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王宫的凤栖宫,是王后于静淞的寝宫。
于静淞优雅而高贵,生来就是齐国王女,又早早在少年时就做了卫国世子的妻子,如今更是天下的主母。她一生顺遂,膝下有儿有女,背后有权有势。如今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自从夫君成为天子后,开始与她争权,开始不顾她的意愿纳取各路美人。
这一夜,王后于宫中调香时,听到遥遥隔水传来的歌声。于静淞放下手中小匙,以目光询问宫女。宫女出去探了一番后,回来回答“是天子与那九夷所献的美人在游湖。美人为天子跳舞唱曲,听说天子已赏了黄金十两。天子更邀其他美人与他同游。”
宫女探查王后的脸色,试探着说“不如奴婢派人去寻天子,要天子玩闹的动静小一些,不要惊扰了殿下”
宫女这一番话说的,便可见卫王后平时的威信,是要压天子一头的。
于静淞却淡声笑“不必了。他如今厉害了,早已不将我放在眼中。身边日日有美人相伴,恐见我一眼都厌恶十足”
于静淞面色不虞“可恨那九夷所献的美人,目不识丁,半点礼数也不懂,整日做着狐媚状勾引天子。这九夷女,将天子的魂都要勾走了。她跑去天子那里哭喊一通,天子就要人查是谁袭击了九夷出洛的使臣。我看再这么下去,我这个王后的位置都要拱手让出去。”
宫女们不敢多嘴。
见王后似嘲讽般地发泄一通后,又冷静下来,问“湛儿那边近日情况如何”
宫女答“公子湛近日常常去成家府邸,追慕成家那位新认回来的小女儿。二人未婚夫妻,这般往来,也没什么。”
王后若有所思。
宫女小心翼翼多一嘴“天子今日无意中还提起玉女,那九夷女怂恿天子接玉女进宫呢。”
卫王后的眉头皱了起来,对九夷女的厌恶更多了些。她脑中琢磨着如何在天子眼皮下不动声色地弄死这位蛮夷女子,同时,想到玉纤阿和成家,王后的心中顿起。
卫王后有些想拉拢成家了。
成家当日背叛周天子,投靠卫天子,为卫天子迎得天子位立了汗马功劳。如今成容风掌天子新设的暗卫司,权势更非昔日可比。成家小女儿玉纤阿,丢失十余年,近日才寻到,却遭天子觊觎,也是成家头痛的。
而卫王后的小儿子姜湛,又是其中最好的选择。
成家对天子有微词,卫王后正好可以利用这种间隙,拿自己的小儿子去拉拢成家,让成家成为自己的势力。
卫王后可从来不是那般事事顺服天子的女人。她积极地培养自己的势力,多年的婚姻生活,更让她笃信男人只是不敢背叛她,而不是不想背叛她。
卫王后喃声“天子至今还在觊觎玉女,那宗亲发现仍是自己的女儿去和亲,大吵大闹要找玉女算账,找成家算账我不妨拿湛儿做个交换,只要湛儿娶了玉女,宗亲无话可说,天子也不能再觊觎自己的儿媳了。”
贴身宫女道“玉女身份妥当,又那般貌美,做公子湛的妻子,也是可以的。”
卫王后微蹙眉。
她叹口气“只是可惜我的湛儿。他的兄长姐姐的婚姻皆不得自主,我本想为湛儿挑选一最适合他的女郎做妻子。如今却还是要牺牲他然只有我坐稳了王后之位,他们兄弟才可稳妥。”
“我是不喜那玉女的。容色太盛的女郎,通常不会安分。湛儿性格通透练达,随心所欲,这样的女子,不是他的良配。然无妨,待我日后重新选更好的妾室,补偿我儿。”
宫女笑“奴婢见公子湛很喜欢玉女。”
卫王后冷笑一声,不再说什么了。她心中已决议牺牲自己之前从未牺牲过的小儿子的婚姻,好为自己迎取更多底气。她要提前姜湛和玉女的婚期,要打消各方势力的搅和。
玉纤阿则是日日被成容风寻机会和姜湛见面。
她本有心拒绝,但姜湛性情大方,见她便笑,她虽说了几次,姜湛仍不以为然。再加上有成府的积极促成,想要避免她和姜湛的接触,是有些难度的。毕竟玉纤阿虽认回成家,但她依然对成家人客客气气。她无法如寻常妹妹一般,对哥哥哭闹拒绝。
这一日,玉纤阿和姜湛相约回来,她沉思着该寻个机会和成容风说清楚。她本打算将这未婚夫妻的关系无限期拖延,但是现在各方催促,玉纤阿想她必须表明态度了。
玉纤阿路过庭院时,听到会客厅中有说话声,其中一个疑似是自己那兄长成容风的声音。成容风向来严肃,说话声低沉,难得听他声音这样高,玉纤阿迟疑一下,还是过去偷听。
会客厅中说话的,是成容风,与一和他年龄差不多的靓丽女郎。
那女郎说“妹妹才认回来,我已写书告诉母亲。母亲尚未见到妹妹,你怎就如此急着要将妹妹嫁出去”
成容风答“我见了于幸兰,她对玉儿颇多微词。并扬言她要与公子翕提前成婚。我是怕玉儿受伤。”
成家和于家,是有点沾亲带故的。虽然关系有些远,但于幸兰叫湖阳夫人一声“姨母”,成容风自然也认识于幸兰。
在外偷听的玉纤阿微蹙眉,猜测那和成容风说话的女郎,当是自己还未曾见过的姐姐,成宜嘉。而她更诧异的是,于幸兰要和范翕提前成亲
厅中说话的女郎,确实是成宜嘉。她听闻弟弟的话后冷笑一声“于幸兰是急着回齐国,怕自己的夫君跑掉,才要提前成亲吧我听说范翕都病得快死了,还能成亲别死在途中了。”
成容风不接姐姐的话,只道“且昔日成家跟随卫天子,如今天子得了天下,又开始提防我们。毕竟母亲到底是周天子的姐姐成家背叛大周王朝,我们间接害死了周天子。周天子当日最信任母亲,若不是母亲倒戈,洛邑不会被攻下得那么快一臣二主,卫天子恐我们再次背叛,对我等也不信任。玉儿若能和公子湛成亲,或可帮成家一二。”
成容风还道“公子湛哪里不好哪里不是比公子翕更好玉儿是年少被公子翕骗身骗心,但她迟早会明白,那不过是她年少时所做的糊涂事。公子湛随和通透,更适合玉儿。玉儿昔日受苦太多,她更需要这样性情的夫君来共度一生。而不是范翕那样丧心病狂”
厅外的玉纤阿听得怔住
成家曾背叛周天子
因为湖阳夫人的倒戈,洛邑才会那么快地被九夷攻下,被齐卫占领
因为成家的背叛,周天子才会死,虞夫人才会死,范翕才会落到这一步
玉纤阿闭了闭目,心有些乱。
她感觉到自己和范翕之间,隔着的何止是他的病态。他那般仇恨害他到这一步的人,他那般敬重范启,爱护虞夫人,和泉安的关系也那么好而有朝一日,成家也是他的敌人。
玉纤阿向后跌着退了两步,她撞到了后方的花瓶。大厅中说话的男女立刻察觉到了,二人对视一眼后,停了口头的话。双双出门,本是警惕,见到外边所站的是玉纤阿,二人都惊讶了一下。
成容风望着妹妹与母亲相似的面容,语气都柔和了很多“玉儿,你听到我们说话了”
而成宜嘉盯着玉纤阿,目光微微亮起。
她听弟弟说过玉纤阿一定是他们的妹妹,因为玉纤阿和母亲昔日长得太像了。成宜嘉相信弟弟的判断,但仍会产生怀疑,怕是不是哪个有歹心的人知道成家的故事,才找了一个相似的人来假扮妹妹。
但是成宜嘉现在见到玉纤阿,她便打消了一切怀疑。不会有错的。玉纤阿和母亲相似到这个程度玉纤阿只能是他们成家人。
成宜嘉有些激动地走上前,玉纤阿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
玉纤阿始终不习惯和陌生人太过亲近。
成宜嘉察觉她的态度,脚步一顿,停了片刻,成宜嘉才笑着打招呼“玉儿,我是你大姊。你呀好好跟二弟住在府上,过两日母亲回来了,我们才算真正相认。不过你别怕,这两日,我会带你出去玩,让你被洛邑贵族圈接受。”
玉纤阿屈膝,柔声道事,并感谢。
成宜嘉见她这般客气,皱了皱眉。
她看向成容风,成容风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新认回的妹妹,虽然看着亲切和顺,性情柔婉。但偏偏对人的提防心极重。从不轻易和人靠近,不肯轻易被人挨到哪怕一下衣角。妹妹虽和母亲长得近乎一模一样,甚至青出于蓝,比母亲当年更美。但妹妹这副滴水不漏的性情,却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就好像玉纤阿可以接受他们是亲人,但是玉纤阿内心不当他们是亲人。
成容风和成宜嘉看着心酸,不知妹妹这些年是如何过的,才能养成这副不信任任何人的性情。
二人目光黯然时,玉纤阿柔声问他们“大姊,二哥,是否我嫁公子湛,才能帮成家摆脱目前困境”
成容风一怔,连忙说“你不必多想。我是见你与公子湛情投意合,才生了此心。我不知你哪里不满公子湛,他有权有势有貌,待你又好,性情又练达,不会随意和你生龃龉。我是看中了这点,才觉得你二人适合你昔日吃多了苦,正需要这样性情的夫君才是。”
“但你若不喜,为兄自然不会勉强你。”
玉纤阿微微一笑“但公子湛告诉我,王室已决定提前履行婚约。王室这两日是否来成家,要交换我与公子湛的庚帖”
成容风道“这事你不用管”
玉纤阿目光轻侧,看向外间花木。她目中露出几分茫然,心想昔日她想寻回亲人,是为了凡事自己做主。但她今日才知道,认了亲其实也没多好。大家族之间的关系,更加复杂。
例如成家和于家也是亲戚,成家明明是周天子的外戚,却投靠了卫国。卫国得了天下,又反过来提防成家。而卫王后为了压制天子,又选择和成家合作。
玉纤阿可以拒绝这一切。成容风说不勉强她。
但是、但是她现在在等什么呢她既是成家女,难道只享受成家带来的庇护,却一点儿忙都不帮成家么
于幸兰要和范翕提前成亲,成家需要她和公子湛尽快成亲玉纤阿垂了目,轻声“我再想想。”
姜湛依然约玉纤阿出去玩。
昔日玉纤阿百般推脱,但是这一次,她答应了这个邀请。只是姜湛说与她在某一街会面,却并未来成家接她出门。玉纤阿清晨出门时,戴着幕离,成容风亲自将她送出家门,看她登上马车,又派重兵跟着。
玉纤阿看看自己垂至裙摆的幕离,再看看马车周围守着的卫士。虽然成容风说是为了保护她,但她心知,成容风还是为了提防范翕来打扰她。
玉纤阿已经半个月没见过范翕了。
她自到了成家,成家对她照顾无微不至,成容风却是要将她以前的记忆都篡改。姜女再不出现在玉纤阿面前,也没人跟玉纤阿提起任何有关范翕的事情。玉纤阿心知肚明成容风想让她改头换面,让她跟过去告别。
玉纤阿一声不吭。
她始终待成家不够亲近,最近又生了场病,没什么心情对付周围的变化。
登上马车,玉纤阿看成容风望着她的温柔眼神,便顿一顿,将帘子放下了。成容风希望她和公子湛有个好结果,所有人都这么希望。有时候玉纤阿自己都迷惘,不知自己在等什么,自己心里的执拗是什么。
玉纤阿近日郁郁寡欢,心事重重。到了目的地,她下了车后,便在街上随意走着,等待姜湛的到来。姜湛没有如范翕那样强大的控制欲,玉纤阿走到哪,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范翕都要心里有数,姜湛却不会。
如现在这般,玉纤阿一人在街上等人,换在范翕身上是绝不可能发生,但是姜湛却经常如此。姜湛不管她从哪里来,又要去哪里。他只要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人在这里,快活起来
今日街上有集,比寻常时候热闹许多,行人也熙攘很多。更有很多杂耍,围聚了不少行人观看。
玉纤阿长衣衿带,静静地在街上行走。她戴着幕离,旁边人会多看她两眼,却也不会一直盯着她。然忽然,杂耍中有一戴着面具的人钻了出来,奔到了她旁边。玉纤阿惊讶一瞬,向后退一步。
但默默跟在她身后的卫士没有冲上来制止,想来这人是安全的。是以当面具男子围着她跳舞,手脚大跃时,玉纤阿放松疾跳的心脏。她抿着唇,看这人如此亲近她,她也看着分外有趣。
而这人看她不抗拒,便好似更加有了劲头。在她面前又是翻跟头,又是搔首弄姿。
玉纤阿观望。
那人又和同伴联手,演了钻火圈给她。腾腾大火燃烧,此人身手伶俐,从火圈中飞快钻入跃出。周围人大惊之下,鼓掌喝彩不断。玉纤阿轻轻“啊”一声,语气也带着些好奇。这人钻完火圈,又满头大汗地来继续绕着她跳舞,并伸手来拉她一起跳。
玉纤阿是舞女出身。
她跳舞极好,但她已经很久不为人跳了。如今这人拉着她的手要她跳舞,本只是随意的动作,却见这女子手臂柔软,姿势动人,跟着他跳了两拍。玉纤阿身体轻旋时,周围人已开始喝彩。
那拉着她的人微惊,然后配合她跳起来。不过玉纤阿舞姿婀娜动人,那人却如玩笑一般,完全跟不上玉纤阿的节奏。他自己也知道,一开始还一本正经地跟着,后来就开始随便乱跳。长手长脚绕着她疯了一般地抖动,玉纤阿初时忍耐,后来实在忍不出,她噗嗤笑出了声。
她笑起来,旁边拉着她的跳舞的面具人听到了声音,侧头向她看来。
那人掀开了面具。
额头上尽是汗水,一张面孔却俊俏十分,噙着笑看她。男子笑道“可算是笑了。你愁眉苦脸许久,我以为你多烦我呢。”
玉纤阿怔忡,看到这人是姜湛。
公子湛堂堂一个公子,竟学杂耍,如手艺人一般戴着面具尽出搞笑状,只为了博她一笑
玉纤阿缓缓摘下了幕离,露出了自己的面容。她的面容露出,周围围观者顿时一静,有时太多巨大的美,足以让人失声。玉纤阿抱着幕离于胸前,仰头盯着姜湛额上的汗水,盯着他低下来的面容。
她望他许久。
姜湛一直含笑看她。逆着光,他的面容几分不清晰。但他一直在笑。
玉纤阿缓缓道“姜湛。”
姜湛“嗯”
玉纤阿说“我并不喜爱你。”
姜湛道“我知道。我只是也想要一个机会,公平追慕你的机会。”
玉纤阿垂目“我不骗你。我和范翕的事,没有那般容易结束。我恐伤到你。”
姜湛道“我早就知道。但我相信我能打动你。他只是比我认识你更早些,但我并不比他差。我会对你很好的,我会一直等你的。”
姜湛上前,握住她的手。玉纤阿向后退一步,这一次,姜湛却不放开她的手。姜湛望着她,道“玉儿,我才是适合你的人。你这般聪明,你该知道。”
姜湛“我们成亲吧。别拒绝我了。你还在等什么没什么值得你等的了。”
玉纤阿垂目“你没想过这也是我的计谋中的一环么”
姜湛怔住,然后笑“那我真是有幸成为你计谋中的一环了。但是你这么说,我相信你是不舍我受伤的。你还是有些喜欢我的,对吧”
玉纤阿“不对。”
姜湛便只是笑,不说了。他一点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很多话点到为止。他这样的人确实让玉纤阿开始动摇了。
玉纤阿低声“我若伤到了你,你随时可以取消婚事。我会尽量让这事发生在我们成亲之前,给你反悔的机会。”
姜湛握她手“我不会反悔。”
玉纤阿应了姜湛提前办婚礼,此事自当日在大殿中卫天子亲口所允,几乎就没什么转机了。玉纤阿答应下来,成容风和成宜嘉都是十分高兴的。备婚期间,见玉纤阿娇娇怯怯、目中噙愁的模样,成宜嘉以为她是太闷,便绞尽脑汁要带玉纤阿出去玩。
成宜嘉自小长在洛邑,对这里分外熟悉。成宜嘉性格又活泼,精力十足。玉纤阿是拿这种人没什么办法的,便只好由她去。
而这一日,成宜嘉大早上就登府,将玉纤阿神神秘秘地领走。成宜嘉并不告诉玉纤阿要带她去哪里,玉纤阿见她这么神秘,便也任由她去。却是下车时,玉纤阿看到府邸门匾,愣了一愣。
这是于宅。
玉纤阿何等机敏。
她看向成宜嘉“于幸兰”
成宜嘉拉着她的手,洋洋得意“是啊。你怕什么于幸兰又如何她自然身份很高,但我未必就怕了她。听闻她昔日瞧不起妹妹,我这就带妹妹登门。妹妹今非昔比,你别怕,于幸兰敢对你挥鞭子,大姊帮你打她。”
玉纤阿柔声“我从未怕过她。”
成宜嘉不以为然,只觉得玉纤阿以前处处避免和于幸兰见面,就是怕这个凶悍的女人。然那都过去了,玉纤阿认祖归宗,谁稀罕那个范翕。成宜嘉就要带玉纤阿去于幸兰面前,让于幸兰好好看着,日后再不敢来对付妹妹。
而于幸兰,万万没想到成宜嘉这么过分,将玉纤阿带了过来。于幸兰看二人的眼神快要喷火,她简直想将二人赶走。但是成宜嘉算是她的某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表姐”,都是亲戚,于幸兰吵起来也不好。
好在虽然成宜嘉颐指气使,但玉纤阿温柔安静,并不怎么说话。于幸兰瞥一眼玉纤阿,见一月未见,玉纤阿瘦了很多,身形轻盈,走起路来风流十分。这般婉婉之姿,让于幸兰更加讨厌。
双方相看两生厌,成宜嘉偏要夸自己妹妹如何如何,听得于幸兰非常不耐烦。
正是这般分外古怪的气氛下,一个小厮在外面向于幸兰报“女郎,公子翕来了。”
于幸兰愣住。
同时她侧头,看到玉纤阿手中所端的茶盏轻轻晃了一下,差点摔出手。玉纤阿没有动,低着头,于幸兰却在一瞬间窥探到情敌心中的情绪,更加气得不得了。于幸兰心中起疑,想范翕为何会登门。
为何会这么巧。
是否因为范翕知道玉纤阿在这里
玉纤阿这个狐狸精都要嫁别的男人了,还来勾引范翕
于幸兰站起来,面无表情“客人先在这里坐着吧,我处理一些私事便回来。”
说罢,于幸兰就离了席。于幸兰走后,玉纤阿放下茶盏,站了起来。成宜嘉抓住玉纤阿的衿带,向她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玉纤阿柔声“大姊莫担心,我不做什么,我只是看一看。”
成宜嘉担忧地看着她。
玉纤阿却果然没有出去。
玉纤阿站在那将大厅和外间隔开的帘子后,隔着帘子,看外边情形。她看到了范翕,看到了走到范翕面前的于幸兰。于幸兰面容通红,有些激动地和范翕说话。范翕却向后退开了。
玉纤阿望着范翕的侧脸。
他的病好似终于好了一些。没有先前那般形销骨立,没有先前看着那般单薄。他面容清隽十分,脸颊上终多了些肉,恢复了几分昔日那玉面郎君的风采。
玉纤阿盯着他。
隔着帘子,隔着疏疏花木。
看范翕站在于幸兰面前,忽然,他一撩袍,跪了下去。
玉纤阿隔着帘子,怔然而望。成宜嘉起身站在她后方,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出去。
范翕跪在了于幸兰面前。
膝盖重重磕在青石上。
撩袍而跪,腰杆笔直。他是玉竹一般的美男子,当众跪地,一干仆从都看着,看他竟顶着这么大的羞耻给一个女郎下跪。风清景凄,满园荒凉,阳光落在他清薄身影上。
于幸兰脸色苍白,大震“范翕,你做什么”
白袍委地,玉冠琳琅。范翕跪在女郎面前,淡漠道“于幸兰,你我解除婚约吧。是我负你,是我一直对不起你。我放弃一切,我可以补偿你。只要你愿意和我解除婚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阒寂天地,风云不动,只有范翕跪得挺拔
“我不想提前婚约,不想娶谁了。我想通了,你我之间的闹剧,就此结束吧。”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