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躺着甘捕头三人,一滩血迹腥红刺眼,卢声远紧闭双眼抖做一团,牙齿的磕碰声响成爆豆,嘴中含糊传出,"……格格……本县……卢某誓……死……不能答应……格格格……"
叶彦光很出乎意料,看卢县令这个熊样根本不像硬骨头。拣起地面上的腰刀,往卢声远的脖子上压了压,叶彦光狞笑道:"卢大人,别装硬汉了,叶某可不是跟你闹着玩,再问你一句愿不愿降,要是不降就别怪叶某刀下无情。"
卢声远勉强挣开一线眼睛,磕磕巴巴地道:"卢某……身为世家子弟……绝不能……让家族蒙羞……呜呜呜……以死报国……呜呜呜"
说着,卢声远泣不成声,最后不抖了,从椅子上瘫软下来,一动不动。叶彦光上前摸了摸他的鼻息,嘲笑道:"呸,这小子吓晕过去了。"
齐知图杀性最重,跳起来道:"既然不肯投降,宰了便是。"
江安义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对卢声远的观感略有改变,毕竟在死亡面前能不忘家族荣誉,卢声远并非一无是处。
见齐知图要杀人,江安义只当日行一善,出声劝阻道:"齐当家且慢,留着此人说不定还有用途,百姓愚昧,有官府的人出面方便行事。"
"国安说得有理,齐当家,且慢动手。"叶彦光叫住齐知图。
齐知图翻了个白眼,很不乐意地收手,嘟囔道:"衙门这边应该没什么事了,余当家,你派人带路,我带着灾民去找吃食去。"
叶彦光心中不快,这个齐知图桀骜不驯不听指挥,刚拿了自己两万两银子就敢给脸色看,这样的人绝不可留,倒是冯国安让他惊喜连连,功夫高强不说,脑子也好使,要多加笼络将来是自己的得力臂膀。
"卢大人,林华县传来急件。卢大人,可方便进来?"
屋外传来杨国华的声音,方才离了二堂杨国华奔了大堂,到户房、吏房转了转,恰巧有衙役往吏房送急信,说是林华县寄来的公文。
余驼子等人来见卢声远,摆明又是来送好处的,杨国华心中不愤,这些地头蛇有好处只想着县令,卢县令吃完肉自己才能喝口汤,不如借着送信的由头探个究竟,万一瞧见点什么,见者有份,余驼子总不能少了自己这份。
不等卢声远答应,杨国华往里一探头,看到地上躺着几个人,一滩血,吓得赶紧缩回头。高水田站在门边不远,立刻窜出门去,一把抓住还来不及转身的杨国华,扯进屋来。
杨国华这才看清卢县令也瘫在地上,甘捕头和两名衙役倒在血泊之中,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绝不是好事,自己贪心撞进来,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嘛。
叶彦光一把从杨国华手中将公文夺了过来,撕开观看,片刻后发出狂笑,道:"真是天助我也。"
信是以刺史艾伟的名义写来,告知有元天教贼人杨思齐纵火焚毁赈灾粮,有意挑动灾民动乱,要各县加强警戒,防备元天教匪人做乱。
将信递给江安义,叶彦光兴奋地直搓手,喃喃语道:"天意,真乃天意,老天都在帮我,大事可成。"
边说叶彦光双掌合十,虔诚地向上天拜了拜。
在信中看到杨思齐的名字江安义一皱眉,此人怎么来了元华江畔,看来林华县刺杀袁县令、挑动灾民是他在暗中做的手腿,赈灾粮被焚,数十万灾民没有吃的,如果元天教人暗中挑动,恐怕真要大难临头了。
问明杨国华的身份,叶彦光越发感到老天在帮自己,卢县令吓晕了便送来杨县丞。用手中刀往杨国华脖子上一搭,叶彦光道:"杨县丞,县令的大印在哪知道吗?"
杨国华比卢声远强不了多少,身上的衣服抖抖簌簌有如波浪,他不知道卢声远只是晕了过去,以为躺在地上的人都死了,刀架在脖子上,还在往下滴血,为免自己出去见了阎王,赶紧答道:"大爷,大印就在公堂的桌上。"
"走,带我们去大堂。"叶彦光吩咐道,回头对高水田道:"你把这里处理一下,把卢县令先绑在柱子上,你在这看着。"
从二堂到大堂杨国华一心期待有人来救自己,经过屏门时有个门子多嘴问了声:"杨大人可是身体不适,怎么抖得厉害?"
还没等他答话,齐知图上前便是一锥将那门子放倒在地,杨国华彻底熄了逃命的心思,过门槛时抬了几次腿,硬是没能迈过去。
江安义伸手将他提过门槛,心中暗叹,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员和几十名只会欺压良善的衙役,叶彦光搞不好真能祸害不少州县,等朝庭的大军到来平乱,不知有多少人会因此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自己恰逢其会,要想办法平息这场祸事,尽力保护百姓才是。
出其不易将叶彦光、齐知图、余驼子和高水田等人拿下倒不难,可是饶强锋和郭德得到风声后必定提前发动,自己只有一双手,就算本事大也难对付钟山寨五六百人,狗急跳墙必定胡乱杀人,最后倒霉的还是兴凌县的百姓。何况杨思齐在暗中谋划,此人狡计多端,相较叶彦光等人他才是心腹大患。唉,也不知元天教有多少人潜伏的灾民之中,一不小心恐怕整个江南都要动荡起来,天下多事。
江安义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急切不得,看准了再动手。跟着叶彦光来到大堂,叶彦光急不可耐往公案的椅子上一坐,手按公案俯视下方,颇有高坐金銮殿、天下尽在掌握的豪迈。
恍惚了片刻,叶彦光冲着杨国华道:"写告示,我说你写。"
杨国华不敢怠慢,提笔在手,按着叶彦光的口述写告示:晓谕兴凌县百姓,元华江泛滥致使百姓流离失所衣食无着,本县忧心如焚,特许尔等向县中富户借粮,如有反抗,许尔等强行索要,特此布告。
手中笔抖得厉害,大团的墨迹滴落在告示上,引以为豪的书法像蚯爬蛇行,书不成形。杨国华清楚,这张告示贴出去,被朝庭知道是自己所写,附逆的罪名难逃。
歪着头看到布告上一团模糊,叶彦光焦躁起来,站起身给了杨国华一记耳光,骂道:"没用的东西。再要写错,就砍掉你的胳膊。"
这招管用,为了保住胳膊,杨国华抖抖缩缩总算把告示写好。叶彦光打开印盒,取出大印在告示上端端正正地盖上。仔细打量着鲜红的印迹:兴凌县正堂,叶彦光有些不满地道:"盖歪了些,要不重写一张。"
齐知图浑身杀气地迈进大堂,高声呼道:"叶爷,县衙被控制住了,不听话的人都杀了。"
杨国华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道:"大爷,千万不要杀我,我愿意归顺。"
叶彦光没有理睬杨国华,皱着眉头问道:"饶当家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莫非有什么变故?"
江安义心中一动,码头帮有三百多人,如果能把这股力量掌握在手中,倒是可以与钟山寨的山贼相搏一场。
想到这里,江安义道:"叶爷,那铁头陀功夫不弱,正是饶当家的对手,再说码头帮有三百多人,饶爷才带了百余人过去,说不定不是对手,要不我过去看看。"
叶彦光欣慰地点头道:"国安,辛苦你了,速去速回,我这里也离不开你。"
江安义从县衙出来,出了南门直奔码头,码头离县城有三里多路,隔老远就听到喊杀声。江安义脚步加快,看见码头上有不少棚屋,数百人正在建筑中往来拼杀。
半个时辰前饶强锋带着手下来到码头,一百多个汉子气势汹汹立时引起码头帮帮众的注意,平日里没少和余驼子的相斗,大伙经验丰富,一声呼唤,立时涌出数百条汉子,手拿各式武器,拦住饶强锋的去路。
饶强锋没想到码头帮反映如此迅速,他原本想先擒住铁头陀,威逼铁头陀就范控制住码头帮,结果一群汉子拦路,放眼望去没看到光头。
上前搭话,不料却碰了钉子,码头帮的人误以为饶强锋是余驼子请来的打手,恶语相向,两方都不是善碴,话不投机大打出手。
饶强锋和二十几名亲信是杀过人的,出手十分狠辣,码头帮在他们手下倒下二十多人,眼看抵挡不住。这个时候铁头陀赶来,看到来敌凶猛,带着手下避进房屋,借助地势进行反击。这一带码头帮帮众闭着眼睛都能行走,饶强锋的人吃了大亏,依仗着饶强锋凶悍,双方缠斗在一起难分难解。
江安义也分不清缠斗的人究竟是哪方,索性快刀斩乱麻,气运丹田厉喝一声:"住手。"
声如霹雳震得屋顶都籁籁往下掉尘土,那些争斗的汉子感觉耳边有如炸了声响雷,轰轰直响。这一声还真见效,双方都停下了争斗,分成泾渭分明的两边,江安义看到了饶强锋,也看到了铁头陀。
饶强锋看到来人是冯国安,心中大定,刚才冯国安那声吼显露出他深不可测的内功,有这样的强手相助,铁头陀势必难逃。
认出来人是江安义,铁头陀更是狂喜,眼前这伙余驼子的人实在凶横,自己手下伤亡了五六十人,江安义已经向他透露过身份是朝庭的人,并且答应助自己除去余驼子,莫非他得到消息赶来帮自己。铁头陀暗中揣测过江安义的身份,极可能是龙卫中人,有龙卫的人帮着自己,余驼子吃不了要兜着走。
可怜饶强锋和铁头陀莫名其妙地斗了半天,还不明白彼此的目的,都把希望寄托在江安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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