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猜到了这是对方给自己挖的坑,事到如今也没了退路,面前这两位可不是自己这么个朝奉能招惹得起的。所以刘朝奉只能低头:“不知二位大人要小老儿做些什么,只要能办到的,小老儿定不敢推辞。”
徐承宗咧嘴一笑,又看了陆缜一眼,这才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来,让身边的阿虎递过去。刘朝奉恭敬地拿双手接下,一眼扫去,却见上面罗列了好几十样东西,都是些古玩珍宝玉石之类的东西。
“两位大人是要找这些宝物么?”刘朝奉隐隐猜到了什么,忙问了一句。
“本公子在京城的别院里遭了贼,丢了这些东西,要是有人拿这些来你纪家当铺典当,你知道该做什么了吧?”徐承宗撇了下嘴说道。
刘朝奉忙点头:“小老儿明白了,一旦真有此事发生,我们一定把人留下,并及时报与公子你知道。”但心里却很不以为然,以徐家在朝中的声势,有哪个不开眼的贼人敢去他家的别院偷东西?即便有,徐家别院可是有大把兵马驻守的,寻常贼人根本别想进去,更别提偷东西出来了。显然,这事情绝非他所说的这么简单。
但即便知道对方有所隐瞒,刘朝奉也不敢点破,更不敢不从,因为自己的小命此时已拿捏在了对方手里。以徐承宗的身份,要除掉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就跟捏死只蚂蚁似的,所以只能听命行事了。
见他点头,徐承宗才带了些满意地一笑:“阿虎,今日开始你就先留在这儿看着,有事也好搭把手。”
“是。”壮汉阿虎面无表情地答应一声。而刘朝奉却感一阵头疼,身边多了这么一位,自己只能全心为对方卖命了。
在把事情说定后,徐承宗也没有再在这当铺里逗留的心思,打了个哈欠,便转身离开了。陆缜见此,也跟了出去,这次自己请对方帮手,果然是对了。
在走出当铺之后,刚才看着颇为狼狈的拿夜明珠去典当的男子便直起了腰来,笑着对徐承宗道:“公子,这次我演得如何?”
“不错,没人里面那只老狐狸起疑,让他稳稳落入了本公子的算计之中,你当居首功。陆缜,你觉着如何?”
“这位阮兄确实好本事,若非早知道了他是徐公子你派去的人,我都要觉着他就是个窃贼了。”陆缜凑趣地应了一声。
这一切都是个坑,是由陆缜和徐承宗一起策划出来的,让纪家当铺乖乖为他们办事的计策。
前日,当陆缜觉着那些失窃之物可能是查出纵火案真相的关键线索后,便开始想着从何处下手了。随即,他就想到了销赃,那些家伙想来是没有太高欣赏能力的,偷了那么多古董字画和宝物就一定会想法脱手换取银钱。
虽然这案子才发生没几天,一般来说应该先避避风头不急着出手。可是以他推测,若事情真是厂卫中人所为,那他们就不会有太好的耐心,应该会在短期内想法把东西给折现了。
对这一点,县衙的岳离秋是很有经验的,当即就给出了纪家当铺这个最可能接下贼赃的中间人。不过,随后他也提到了一点,这个纪家当铺背景很不简单,只是县衙找上门去,恐怕对方未必肯买帐听令。
于是,陆缜就想到了找帮手。而徐承宗,因为有之前广宁伯府一事,而被陆缜看成了最大的臂助。事实上,那次事后,陆缜还特意去谢过这位公子爷,与之倒也建立了些交情。
当陆缜再次登门,向他求助时,正有些无聊的徐公子没有多想便应允了下来。之前广宁伯府一事显然让他感到很有趣儿,这次便再次答应帮陆缜出面。不但如此,徐承宗还想出了这么个先诱对方入坑,然后再狠狠打脸要挟的手段来。
其实,以徐承宗的身份,根本无须做这些,直接亮明身份,也不怕对方不配合。可生性-爱玩的他还是决定玩这一把,这才有了之前发生的一切,让当铺吃瘪不说,还白白赔了五百多两银子。
这时,徐承宗已笑嘻嘻地取出了那张银票上下打量了一阵,这才随手抛给了身边的陆缜:“本公子看不上这点银子,都给你吧。”
“徐公子,这……”陆缜接住,又有些犹豫,想要还回去。可他才刚一开口,徐承宗已看了过来:“要是当本公子是朋友,就把银票收好了。不然,我这就回去告诉那老家伙,就说刚才的事情作废。”
“额……”陆缜有些无奈地摸了下鼻子,这些世家子弟的脾气还真是古怪,居然有强行送银子,不收还要翻脸的。好在他也不是个固执之人,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只好笑纳收下:“如此,便多谢徐公子了。”
“小事一桩,谁叫你对了本公子的胃口呢。这一回你要对付的居然是厂卫的人,我倒是越来越佩服你了。”徐承宗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不过这事本公子也就能帮你到这儿,之后案子该怎么查,我是不会插手的。”
“徐公子能帮我到这儿陆缜已足感盛情,别的事情我自会处理。”陆缜笑了下道,他也没指望过对方会趟这淌浑水。
“好了,那咱们就此道别,以后有什么好玩的,再来找本公子便是。”徐承宗一摆手说道。随后,又想起了什么,皱了下眉头:“不过恐怕也没多少机会了,我在京城大半年,南京那边已催了好几次了,恐怕最迟到四月就得回去了。你以后去了南京,可以来魏国公府找我。”
“那在下便先在此预祝徐公子你一路顺风了。”陆缜忙一拱手道。
徐承宗洒然一笑,便带了人甩身离开。等和陆缜拉开一定距离,身边的伴当加护卫才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公子,小的实在不明白,你为何几次都帮这么个小县令呢?”
“因为好玩啊,他做的都是有趣儿的事情,之前在广宁伯府是这样,这次也是一般,我待在京城这么闲,能有这热闹看,自然是要凑一脚的。”徐承宗随口答道。
但身边这位却只是一笑,看神色显然是不信的。自家公子看着像个纨绔,但其实那只是假象,他心思可精着呢,又怎么可能为了个好玩的理由屡次帮陆缜这么个小县令呢?
看出他的心思,徐承宗不禁翻了个白眼:“好吧,我是因为知道他将来一定前程似锦,这才帮他的。杨溥、胡濙都甚是看重于他,别看他现在只是一个京县县令,用不了几年,就一定能成为这朝堂之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了。与这样的人交好总没有错的。”
这个理由当然足够有说服力了,不过徐承宗也只是说了一半,另一个隐藏得更深的缘由,他却是不会说出来的。
对此,目送其离开的陆缜心里也在犯着嘀咕。对这位徐公子,他也感到很看不透,不知其内心到底在想着些什么。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此人对自己应该没有恶意,甚至算是一个贵人了。
想不通的事情,那就不想了。陆缜很快就把徐承宗一事先抛到了一边,心里开始想着接下来自己该做些什么,一旦真拿住了那些家伙,又该怎么从他们身上查出纵火案的真相,从而把青竹帮的人给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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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可陆缜希望发生的事情却并未出现。林烈带了十多名县衙差役乔装埋伏在纪家当铺之外几日,也没见任何一个可疑之人上门去典当那些东西,就仿佛对方真只是偷了东西藏在自己家中一般。
这么守了三天,几名差役都有些沉不住气了,忍不住在林烈面前开口道:“林班头,那些贼人真会如此嚣张地拿贼赃在京城里当么?他们就不会偷偷将东西运出城去,然后再找接手之人?”
“是啊林班头,而且现在做贼的可没那么笨了,案子才发生不久,他们总会懂得避避风头的,怎么可能这时候来此销赃呢?”
听了几人的话,林烈先是一阵沉默,随后才道:“这是大人的意思,我们只管看着就是了。大人办事,自有他的道理。”
看了他们一眼后,他又继续道:“那些失窃之物都价值不菲,除了京城,也就江南那等富庶之地才能脱手卖出钱来,但那么一来运费可就高了。所以他们一定会想法在京城脱手的。”
几个不知其中内情,以为只是寻常贼人的差役听了这话,只好唯唯称是,继续把注意力放到前方的当铺处。
又过了一阵,一辆停靠在当铺门前的马车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因为上面突然下来了几条汉子。这几人都是短打扮,其中两个还抬了个不小的木箱,看着颇为沉重,只见他们正是朝着纪家当铺而去。
“都打起精神来,盯紧喽!”林烈眼中光芒一闪,手已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之上。那几人的步履动作,让他看出都是练家子,或许就是自己一直在等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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