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之前其实都已经想到了,官府会问他们当时的情况,所以其实一直都在脑海中回忆着当时的情况。现在提刑官老爷问起,于是思索了片刻,书生说道:“当时我们听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倒下来的声音,咚的一声撞了地板上,还掉了好多灰尘。然后我们就把灯吹熄,过了不一会儿,就发现床上有血了。”
卓然立刻意识到这应该是死者倒地时撞击楼板留下的声音。说道:“那是什么时候?”
“应该刚天黑不久吧,因为天黑的时候我们上床的。”
当地天黑是在晚上七点左右,按照这个来算,那就应该是八点左右发生了。明白这一点,跟各方面汇集到的信息是相符的。
他娘子也用力的点头,想了想又说:“在那之前,我夫君去提水的时候,我好像听到窗户后面有动静,好像有人说了一句话,是当地的土话,我学不来。但是我能听得懂。”
卓然兴奋的问道:“他说的是什么?”
“是个男人的声音,好像说的是‘歪了,摆正一点。’”
卓然马上对云燕说:“你到外面去找当地的人进来,找他学着把这话说一下。让这位大姐好好听听。”
云燕赶紧出去,片刻便进来了,叫了县衙的一个书吏进来。他尽量不叫当地的,避免走漏风声。
这书吏就是当地人,因为这一片的几个县都说一种话,包括铜钱村。他到不是铜钱村的。书吏进来之后,卓然告诉他,让他到窗户外面去反复的说这句话,在不同的位置。然后让这小娘子在屋里听,看看当时大概位置是哪个地方。
那书吏立刻明白,老爷在进行现场还原测试,马上答应了。出去之后到了窗外,用当地的话说了那句话,不停移动地方。这小娘子就坐在原先她坐的凳子上侧耳倾听。
忽然她兴奋的对卓然说道:“就是这,应该就是这个位置。因为我当时是背对着的,我还回过去瞧了一眼,但是后来就没声音了,也没有什么动静。紧接着我丈夫就来了,我就没有注意别的了。”
私奔出来心情紧张,小女子跟意中人终于在一起。那时候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两人之间了,哪里还会注意到别的?这时能听到这句话,是因为情郎出去了,屋里静下来她才听到,也算是运气。
卓然得到了这个重要消息,立刻出来到了后面。查看了那个书吏所在的位置,刚好是在王爷住的正房下方。他左右看了看,没有见到有什么可供攀爬的东西。于是一路寻找,一直找到了客栈围墙的后面,因为正房是对着后院呢,是一条比较僻静的胡同。忽然卓然眼睛一亮,在胡同的一角他发现了一堆毛竹。立刻想到那小娘子说的话“歪了,摆正一点”。——难道他们使用的是毛竹作为支撑物攀爬上去的吗?
卓然立刻转头,望向了跟在身后的云燕。云燕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说道:“这竹子可能就是凶手用来翻墙和上房的工具,可能当时竹子没有放正,因此同伙才提醒。这样看来,凶手至少有两个人,否则没有必要这样说,直接自己把毛竹摆正就可以了。
卓然说道:“很有道理。”
卓然转身走到了那一堆毛竹的前面打量了一下。忽然他在其中的一根毛竹上发现了一点淡红色的血迹,疑是血痕的东西。他马上小心的把那个毛竹取了出来,放在地上挨个检查,发现了好几处血红色的斑痕。其中有一处有相对比较完整的一个指纹留下。
卓然马上用糯米胶纸提取了,并提取了几处血迹剪裁,以备检验用。云燕对卓然说道:“这血会不会是砍毛竹的人手上受伤沾上的呢?”
“有这种可能,所以要查清楚这毛笔是谁的,找一下它的主人,对他的血液进行检验,如果不是在主人的血,那就很可能是死者的血或者是凶手的血。所以要把死者的血也要提取进行对比。”
云燕说道:“要不我去找这家主人,把他的血样和指纹都提取回来。”
卓然说道:“这件事让南宫鼎去,你先跟在我身边。我可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让你去办。”
跟在不远处的南宫鼎上前领命,带人下去开始排查。
南宫鼎的主人把这些毛竹的主人找到,就是毛竹靠着的围墙旁边这家人。叫来之后,问了毛竹上血的事情。那家主人看了之后,摇头说道:“这些毛竹砍了好几个月。砍的时候并没有受伤,这些血迹不是我们的。”
话虽这么说,云燕还是叫人提取了毛竹主人的指纹和血样,提供给卓然进行比对。
卓然比对血型之后果然不符,排出毛竹主人的可能性。与此同时,卓然在进行血样和指纹的比对,经过测试,发现血样的血型跟死者的血型跟毛竹上的血型是一致的。虽然这不能够据此得出毛竹上的血就是死者的血的必然结论,但是有了很大的可能。
卓然将云燕叫过来说道:“我们现在获取了一个重要的线索,就是墙外毛竹上的血迹。这些血迹上面有一枚血迹,初步判断是使者的,凶手可能在打死被害人的时候,手上沾上了血,再通过毛竹下把血留在了毛竹上面。”
“把毛竹送到了墙外小巷的那一堆放毛竹的地方,现在我们有了一枚怀疑是凶手留下的指纹。很遗憾,我跟我在房间里提取到的指纹进行比对,没有比中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房间内的指纹可能已经消失了,毕竟有七八天时间了。”
“那小娘子听到窗外有人说话,说话之人使用的是本地口音。而经过了解,本地口音只有附近几个县在说,其他的县的口音就不一样了。所以我们现在只能采取一种相对比较笨的办法,就是广泛撒网,看看能不能捞到这条大鱼。”
云燕说道:“你不是最反对这种广泛撒网的吗?你说笨蛋才会这样做。”
卓然苦笑说:“我们现在只能做一回笨蛋了。因为这个案子线索被破坏太严重,现场人进进出出的很多,把地上的血都踩得到处都是。另外包括凶手作案的钉锤,也都有多人接触过,上面覆盖了各种人的指纹。所以给我们的线索比较少,同时又有直接证据证明有重大嫌疑的嫌疑人很可能就是使用当地语言的,本地人不限于铜钱村的人。”
“所以我们采取广泛撒网,范围有针对性。另外,附近几个县我们要进行排查的也不是所有的人,只针对其中的分成几拨,第一拨先叫各村的村正把本村有劣迹,年轻力壮的男子的血手印提取比对。接着再提取其他的青壮年进行比对,最后还不行,再全县比对。这件事南宫鼎去布置。”
云燕说道:“你还不让我去?难道还有比这个更艰巨的任务吗?”
卓然笑了笑,然后压低声音对她说:“你不觉得我是舍不得你辛苦,想把你留在我身边吗?”
云燕淡淡说道:“你身边有冰霜啊,干嘛找我?”
卓然有些尴尬,说道:“别这样嘛。”
云燕看见卓然尴尬的样子,换了个笑脸说:“开玩笑了,别在意。”云燕见卓然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小声说道:“你不会生气吧?”
卓然叹了口气,说:“怎么会呢?只是觉得最难辜负美人恩。”
“别说这些了,我们还是说说你让我做什么吧?”
卓然说道:“我们先前把网撒出去了,就是看看能不能拿打到更多的鱼。而现在我们需要做的是钓鱼,精准地钓鱼。也就是要摸透凶手最有可能是谁?什么样的人?要从仅有的线索中进行寻找。”
“好啊,不过我到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你发现什么了吗?”
卓然说道:“我们先看现场遗留的这柄羊角锤。这边羊角锤是用来做什么的?”
云燕说道:“这种羊角锤我觉得这有可能是木工用来钉钉子的,石匠的钉锤比这个大重,我见过。这羊角锤很普遍,家庭也会使用,所以要想把它具体化,不太容易。”
卓然说道:“仅仅是木匠使用,这种可能就已经很大的缩小范围了。所以我们进一步细化的时候,木匠将作为嫌疑人最有可能的归属地。所以要对这几个县乡所有的木匠重点进行排查,争取早点发现凶手。”
云燕答应,出去部署南宫鼎他们重点注意各村的木匠。
云燕回来之后,卓然又说道:“我们还可以进一步缩小这个范围。”
云燕欣喜的点头说:“缩的越小越好,还有什么呢?”
卓然说道:“我先要去勘验尸体,勘验完尸体之后,或许我们能够进一步的缩小凶手的范围。”
“那为什么不解剖尸体之后再缩小范围?”
卓然说:“现在要争分夺秒抢在时间的前面,我们如果在解剖过程中又发现了更明确的指向性,我们就直接缩小范围就可以。但如果说我们等到结果出来,发现没有什么新的线索的话,我们就耽误至少半天时间。因此我们宁可未雨绸缪,把工作坐在前面。”
“我明白了,尸体现在就存放在客栈的一间屋子。会不会已经腐烂了?”
卓然说道:“是呀,我也是这个担心。因为这春暖花开,天气回暖快。尸体露在空气中,更容易腐腐烂变质。”
两人来到了存放尸体的屋子,将棺材盖打开,立刻一股令人窒息的尸体恶臭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