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六郎淡定地说,“酒后说了些胡话,醒来倒让我自愧无比。”
那钦差轻笑一声,“这酒后吐得不一定是胡言,也有可能是真话。也不知夏探花酒后说了些什么?”
禾麦心里一动:这钦差,莫不是来查探夏剑飞探花郎等次的虚假的?
只不过,只因为夏剑飞酒后的一句话,就能引起旁人的注意吗?
而若夏剑飞承认了此事,不就可以证明禾林的话了么?
可他毕竟区区一个钦差罢了,又有多大的本事,能为禾林平反?
禾麦心里七上八下的,此时又不由得为六郎担心起来:该怎么回答钦差的话?
“酒后失制,胡乱说了些并不曾发生的事情,叫钦差大人见笑了。”六郎并不见一丝紧张,而是淡淡回答道。
“并不曾发生的事?呵……”钦差云淡风轻一笑,也不知信任与否。
他站起身来,慢慢的靠近床帐。
他每走一步,禾麦的心跳便重了一分。
等到钦差走到床帐前面的时候,禾麦紧张的屏息凝神,抬手做好打昏他的手势。
六郎一动不动,丝毫不见心慌的模样,就如同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夏剑飞一般。
“夏探花,说了这么久的话,何不披衣下榻相见?”钦差淡淡问道。
“天气寒冷,在下感了风寒涕泪横流,身旁沾染了钦差大人,是以不便相见。”六郎平稳地道。
钦差照旧轻笑两声,慢慢凑近了床帐,透过床帐窄小的缝隙向里面瞥进若有若无的一眼,“夏探花不记得我了?”
禾麦感到六郎的头微微偏了下,听他答:“光听声音,实在想不起大人是谁。”
钦差露出和颜悦色的神情,“许府的许大学士是我爹,你还记得否?”
禾麦听了这话,浑身僵硬;六郎身形纹丝不动,就连脸色都不见一点变化。
以他的敏锐,怕是早就知道这位钦差大人的身份了。
这便是那位六郎曾经的好兄弟、许平遥的姐姐,许从劝?
只是,他怎么会来永安镇的松林庄?
禾麦对这位许钦差知道的实在太少,心里一时七上八下,不知应该放松还是应该担忧。
沉默的较先前长了许久,禾麦听六郎的声音掠过耳膜:“不知许大小姐过得可好?”
外面,许从劝缓慢转过身形,答道:“灼芙很好,有劳夏探花慰问。”
屋子里出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六郎目光复杂的掠过床帐外挺立的身影,垂下了眼眸。
“在下劝夏探花一句,饮酒误事,在未曾赴任之前,还是切莫饮酒过度,伤身,也伤神。”
最后几个字被许从劝极重的咬念出来。
“有劳大人挂念,若无旁事,我叫小厮送大人出去。”六郎稳稳道。
“不必,”许从劝轻笑一声,“你这小厮夜半睡的倒是死,罢了,罢了,我走了,夏探花早些休息。”
照射进室内的月光随着“吱呀”一声重新被关在了房外,屋内禾麦的神经也渐渐的放松了。
“走了?”她压低声音问六郎。
“应该。”六郎颔首。
禾麦拨开床帐,看了眼窗上透着的半明半暗的光色,恼火道:“天都亮了,这夏剑飞怕是带不出去了!”
莫说带走夏剑飞了,若是再耽搁一会儿,怕是他们两个自己都走不掉!
“夏剑飞必须带走,”六郎的态度却显得无比强硬,“他今夜遭袭,若不带走,往后极难接触。况且再隔几日便是他赴任之时,我们需得抓住机会才是。”
“可、可带他出去实在危险……”
六郎不由分说的将夏剑飞绑在了自己身上,拉着禾麦便打开房门。
偏院外的路上,打更老头手里提着灯笼,身后跟了个管家模样的人正往这边赶来,六郎果决地关上门:“走偏窗!”
两人前脚刚躲到偏院的林木下,便听到厢房中传来一声呼唤:“少爷、少爷!!”
嘈杂的声音响起来,连同打更老头在内一帮人从厢房里跑出来,如被大水冲散了的蚂蚁似的没头没尾的寻着。
六郎寻了一条小路,带禾麦穿过下人的房间,悄无声息的将重新回到了柴房边的猪圈处。
费劲巴力的将麻袋里的夏剑飞运到了墙头,禾麦已经是气喘吁吁,等两人跃上墙头的时候,禾麦险些没被墙头下的情景吓掉地上。
墙外面优哉游哉的站着一个黑影,倚靠着墙壁而立,手执着一把长剑双手环抱。
那人生的英挺俊秀,年纪约莫三十左右,满脸玩味的看着禾麦夫妻二人,笑的漫不经心,“果然是你。”
“是……方才那人么?”禾麦低声问。
六郎手中拎着麻袋站在墙头,与那人俯仰相望,不出声,只静静的看着,眼中便有无数情绪闪过。
那人耳力很好,听到禾麦的话,一露粲然的齿光,冲禾麦笑道:“姑娘认得我?可我不认得姑娘。”
禾麦望着他,又看了看六郎,选择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许从劝的眼神落在六郎身上,不动声色的下移,“那麻袋里是什么?”
禾麦心里摸不清许从劝同六郎现在是什么关系,不敢太过大意,也不敢胡乱说话。
六郎拎着麻袋跳下墙头,“钦差大人管的俗事倒是多,也不知朝廷有否颁发你两人的饷银?”
许从劝轻轻一笑,“保家卫国是为人臣子的首要职责,你这麻袋里装的……可莫同我说是牲口。”
“就是牲口,”六郎满脸坦然地说。
许从劝抿唇,不再与他纠结此时,而是将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了禾麦的身上。
打量着禾麦的容貌身段,他轻轻一笑,眼中竟有一丝不齿:“原来是抱了美人归,怪不得偌大的皇都城,容不下你。”
六郎眼神闪了闪,握紧禾麦的手腕,“钦差大人无事尽管好走,我同内人还有事在身,先行告辞了。”
两人直直掠过许从劝,往路旁的街角急步走去。
他们还尚未离开夏家外墙,便遇着一队人冲他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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