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张允眼下的一脸严肃表情,刘琦并不以为然。
他长了一副正义凛然的面孔,实际上却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大家都是男人,就算是在这个时代,略微放松的涵义究竟是什么,刘琦也大概能猜的出来。
不过刘琦可不会装什么道貌岸然的君子,这种风月之事,在古代很是常见,更何况自己如今已经是南境霸主。
手下人带自己出去找点乐儿,就这个时代的观点来看,不算过分。
自己拼死拼活的在这个世界挣扎,荣登高位,为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登上高位之后装清高,装圣人么?
要真是这样,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岂不是白废了?还不如一开始就遁入空门修身养气好了。
……
“表兄……”刘琦突然缓缓开口,道:“你老毛病又犯了?”
张允闻言心不由‘咯噔’一下。
当年针对谄媚阿谀这件事,张允就曾经被刘琦点拨过,他深知刘琦的脾气,不敢在他面前玩过多的心眼。
他急忙拱手,单膝跪地道:“君侯恕罪,末将知错了!但末将确实是一片赤诚之心,绝无他意,自打君侯来了益州之后,先是连番征战,又是治理内政,益州情况多繁杂,颇耗费君侯心力,末将不忍见君侯如此劳累,故方有此念……”
“好,我知道了,兄长也是一片好意。”刘琦伸手往上抬了抬,示意张允起身。
待张允起身之后,却见刘琦很是郑重地言道:“表兄,你也是了解弟弟的,弟弟如今也非寻常身份……我眼光还是很高的,对身份也是有要求的。”
张允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便急忙点头:“伯瑜,这你放心,兄长是什么样的人,贤弟你最知晓,难道我还会拿些风尘女糊弄你不成?保证是良家子。”
刘琦不动声色,只是漠然地看着张允,心中暗道……这个禽兽。
便见他缓缓起身,道:“走吧。”
……
张允早就在州府门前安置了一辆辎车。
上车之后,大概不到一刻钟,辎车就停在了城东一座小府宅的旁边。
刘琦下了车,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院外……院墙不高也不大,地处幽静之所,门前打扫的很是干净。
张允笑呵呵地冲着刘琦一伸手,道:“贤弟,请。”
刘琦并没有挪步,他可不是那种没有理智的傻瓜。
做什么事前他都要问个清清楚楚。
“院中的主人姓什么?”
张允也不藏掖,直接道:“回君侯,姓吴。”
“吴?”刘琦的心弦仿佛被什么东西拨弄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看向张允,问道:“该不会是吴懿之妹吧?”
张允闻言,顿时大惊。
他没想到,刘琦居然一下子就猜中了。
“伯瑜真神人也!您是如何知道的?”
刘琦淡淡一笑,道:“当年我与刘瑁共同会盟之时,那刘瑁酒醉之际,满嘴挂念的,都是他那未过门的妻室,试想以刘瑁的身份,若是普通容貌的女子,岂能让他这般朝思暮想?我家中四个夫人各个犹如仙子临凡,表兄又是深知我脾气秉性的,今日专程引我来此,为我引荐的想来定非庸俗之人……细细想来,或许也只有吴家女最为合适了。”
刘琦脑筋之活络,委实超出了张允的想象。
“末,末将佩服。”
刘琦望着吴氏所居之院落,认真地沉思良久,摇了摇头道:“找她……不太合适。”
张允闻言忙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当初刘瑁与伯瑜为盟友之际,不还曾托付未婚之妻于伯瑜你么?”
刘琦只是淡淡地笑着,没有说话。
张允又道:“伯瑜莫非是担心吴懿会有不满……非我诓你,此事我曾书信问过吴懿,他可是非常赞成的,若没有吴懿应允,末将岂会做此出格之事?吴懿还巴不得他吴家能得到伯瑜的眷顾呢!”
刘琦依旧没有说话。
“伯瑜,其实依照为兄来看,若纳此女,对收服益州的东州士也有好处,若能联姻吴家,便等同是将益州的东州士全捆绑在我们这边了!”
历史上的刘备入蜀之后,纳了刘瑁的遗孀吴苋,其政治目地是为了能够收揽蜀中诸人之心。
历史上刘备平益州时的境遇,与刘琦现在的情况有所不同。
那时候的东州士,居于高官之位的最少在蜀中也待了二十多年,就比如吴懿一家,说他们家是东州士没错,但就实际利益而言,他们在二十年后已经是益州的本土强族,代表的也是益州本土官吏的利益。
但是现在,吴懿入蜀没两年,就随着贾龙叛变到了刘琦麾下,东州士虽被刘焉重用,但益州本土豪强则是属于被刘焉打击的对象,大部分东州士进入蜀中的年头不过三四年间,他们的切身利益根本无法与蜀中本地人的利益挂钩。
而且因为刘焉打压豪强的原因,东州士和益州本土强族的关系特别差,基本属于对立,特别是出了贾龙事件之后,双方的关系一直势同水火。
所以说,刘琦与刘备入蜀时的政治情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刘备在二十多年后迎娶吴苋,是收揽蜀人之心。
但刘琦现在若是这么做了,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却是在给蜀中的本土强族上眼药,凭白给他们增添疑虑和不安。
你刚来益州,就大力我们的敌人东州士,你想对我们做什么?
谷/span毫无疑问,刘琦迎娶东州士之女的举动,会被蜀中本土强族误认为是他在走和刘焉一样的路子……借着外来士人打压他们本土强族。
当然了,真打压还是要打压的,但不能在刚刚平蜀的治政初期,就把和蜀中本土强族之间的关系弄的太过僵硬。
这才是刘琦顾虑的真正原因。
当然了,等蜀中局势安定之后,他刘琦再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做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来这里,谁说就一定是要迎娶吴苋的了?
自己不是过来放松的么!
一个面都没见过的女人,说什么纳不纳的,太早了吧?
我堂堂镇西将军,女人的事我自己说了算!
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对我指指点点了?
“兄长,你不是说,让我来这里,是让我放松的么?”刘琦突然开口道。
张允闻言一愣,忙道:“是。”
“既然是来放松的,那为何又扯到捆绑东州士的事情上去了?若果真如此,那我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张允闻言一惊,接着忙道:“不错,不错,是末将疏忽了!对!我领伯瑜你来这儿,是放松来着,什么蜀中政事,皆与此事无干,末将适才只是随口说说,贤弟莫要当真……咱就是来放松的!”
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去叫门吧!”
张允随即亲自去替刘琦叫门。
少时,门开了,却见有一个十三四岁的侍女站在门口,打着一个灯笼,见是张允,连忙俯身问安。
张允嘱咐了几句,那侍女随即将门大开,迎刘琦和他入内。
进了院落中,一股芬芳之气随着微风迎面吹来,令刘琦不由精神一振。
这香味与自己平常在府中闻到的香料和脂粉之气不同,而是花香。
此时已经是夜间了,按道理来说已经过了一天花香最重的时节,但在这院落外依旧能闻到花草之气,可见这院落中一定是种植了极多的绿植。
果然,进了正院,映入刘琦眼前的着实是一番奇景。
借着灯笼光线,刘琦看到院落之中,是好大的一片花圃,哪怕就是他昔日在荆州州府的花园,也没有这里的花草多。
“多点些灯笼来。”刘琦急忙招手道。
少时,便见又有几名侍女拿着灯笼,来到院中,将整个院落照的几如白昼。
这一下子,刘琦算是彻底看清楚了。
这院落中的花很多,争相斗艳,且品种极多。
有很多刘琦不认识的品种,但同时也有他认识的。
“山茶、玉兰、杜鹃、百合、兰花、绿绒蒿……”刘琦漫步在院中,自顾自地念叨道:“黑天还是看的不是特别清楚,若是白天,一定会非常好看。”
说罢,刘琦从一名侍女手中拿过一盏灯笼,迈步过去,走到花圃旁边,府下身细细观看。
张允搓着手,笑容满面地来到刘琦身后,道:“据说这位吴小姐,平日最喜养花种草,蜀中花品种类繁多,她耗尽家资购收了不少,吴小姐可算是蜀中第一喜花之人。”
刘琦并没有搭理张允,只是用灯笼来回照着,仔细地审度。
一开始刘琦看见种类如此繁多的花圃,颇为惊讶,毕竟在这个乱世,能碰到有这样雅致闲情的人,着实不多了。
但是看了一会之后,刘琦却是长叹口气,摇了摇头,无奈道:“徒具其型,不得其真意……唉,表面功夫而已,可惜了这么多品种。”
说罢,便见他一边叹息,一边无奈起身。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一个轻柔地声音响起:“君侯此言,是说民女花种的不好么?”
刘琦顺着声音转过头去——是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在油纸灯笼中略显疑惑地看着自己。
夜风吹起她身上单薄的衣衫,她的身体就仿佛一朵风中花朵,随时都要飘落下来。
刘琦略一沉吟,突然拱手道:“若是仔细论起来,我应当叫你一声婶娘吧?”
吴苋没有想到刘琦居然会这样称呼自己,先是一愣,当下盈盈施礼,道:“君侯折煞民女了。”
刘琦微笑道:“刘瑁与我同宗,乃我叔辈,婶娘虽未过瑁君之门,但若是非要较真的话,其实我这么叫一声并不为过。”
吴苋的脸色微红,多少有些尴尬。
一个只有二十岁,平日里以养花养猫为怡情之举的女子,骤然间被一个比自己还大的男子凭空叫大了一辈,怎么听怎么感觉别扭。
但眼前之人的身份,却远远不是她能惹的气的。
别说人家叫她婶娘,便是叫她大孙女,她也得认着。
“唉,此称谓民女实不敢当……但既是遵礼节的称谓……那君侯想如何叫,便如何叫吧。”
刘琦转身指了指地上的花圃,道:“刘某深夜前来打扰,冒昧了……对了,敢问这花圃,可是姑娘亲手操持?”
吴苋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不敢欺瞒君侯,这些话都是民女亲手栽养,适才听闻君侯言这花圃空有其形,不知是为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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