她,人的倒霉是有限额的,她们没有那个“幸运”遇见比秦栋梁更差的了。
秦甦生怕拉拉杂杂一堆废话,直接拒接,发消息告诉她,【是和爸爸在一起,放心。】
陆女士很快问,【那要帮你打包行李吗?】
秦甦好笑:【只是一天而已!】
再看向石墨,秦甦心情略有好转,逗他,“不是有女人吗?会不方便吗?”
石墨好笑,“嗯,不过我那儿虽然地方小,床好歹是一米八,今晚你俩挤一张床好了。”
“哦。”飞速倒退的风景碎成抓不住的流沙,无名惹她愁绪。为分散精力,她扭头继续找石墨说话,“她漂亮吗?”
没头没脑的。石墨牵起唇角,回答她:“没你漂亮。”
“比之未婚妻呢?”
果不其然,陷入沉默。
秦甦再度望向窗外,得逞地笑了起来。你不说我就怄死你!
石墨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地偏头,看清秦甦翘起的唇角,跟着牵起嘴角。嗯,这样也挺好。
工厂在郊区,车程漫长,驶程逾半,路上人烟与建筑逐渐稀疏。
秦甦今日又是早起又是检查,自怀孕后拥有猫咪般悠长睡眠的孕妈开始打盹,半眯眼睛在座椅下摸索。
石墨见状靠边停车,“等等,我来设置一下。”他这款路虎驾驶、副驾驶都有座椅记忆功能。
秦甦一听,问,那我以后按一下就可以躺平?
石墨安全至上,“不能降得太低,一旦有意外,安全带受力改变,安全气囊弹出也会受影响。”
秦甦枕在全黑的护颈头枕,看他按下set一点点调节高度,问这样舒服吗?这样呢?还是这样?
宽厚的座椅将秦甦笼在安全感里,背脊高高低低,像是婴儿的摇篮,不禁温柔涨潮,感叹说:“石墨,你真好。”
石墨扯唇角,漫不经心反问,“多好?”
多好?这个问题问得好。
秦甦咬住唇,认真想了想,“是我这几年来遇见的最好的男人。”
“是吗?”
“是啊!”
等他调好,秦甦已经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后面路上她一直在翻身,调整舒适卧位,待车徐徐停稳歇火,盲摸到安全带,吧嗒一下,飞速解脱束缚。
石墨知道她没睡着,替她放平副驾,交待道,“你睡你的,我把车停在厂区高处的停车场,钥匙在车上,醒了看会风景,有事打我电话。我尽量五六点结束。”
她想应一声好,只是气力抵达鼻中就没了劲儿,一声也没哼得出来。下一秒,额角痒兮兮的那绺波浪被石墨拨开。秦甦脑海挣扎,喂喂,那是造型,别弄!只是一开口,声音绵软得自己都酥麻,“别闹”
车厢静得有点久,秦甦有会儿以为他蒸发了。
忽然,“秦更生。”
哎?他怎么还没走?秦甦皱眉。
“我没有未婚妻。”
身上沉落下片温度,随一声关门,车厢只余她一人。
秦甦困死了。到底不是夯实平整的床铺,始终不够踏实。半梦半醒,思绪又开始逮句拆解——话也说不清楚,什么叫没有未婚妻,是没有过未婚妻,还是现在没有未婚妻……还有他为什么要叫她秦更生,以前他都叫她秦甦的啊
她气鼓鼓一蹦,沿着梦的窟窿掉进了音乐教室。屁股着凳,两脚落地。她一仰头,马里奥撞击金币音效——“叮咚”一声。
音乐教室的凳子条纹镂空,半坐膈骨头,坐满卡屁股肉。刚开始她来还抱着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之心,坚定学习就是要受苦,没几天陆女士做了个软屁垫,秦甦立马沦陷了,陆陆续续开始带小毯子、保温杯。
她直愣愣盯着课本,一个字都看不懂。头顶的马里奥问号箱怎么顶都顶不出答案。好可怕,游戏有bug!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怎么一个字都不会背。
秦甦走到后门,蹲在地上盯着门缝发呆。
音教小楼独栋,对普高来说,这种无用课程的专属教室,空间属实过大。两层楼只有一楼可以使用,二楼半腰处有条腕子一样粗壮的铁链锁妥。传说,某一届毕业生在这里搞过,气得校长定制铸铁,牢牢把绯色镣铐。
由于这里采光很差,两侧窗户均有建筑高起,室内阴森森的,弥漫湿重的木腐味和尸臭味,同学们嘲之为下水道。她每次自习午休外出,都会跟同桌说——马里奥要去上工啦。
秦甦来来去去观察过几十遍,翻找落叶,细嗅墙灰,不得已确信,她的兄弟“路易基”再也没有来过。
自高三开学,他一次都没出现。
她确信那是个男生,源于他某回慌乱地咳嗽了一声。
她兴奋地隔门大喊,别跑,我来找你。然而,待她冲出教室绕到后门,他早就没了身影。
哼,溜得比兔子还快!
那天她留纸条说:【是因为长得丑吗?】
【肯定没你漂亮。】
【你不是说我长得一般吗?】
拜托,他当时可是信誓旦旦在字条上说,【是戴红头花的那个柏树姗吗?我觉得一般。】
嚯!小伙子口气不小!
她八卦又鸡贼地问,【那你觉得高二有谁漂亮呀。】
【有个叫秦更生的,我觉得不错。】
秦甦怒翻白眼:【文盲!】
夕阳酩酊,秦甦倒在车里真就睡到了下班高峰,惺忪地豁开睡眼,怀里还抱着石墨留下的西装。
哎,梦里也没能和他破壁见面。好可惜。
秦甦一手张开,挥舞地戏弄日光,一手穿过裙底,以指尖细细划过小腹微不可察的丘陵。
唔要做妈妈了
供应商的资料与公司数据文档比想象得多,石墨组里的人斗志异常凶猛,他不断看表,提前撤退,出来也到了点灯时刻。
漆黑的夜里,嫩黄的忍冬簇簇成团,蕊蕊发亮。石墨绕过排排厂房,跑到高处停车场,诺大片空地,就他一辆车锃亮发光,宛如一匹油亮的黑豹。
遥处亮着温柔的车灯,铁皮箱里装着个他的秘密。
石墨近前敲了敲车窗,秦甦抱着包上好佳番茄薯条,正咔嚓咔嚓吃。她降下车窗,一手撑头,装模作样地卖弄风骚,“石先生,由于您不遵守约定,没有在‘五六点’抵达,所以车车被我占为己有了。”
她轻佻的笑容下,情绪阴沉滞重。好emo啊,他终于来陪她了。
确实是占为己有了,他的车上从来没人吃过零食。
石墨立在夜色,盯着她发笑。仍是笑得那么好看,眼神流浪狗一样真诚纯洁。秦甦关于金钱的玩笑跑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你说,我像不像等男朋友下班的女朋友?”等了好久好久好久,时间数着秒过,见到他还要贤良淑德地挤出微笑。你说气人不气人!
“像。”他刚刚往这边走,涌起了同样的想法。
秦甦绕着发绺儿乔张作致,“哎呀,那怎么办,石墨,我那么好,会耽误你的感情吗?”
石墨微笑,接了句很礼貌的恭维,“你已经耽误了。”
话音一落,异色划破平常的对视。
夜晚空旷厂区的浪漫突然加入一只讨厌的飞蛾,他们慌乱地各自左右偏头,好像在躲一只见光飞舞的蛾子。
作者有话要说:[1]马里奥和路易基是双胞胎弟弟,源自游戏《马里奥兄弟》,两兄弟通过“顶”来消灭乌龟和其他怪物,还可以互相“使坏”。
[2]emo大概就是不开心了,本文后续还有类似的激素波动的em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