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这不是正常的事情,这是极端反常的事情,将军忙于抵挡史思明的进攻,也许无暇了解到朝廷最新的情况,我这里倒是有一些,”
说着,将截获的两封秘信取了出來,放在案桌上。
哥舒瀚取信一看,果然是李隆基的亲笔信,信是写给太子李亨的,和上次史思明派他的儿子史朝威截获的信几乎沒什么两样,照样都是他两父子为了谁做皇帝进行的通信,可以看得出來,李亨是锲而不舍的上表要求即位,但是李隆基却在百般的敷衍,大致的意思就是,只有等到李亨削平大乱之后,他方能接替唐朝大位云云。
见哥舒瀚看完信之后一阵青一阵红的脸色,唐朝适时的开口了:“大将军,这些信里的意思,相信你一看就明白,其实很简单,李亨害怕李隆基另立太子,所以想早点即位,但是李隆基不答应,讨价还价,我沒有说错吧,”
“沒有说错,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现在是以李家手下大将的身份和你说话,”
“我明白,大将军,现在的局势很明朗,李亨等得有点不耐烦了,甚至有点想拥兵自立的意思了,这是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看得出來的事情,当然,李隆基也不是蠢人,他知道,再要父子相争的话,说不定他李家就真的完了,所以以我的估计,李隆基答应退位是迟早的事情,大将军,你现在就不难理解高仙芝将军为什么借故按兵不动,不救援你潼关的原因了吧,”
“这狗-如的,高仙芝难道真的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啦,”
“这一点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现在是有点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的意思,因为他是太子李亨的人,将來会做他的宰相,这些机密,早就被我的内应得到,不然的话,违背皇上的意思,可是杀头的罪名,高仙芝作官几十年了,东征西讨,不仅在中原战功赫赫,就是对大食、吐蕃等国家,他也是屡战屡胜,替朝廷抢了不少的金银珠宝还有美女,他可是成了精的人物,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不遵圣旨的后果,”
“这……这想必他是知道的,”
“他一定知道,可是他不害怕,因为什么,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跟着太子李亨干了,他立一生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资格尚在郭子仪、李光弼这些人之上,可李隆基一直都猜忌他,不敢重用他,就像对岭南节度使牛仙客一样,只叫他在外面带兵,不把他调回朝廷一展所长,所以他一直暗暗的心里不满李隆基,你以前也知道的吧,立太子的时候,高大将军可是出了不少的力气,而立太子的时候,大将军,您出了多少力呢,”
这几句话,只问得哥舒瀚心中惊恐,眉头深锁,的确,立太子的时候,他沒有出多少的力,只是上表表了个态“一切听从皇上”。
这是官话,说穿了,一文不值,现在的太子李亨即位之后不会想到这种人是可以倚靠的。
“大将军,你我当时一朝为官,你怎么对待这些事情,我知道的,你当时沒有出什么力,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大将军你就是李隆基的死士,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不是太子的人,因为本來感情就生疏,这不,过了四个月,四个月的时间才派援军來解潼关之围,,想想吧,若是太子真的看重你,他一定会在缓过气來的第一时间带兵解围,他这样做沒有,显然沒有,现在可好,你一再的上书李隆基,还是李隆基下了圣旨,他才让高仙芝带兵來救你,可你知道的,他现在不会來了,他在等,等着一个结果,将军,您还不明白吗,”
哥舒瀚忽然用手抱住了自己的头,唐朝的这些话,就像是一个个的钉子,钉进了他的脑袋,其实,他虽然每天忙着打仗,但是这些想法,也隐约的出现在他的头脑里,不过,却沒有如此认真的去想过,李隆基一直看重的就是他的憨直和勇猛。
他是武将,多数的时间不是训练士兵就是练武功,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本來就不是他的所长,但是现在的形势,却使他不得不开始思考。
“这……陛下的话也并非沒有道理,”
他终于改了口,不再敢和唐朝平起平坐的说话,此时此刻,一种强烈的威慑出现在唐朝的身上,这无疑是一个漂亮的男人,但是带给人的感觉,除了赏心悦目之外,就是深沉的威严。
男人太漂亮了,本不足以彰显威严,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情发生在唐朝的身上,却出现了一种美妙的结合。
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奇特的质感,一言一语之中,都有一种左右人的力量。
一般的上位者,这种力量也有,但是往往通过眼神、手势等等來彰显,可是唐朝却更进一步,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出掌握天下的威压。
不知不觉之间,哥舒瀚的心灵已经受制。
其实,从刚一谈话开始,一个在长安称帝的皇帝的威严,就已经深深印在哥舒瀚手中,不过,当时的他,还能运起功力抵御,毕竟,一旦知道唐朝的身份,他是又惊有怕,精神高度的紧张,他当然不知道,其实在唐朝的眼中,谈话也是一场战斗。
从表明身份的一刻开始,他就开始进攻。
表明皇帝身份只是第一步的威压。
证明哥舒瀚已经不受李亨重视,李隆基的圣旨已经不管用这是致命一击。
唐朝心中满意,知道这莽撞的汉子已经一步一步的进入自己彀中,于是,第三阶段的谈话开始,同时间,他伸出了他的手,轻轻的按住哥舒瀚的手背。
“大将军,现在的形势,已经很明显,李亨不久在灵武即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您既不受他重用,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派别的将领來替代你的帅位,当然,不用紧张,这只是最坏的打算,就算他不替换你,可您知道吗,据我手下的内应的消息,史思明领了安禄山的吩咐,这一次,务必攻下潼关,在一个月之内,若是攻打不下,就斩首,您想想看,史思明这次还敢顾惜自己的手下伤亡而不全力攻打潼关吗,我想他不会,据说,七日之前史思明曾经带人不要命的打上潼关城楼,要不是大将军您防守高明,说不定潼关已经被攻破了,他要是死命进攻,再加上蔡希德从河北带來的十万军队一起进攻潼关,将军您守住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个,陛下,我觉得机会是有的,不过也说不准,”
他心中雪亮,以前的时候,他还敢说潼关天险,百万大军來了都不在话下的话,但是自从上次和史思明亲自面对面的交手之后,他早已经收起了狂傲之心,史思明的武功,显然还在他之上,兵力更是数倍于他,士兵的精锐程度,也在他之上,一旦被史思明不要命的打破一个口子,潼关就真的失守了,有了上一次的教训,相信史思明这样的角色,是会想到法子攻城的,到了那个时候,不仅潼关守不住,就是自己的性命,也八成保不住,一个史思明就已经这样厉害,再來一个武功和他差不多的蔡希德,而且唐朝的情报显然还不完善,据他自己的探子回报,田承嗣也得到安禄山的命令,领兵十万会合史、蔡合击潼关。
看來,安禄山是对潼关志在必得。
也难怪,区区一座潼关,就牵制了安禄山的三十万兵马,使洛阳随时感受到威胁,而且安禄山手下的这些兵将,打的胜仗太多了,却窝在这里三四个月之久,心中也是憋闷,极想打下潼关给自己长脸。
“对了,守住的机会是有的,但是被攻破的机会也是有的,依我看來,五五之数吧,这一次,安禄山沒有杀史思明,就是给他下了死命令,一个拼命的史思明就已经很可怕了,何况还有蔡希德,将军的危险已经迫在眉睫,我作为新唐皇帝,本不该降低身份、亲冒危险來到潼关,可是我素闻将军乃是一个忠心之士,因此不远千里,费尽心机而來,所为的,就是为了能够和将军结成知交,您放心吧,今天的事情,包括我手下的这些随从,都是我最信得过的人,史思明纵然奸猾似鬼,他也必定想不到将军投靠他是假的,到时候,你只需要写一封信给他,说是您愿意投降,他肯定会乐坏的,这几个月下來,他难道还不知道将军您是个大将之才吗,”
“可……可一旦我投降,李隆基是不会放过我的,还有,我……我要怎样才能相信你,”
“相信我的事情,将军不必担心,稍后自会见示,李隆基下旨让你出战,他明明知道你这里的情况,却还是让你出战,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皇上说啦,淘河大捷,而且,高仙芝将军回带兵支援我,”
“这就是关键,如今高仙芝的部队是指望不上了,只剩下你孤军作战,你想想看,你该怎么做呢,”
“我当然是紧闭潼关,何必出去受史思明的围攻,”
“将军,那么你的死期就到了,”唐朝很郑重的说道,脸色有点发青。
然而此时哥舒瀚的脸色,比他青了十倍:“这话什么意思,”
“这还不简单,你紧闭关门,即使守住了潼关,但是违抗圣旨,死罪,如果你出战,以你现在的兵力,肯定是陷入包围,也是送死,你想想吧,违抗圣旨是死,不违抗圣旨也是死,当然,我不是说李隆基害你,而是李亨和高仙芝在害你,退一万步來说,即使你拼死坚守,真的守住了潼关,李隆基赦免了你,但是李亨会怎么看你,你以后毕竟是他的臣子,他怎么看你才是最重要的,我想,如果我是他,我一定认为你这样的人不可靠,因为连皇上的圣旨也敢违抗,当然,你我也都清楚的,李亨对你,只是一般的信任而已,既然前进是死,退后也是死,你何不给自己留一条路,”
“好,陛下,微臣受教了,从此愿意追随左右,”
普通一声,真的就跪了下去。
真的可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哥舒瀚到现在明白了,除了投降之外,沒有活路。
唐朝很殷勤的将他拉了起來:“大将军,您不会看错的,跟着我,有的是荣华富贵,平身吧,”
“谢皇上,”
“大将军,我想您一定在奇怪,觉得投降就投降,为什么不直接來到我的帐下呢,是吧,”
“是的,陛下,微臣确有疑惑,”
“那你听好,因为我,唐朝,新唐的太祖,想要统一天下,而我统一道路上最大的敌人,不是李亨,而是安禄山,现在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吧,”
“明白,陛下是要我去做内应,”
“好,谢谢大将军,我知道您是个明白人,当今天下三分,在李家呆不下去,就只有选择安禄山和我,而您显然不相信这些胡人,因为他们性情难测,滥杀无辜,所以,投靠我,是最明智的选择,现在我告诉你,我,新唐朝的皇帝,怎么取信于大将军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