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女子说完这些,却是转过身,对绯烟身后一直没有出声的吴彗忻轻声道,“我也知道,你是吴家的庶子。”
绯烟眸色沉沉地望着这个女子,她显然是故意的。故意将她引来,甚至可能她早已将自己的一切都调查得清清楚楚。所以,她让他们来,究竟目的是什么?
似是感受到绯烟眼中的查究和一丝危险的神色,女子敛了眼帘,幽幽地叹了口气,“倒是我唐突了,若是让你们心生不满了,我给你们道歉。”
眼前这个女子的一言一行在绯烟看来都透露着古怪,既然身份已然被认出,她便不再伪装自己,出声问道,“不知……若水姑娘这般大费周折地将我们二人引来,所为何事?”
若水闻言,向二人盈盈一拜,“绯小姐是个心里明白的人,若水所求一事,还望绯小姐能帮助若水。”
眸子微眯,这个女子虽说有事求她但却不明说,难不成和杨老有关?绯烟眼皮一抬,轻声道,“不知姑娘所求何事,大可细细说来,不过在此之前,可否让我替你诊脉?”
闻言,若水点点头,将皓腕伸出,任由绯烟的青葱玉指搭在其上,幽幽地道,“若水这病也不知请过多少大夫了,但是……”
绯烟瞧了女子一眼,惊觉少女如凝脂般的皮肤下透出一股古怪的青气,脉象时缓时急,看来并不是什么平常的症状,难过得从民间寻大夫前来诊治,就连她一时间都对女子的病有些无从下手。
虽将神色控制得极好,但是捕捉到绯烟没剪的一丝疑惑,若水还是面露苦笑地收回手臂,“没事的,若水已经习惯了,这病十多年了,到了如今我也没指望自己能痊愈,只是心头压了件事沉甸甸的,若能解了去,这一生也便无怨了。”
听闻她又简略地提起那“事”,绯烟眉头一皱,继而问道,“姑娘所说之事可是与姑娘的身世有关?”
此言一出,女子的娇躯明显一震,绯烟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不待她开口,便追问道,“姑娘为何不明言呢?”
知道绯烟言下之意是让她将话说清楚,直接唤自己想见的人来,若水缓缓地摇了摇头,“我派人去善堂寻了几次,皆是没能请到,实在没辙才改说请杨老先生和颜公子,想来他是不愿意见我的……”
女子的声音期期艾艾,叫绯烟听了一阵唏嘘。杨老怕女儿怨自己,不敢与她相见,却不想眼前的女子竟是想着法子想要见他。
见不惯女子这副幽幽怨怨的模样,绯烟终是劝慰,“杨老并不是不愿见你,而是怕你如今还怨着他。你的身体情况不佳,他如何还能让你情绪大起大落,平白弄坏了身子?”
“此话当真?”若水闻言一喜,美目中星光流转,但渐而却是消散了去,“可是,我真真想见上他一面,毕竟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闻言,一旁久久不言的吴彗忻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他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听了这么久,他倒是明白了,不过是一个父亲想见女儿,女儿也想见父亲,碍于身份误会两者皆是痛苦的戏码。
不等绯烟唤他,吴彗忻便道,“若是姑娘不介意,在下可以替姑娘顶替半日,让姑娘见得自己想见之人,只是姑娘必须在晚膳之时回到此处。”
若水闻言一愣,“可是你与我的身形相差甚多,如何能冒充我待在这深宫?”
“那唤来之前那名女童如何?”绯烟思忖许久,缓声道,“让男子来冒充你,确实被戳穿的风险太大了。”
见女子神色犹豫,竟像是要再次拒绝,绯烟纤眉一拧,还未来得及说话,却是被一道声音抢先了去,
“小姐,结衣愿意顶替小姐。小姐,你就去见你想见的人吧!”
三人闻声望去,之前那名女童竟是出现在堂前,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坚毅,“结衣会不哭不闹,也忍着不说话等小姐回来。不……小姐别回来了,离开这里吧!”
没想到这女童小小年纪却是忠心耿耿,绯烟回望若水,见她眼中充盈着感动终是首肯,这才松了一口气。
偷梁换柱之事绯烟上一世做的多了去,如今做来也是得心应手,不一会他们便上了之前那辆马车,朝宫外而去,一路畅通无阻,倒是让绯烟心生疑惑,这也太顺利了?
若事情真这般简单,绯烟当然是乐意见得。当若水出现在善堂时,绯烟远远地便望见杨老震惊得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接过老者手中未来的及放下的金针,绯烟笑了笑将他向里屋推去,只见平日里温和善言的杨老,此时却像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一般,嘴唇蠕动了许久,终是吐出两个字来,“……女儿……”
日日思念的人终是出现在眼前,若水被自己的父亲这般一唤,心中一痛险些落下泪来,却还是柔柔地应道,“父亲,孩儿在……”
见状绯烟心中一酸,轻声催道,“杨老,您快带若水姑娘进屋叙叙吧。”
闻言,杨老这才反应过来,递给绯烟一个感激不已的目光,面对若水时却又有些手足无措,但终是将人带进了屋里。
绯烟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杨老一脸复杂地从屋中走出,瞧见绯烟在一旁给一个病人诊治,他便立在一旁看着,直到绯烟收针,才出声道,“公子。”
绯烟第一时间便看见了老者的身影,但是她并不心急。与多年未见的女儿长谈约莫一个时辰,想必他此时的心中定是百感交集,听闻杨老唤她,绯烟这才搁下手中的金针,来到杨老身边,出声问道,“若水姑娘状况如何?”
没想到绯烟最先关心的是女儿的身体情况,杨老一愣继而沉沉地道,“不好说……但怕是……”
闻言绯烟心中沉沉,“时间还多,莫要轻言放弃。”
杨老点点头,倏地眼中透出些许犹疑,眸光闪烁了许久终是道,“老夫没想到公子冒这样大的风险让小女与老夫相见,不知老夫如何谢你才好。”
纤眉微挑,樱唇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绯烟轻声道,“小子要求不多,只想见那人一面。”
虽没明说,但是绯烟认定,杨老定是知道自己意指谁,果然见老者面色微变,终是点点头,“好,老夫试一试。”
夜晚,将若水送回宫中后,绯烟回到相府,在院中百般琢磨着,不日见到五皇子后自己该说些什么。思来想去心中却不知为何有些紧张感,为消除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绯烟不禁在屋内来回踱步,却不想竟是踱来了另外一人。
“这么晚了不睡,是在等本王吗?”男人的声音蓦地出现在耳畔,吓得绯烟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气呼呼地横了他一眼,绯烟没好气地道,“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啊?还有,王爷进别人的屋子,不晓得要敲门吗?”
尉迟慕有些好笑地听着少女的抱怨,挑眉道,“本王已经在此处站了好一会了,还有,对你来说本王是别人吗?”
这人大晚上来就是为了调戏她吗?银牙轻咬了咬嘴唇,绯烟环胸望他,“不知王爷这么晚了来,所谓何事?”
“本王闲来无事随意走走,却是见有人紧张得睡不着觉,便来问问,发生了何事。”尉迟慕好整以暇地回望少女,轻声道。
果然被他看见了,绯烟叹了口气,在桌边坐下,继而道,“我打算,说服五皇子去继承皇位。”
话音刚落,却听男人闲闲地道,“那你还不如劝劝本王领兵直接以‘清君侧’的名义将太子就地正法。”
绯烟一愣,“你会这么做吗?”
闻言,尉迟慕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本王这是在嘲讽你异想天开,你听不出来吗?”收到绯烟不满的目光,男人稍稍严肃地道,“你想知道的,本王都写在信上,让人交给你了。但是本王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五皇子这人,莫要想着用爱,用一些大道理就可感化,
“天家人,都是自私且绝情之人。”
绯烟心中一震,“你也是吗?”四个字脱口而出,待她反应过来时,却撞进男人深邃的眸子中,一时无法脱离。
良久终是听到男人淡若自天际而来的声音,“本王也是,但,对你,不是……”
对她,不是?绯烟瞳仁微震,刚想细究男人的话,他却是身形一晃从窗户跃了出去,“你早些休息吧,本王还有事要办。”
大晚上还有事要做?糊弄谁呢?心中虽然腹诽,但是绯烟却无心追究,只是男人的话像是魔咒一样在耳边萦绕,害的她脸上一阵烧烧得发热,“对你,不是……”怎么办,她好像越来越在意这个人了。
次日,当收到杨老的来信,说是五皇子今日会出现在淑芳苑时,绯烟一双清锐的眸子中露出些势在必得的神色,
“魏廷,咱们又要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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