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苋乃是爱花之人,昔日未来蜀中之时,在青州便多喜栽种插花之道,她性格恬静,从不多言多语,也不愿与人相争,平日里只有两个爱好,一是养花弄草,二是养猫。
在汉朝,给人养猫狗并不是一件低微的事情,特别是在皇宫中,能为天子养狗的狗监一般都是皇帝极为中意之人,不受待见的还干不了呢。
而驯养家猫在汉朝也是极度流行。
东方朔的《答骠骑难》中写到:“骐骥、绿耳、蜚鸿、骅骝,天下之良马也,将以扑鼠于深宫之中,曾不如跛猫。”
……
吴苋养花也有数年之久,自思自己也是天下可数的喜花之人,今日被刘琦评判其养花样的徒具其型,不得其意,心中多少有些难过。
他的兄长来信告诉自己,想要将她嫁于刘琦为妾,以此来巩固吴家的势力,她身为乱世中一女子,对此也是习以为常,但刘琦身份再高,也总不能在种花之道上对她指指点点吧?
若是论及行军打仗,亦或是经学,刘琦来跟自己说一说,她心中倒也是服气。
但论及种花……吴苋怎么想都不觉得身为一方诸侯的刘琦会比自己强。
但她性格恬静,即使听见不对的言论,也不会当面反驳。
反倒是虚心请教,看看对方到底是不是真有那份本领。
这一份温柔恬静的性格,却是极为难得。
刘琦此刻,也觉得适才的言语有些不妥,不过他并非可以装懂,而是自打穿越回汉朝,还真就是没碰见过这样有情调的人。
这年头,底层人想的是吃饱饭,上层人想的是争权,豪强想的是土地,士人想的是经学,哪怕就是娱乐项目,也不外乎玩鹰放犬而已,哪有人会真正懂得种花的那种宁静。
在后世的时候,在大城市打拼的人,很多人在释放工作压力时,皆是以种花来怡情养性的。
在刘琦的印象里,养花的人一般都是温柔贤淑,安静柔和的,他对这样的人印象一般都非常的好。
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先入为主的概念,使得刘琦才在适才观察那些花的时候,略有些失望。
但既然话已经说了,也就没有必要后悔了,该指正的地方,还是要指正的。
当下,刘琦便问吴苋道:“姑娘是青州出身,过去青州养花,养的北地花草,但是这南方花草,与北地不同,南方炎旱,花草生长环境不同,养法也有偏差,不然纵是养活了,也未必开的艳。”
吴苋让刘琦说的一愣一愣的。
看他的表情,听他的语气,应不似作伪吹嘘……当是真懂的。
只不过,他堂堂一介南方霸主,总管两州军政、麾下带甲十余万的大人物,竟也懂养花之道?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还请君侯细细指点。”
刘琦不急不缓地,先从种植茶花的泥土方面,开始给吴苋讲起……
什么茶花的根系是依赖土壤生长的,适合用疏松通气的山地红壤土来种,土壤的比例要包含牲畜粪和木屑,以及菌类的残渣,搅拌之后浇水熟化,夏秋二十日,春冬三十日,如此不但能疏松通气,还能保肥保水等等……还有南方的花与北方不同,要适度光照,因为南方阳光足,高温直射会有不利。
而且家中种花不宜用花圃种,当用盆栽,春季、秋末时将花移到见光多的地方,接受全天光照,如此可使花芽分化,花蕾健壮。夏天将花移到见光背阳、通风良好的环境中养护,或也可用遮阳网替花遮挡,从辰时末到酉时初将植株盖好,避免烈日直射,引起叶面创伤或小株枯萎等等……
这一说,便是好长一段时间,期间刘琦还现场替吴苋指点,饶是吴苋经验丰富,但古代人养花并没有什么教程可学,特别是吴苋这种豪族小姐,所有的经验都是多少年来,一点一点的摸索出来的,没有人可以借鉴。
像是刘琦这么系统的说养花,吴苋着实还是第一次听说。
少时,刘琦说的渴了,便让人送了一盏水来。
在他喝水的空档,却见吴苋柔声开口,语气诚恳地道:“君侯深通种植之道,民女佩服万分……只是、只是君侯适才所言过于繁杂,民女一时半刻都不能记得清楚……若蒙君侯不弃,可否细教于民女?如此民女感激不尽。”
“咳咳!”刘琦的身边,张允皱眉轻咳两声,不满地看向吴苋,道:“吴氏女子,君侯今日来此,可不是为了教你如何养花的!”
吴苋闻言猛然一醒,忙道:“是了,君侯恕罪。”
前几日,其兄吴懿从武都来信,说是让张允在暗中帮忙,将她推荐给刘琦为侍妾,督促吴苋好生伺候刘琦,务必讨得刘琦欢心,也好兴旺吴氏一门。
吴苋是一个温柔贤淑听话的姑娘,其兄长吴懿命令她这么做,她无法拒绝也不会拒绝。
只是她虽性格温婉,又有美丽姿容,却实在是不懂得如何取悦男人。
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说出让刘琦教她种花这种话来。
当下,便见吴苋急忙道:“君侯恕罪,民女不该口出妄言。”
她的眼神飘忽,有些躲躲闪闪,双手捏着裙子,显得很是局促。
刘琦看在眼中,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难以言明的感觉。
相比于蔡觅的妩媚,蔡琰的知书达理,杜嫣的美丽,任姝的性感……这个漂亮的吴苋给了刘琦一种邻家小妹的感觉。
那种对新鲜事物的好奇,但却又战战兢兢地感觉,实在让人陶醉。
刘琦冲着张允摆了摆手,道:“兄长,莫要吓他。”
张允心下暗道我若不凶一些,又如何能显出你的好来?
刘琦微笑地走到吴苋身边,轻轻地抓起她的一只手。
吴苋显得有些局促,却也没有把手抽回来。
“莫怕,来,我看看。”
说罢,刘琦低头仔细看她的手。
别看吴苋那张俏脸异常美丽精致,但手却略微粗糙,上面多有茧子。
谷/span“看来,你当真是喜欢养花啊?这都是常年翻养花土弄的么?”刘琦柔声问她。
“嗯,是。”
“你养花是为了什么?”
吴苋轻轻地摇了摇头:“也不是为了什么,只是喜欢,想养花于己观赏,亦想养花给旁人观赏。”
刘琦轻轻地低下头,在她的耳边道:“那你今后,可愿意为我养花么?若是愿意,我便教你如何种花。”
吴苋的脸更红了。
“君侯既有吩咐,吴苋自当遵从……”
刘琦微笑着,拉着吴苋迈步开始向她的闺房走去。
旁边的侍女很识相的躲闪退下,张允也匆忙闪退出院,去府外等候。
到了吴苋的闺房内,依旧是一股花香的味道。
没有脂粉和熏香气,反倒是让人觉得宁静……原生态的花香可以带给人舒心的感受。
刘琦闭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旷神怡。
转头看去,却见吴苋满脸通红,已经闭上了双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但那两只紧紧攥住自己裙子的手,还有微微颤抖的睫毛,却显露了她此刻的紧张。
刘琦淡淡一笑。
真像一朵正在等待狂风暴雨摧残的小花……不过也挺好,待狂风暴雨过后,这朵柔弱的小花就会变的更加坚强。
只见刘琦一伸手,将吴苋直接从地上抱起,大步流星的向着内室中的床榻走去。
今夜,就替这朵小花开苞吧……
而张允则是府外的辎车旁,仰头看着星空,静静地等待着。
一股凉风吹过,寒意侵身,张允忍不住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一个喷嚏打出,便见张允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自言自语地道:“唉,我这个中郎将,当的也着实是不太容易啊。”
……
这一觉,直接从半夜睡到大天亮。
刺眼的阳光从窗户进入房间,晃的刘琦有些睁不开眼睛。
其实他也不想睁开眼睛。
但很可惜,人这一辈子,欢愉的时间是有限的,大部分的时间都忙。
房门外,张允的声音传来:“君侯,该走了!牧署一堆事情还有待君侯处理呢?”
“嗯,知道了,你在外面等我,我马上就来!”
刘琦伸手揉了揉脸颊,然后掀开被子起身。
低头看去,榻上的那抹鲜红格外的触目。
刘琦淡淡的微笑了一下,然后就起身穿衣。
就在这个时候,床榻里面传来了吴苋微弱的声音:“君侯……这是要走?”
刘琦已经穿上了内衫,他转过头,看着在被褥中,仅露出半个脑袋的吴苋,知道这姑娘的性格腼腆,不好意思出来。
至于为什么说她腼腆,经过一夜,刘琦已经试出来了。
吴苋此刻极为羞臊,不好意思露出头来。
“我有公事,得走了。”刘琦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吴苋的被子,笑道:“过几日再看你。”
“什么时候再来?”
“放心吧,不会太久,等下次来时,我带你一起种花。”
……
出了府邸,刘琦的神色和精神气,比起昨天晚上,很显然要强了不少,显得精神抖擞。
但反观张允,这一夜因为没怎么睡,光是在马车上待着了,则是有些萎靡不振。
“君侯……可还满意?”
刘琦身后拍了拍张允的肩膀,没有说话。
他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宅院,吩咐道:“兄长,回头派人给她找个大点的宅院,多寻些侍从……这是个温婉的好女子,我得好好待她。”
张允连忙点头道:“诺!”
“走吧,去州府……今天都有什么事?”
“回君侯,去雒阳押送刘璋和刘诞的使者,已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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