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将云燕叫了进来,大致跟她说了,云燕也觉得很蹊跷,于是吩咐衙役备马,带了几个衙役,云燕跟着卓然前往封丘县。
朱小吏已经让先前陪同自己来的捕快先快马赶回去报信,让知县老爷放心,同时做好迎接准备。
卓然他们也是星夜兼程,终于赶到了封丘县。
他们管赶到封丘县时天已经黑了,本来是已经关了城门了的,可是知县老爷得到消息,卓然他们要连夜赶来,赶紧带着佐官在城门口等着。他们打着灯笼火把一直等到深夜,卓然他们这才赶到,管知县感激不已,一个劲的作揖表示感谢。
卓然说道:“我先查看一下在朱小吏家发现的那具女尸,至于那轿夫的死亡原因,明天上午我再帮你查一下吧。”
管知县没口子的表示感谢,有卓然这句话,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赶紧陪同卓然来到了衙门殓房,这时已经是深夜,管知县已经叫人准备好了无数盏灯笼,将殓房照得白昼似的。
卓然让仵作将尸体从棺材中抬出来,放在一个四方桌上,他上前检查。看到死者面部肿胀,呈现腐败巨人观模样,身上有大小不一的血性水疱和气疮。他用小刀子戳破气疮,能听到有气体外溢的声音,而且有恶臭。
卓然检查了尸僵和尸斑,不由皱了皱眉。他将负责勘查的小仵作叫过来,指着尸体说道:“你觉得这人死了六七天了?”
听到卓然这么问,县尉就觉得不对劲,立刻瞪眼瞧着仵作。仵作很是惶恐,说道:“我师父跟我是这么说的,人死之后过个六七天就会高度腐败,头脸上就会出现这种腐败水泡,所以我才判断人已经死了六天了。”
卓然指着那水泡说道:“我来告诉你,这种水泡不是人死亡之后尸体产生的腐败水泡,你注意看到没有,它是红色的,而且没有血管网。正常的尸体水泡是白色的,能看到明显的腐败血管网,再结合尸僵和尸斑来综合判断,尸僵一般三天之后就缓解了,而这具尸体全身都还处于尸僵状态,充分说明没有超过三天。”
“综合判断,这具尸体应该是朱小吏回家前一晚死的。也就是说,她死后不到五个时辰尸体就已经高度腐败了。结合邻居王大叔他们在傍晚前见董氏,而第二天董氏就神秘失踪了,这具尸体穿的又是董氏的衣服,带着董氏的首饰,所以我猜想不错的话,她就是董氏。”
卓然转过身瞧着仵作:“这具尸体虽然出现了腐败,但是跟正常的高度腐败是不一样的。她的死亡应该是某种原因,比如毒药导致的。——因为据我所知,有一些毒药在人服用之后,能够加速腐败巨人观的出现。而这种巨人观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腐败导致的,而是由于药物导致尸体发生剧烈膨胀。当然,这只是个推测,是不是如此还需要进一步查验。”
县尉虽然没听懂,还是频频点头,伸手在年轻仵作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吼道:“你小子又弄错了,你是成心害我吧?”
仵作诚惶诚恐的揉着头,说道:“我师父没教过我中毒导致的膨胀跟一般死亡腐败膨胀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是判官老爷说,我哪知道。”
卓然对县尉说道:“的确如此,这需要涉及到相对复杂的验尸常识,一般的仵作是不具备的。就算经验丰富的仵作,也未必知道这些东西,你就不要怪他了。”有转头对仵作说:“不过,你真该好好学学,如果没有把握,多问一下老仵作,不要轻易做出决定。你这一判断错误,搞的这案子诡异重重的了。”
年轻仵作惶恐地赶紧答应了。
接着卓然开始进行尸体解剖,他重点检查的是死者的胃肠道,在胃里面,他找到了好几只已经被咬碎了的小昆虫,用水清洗之后,卓然点点头,招手把那几个人叫了过来,说道:“看到没有,这东西认识吗?”
县尉惶恐地摇了摇头,说:“好像是什么虫子。”
“好像是斑蝥。”仵作说。
“这次你判断对了!”卓然赞许点头道,“没错,就是斑蝥,这是一种中药,但也是一种有毒的昆虫。正常情况下,吞服一只就可以导致死亡,而她吞服了三四只,不死才怪了。”
县尉疑惑的说道:“那她为什么要吞服斑蝥呢?她难道有什么病需要斑蝥来治吗?”
卓然说道:“斑蝥一般是用来治疗一些毒疮之类的,但她的身体并没有发现这些病患。我接触到的一些病案中,有一些庸医就用这种药来给女人堕胎,经常会闹出人命的。如果我猜想没错,这董氏应该就是使用斑蝥来堕胎,结果剂量太大,导致死亡。斑蝥中毒死亡最主要的症状就是身体会迅速的发生肿胀,并出现腐败巨人观以及血性的水泡和气疮。所以仵作才弄错以为是高度腐败的尸体现象,错误判断为死亡六天,才会闹出一个董氏跟尸体连续生活六天的恐怖事件。”
卓然继续解剖,果然从尸体的子宫里找到了还没有成形的胎儿,说道:“死者的下体有大量的出血,但是她还来不及娩出胎儿就已经中毒死亡了,因为她服用的量太大,看样子她很担心会被丈夫知道她跟人私通并怀孕的事情,因此加大了剂量,结果死了。”
在门口一直等着没过来的朱小吏听到这番话,呆了一下,原来这个可怕的女尸居然真的是自己新婚的妻子董氏。不过他已经不可能为她悲伤了,因为这女人居然在自己在监狱期间跟别的男人勾搭成奸,还怀了孕,他一想起来就感到恶心,哪里还有什么可伤心的。便愤愤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咬牙切齿道:“死得好,活该!”
卓然继续检查了尸体的其他部位,没有发现明显外伤和可以导致死亡的病变,于是走出来对等在门外的知县说道:“刚才我说的你都听到了?”
管知县虽然害怕没有靠近目睹整个解剖,但是他在殓房门外已经听到了卓然先前所说的话,陪着笑脸说道:“想不到竟然是这样。对了,在审讯那轿夫的时候,他曾经提到过,当时董氏来找他退还他给董氏买的手镯衣服。曾经说过要去找稳婆,从她那儿要堕胎的药,把孩子处理掉,这就跟卓大人您刚才检验的完全吻合了。”
卓然说道:“你派人去查问那个稳婆,把买斑蝥这件事搞清楚,这是需要验证清楚的环节,毒药是怎么来的,是她自己服下还是别人下毒也要查清楚。”
管知县赶紧答应了。
卓然伸了个懒腰,说道:“好了,这一路马不停蹄的回来,到了这里又熬夜解剖尸体,真是累的不行了,我得赶紧去睡个觉。”
管知县说驿站已经准备好了,亲自陪同卓然来到了驿站。
等卓然他们住下之后,管知县这才告辞离开,然后让县尉马上去找那媒婆,调查斑蝥的来历。
在驿站住下后,云燕对卓然说道:“原来有些药能使人死之后的尸体现象发生变化,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要不是这个案子,我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如果我是仵作我也会弄错的。你可真厉害,我们大宋能有你这样的判官,真是我们的幸运。”
卓然说道:“人的认知是不断进步的,即便是我也有很多事情我所不知道,不掌握,不了解的,也要去摸索去学习。好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接着忙呢。”
云燕笑了笑说:“是呀,我还以为你来了之后要先顾着把案子查清楚然后才睡觉呢,没想到还有一个案子的尸体都没有解剖,你便先自己睡觉了。”
卓然说道:“那个案子不用着急,因为致死的原因基本上已经锁定,只需要加以验证而已。如果不睡一觉,那就没有精神,其实磨刀不误砍柴工,有时候养足精神再去干事,往往会事半功倍。”
第二天早上,卓然虽然睡得很晚,却还是天刚亮就起来了。而云燕则起来的更早,天不亮就起来练功了。他们俩虽然有了婚约,但是还没对外公开关系,自然是不能睡在一起的。
卓然洗漱完毕,他的贴身小厮郭帅已经备好了饭菜,吃早餐的时候,郭帅低声对卓然说道:“少爷,管知县天没亮就守在门口了,说是想跟您禀报昨晚上稳婆那边调查的结果。”
卓然哦了一声,说道:“那为什么不叫他进来呢?他那么早起来肯定也没吃饭,一边吃一边聊吧。”
郭帅赶紧答应,飞一般的跑了出去,很快,管知县便进来了,躬身施礼之后坐在了卓然身边,卓然说:“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