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余知节真情流露,石方真叹道:“余爱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些庄园全都卖掉吧,多得些银两,你也不用那么辛苦。等国库充盈,草原练兵见效,朕还要御驾亲征,你我君臣齐心协力为后辈子孙解决掉北方之患。”
“是”,余知节还能说什么,只是心中泛苦,看来自己这个户部尚书得继续抠门下去。
坤安宫,笑声不断,安寿公主带着小伯爷归宁了。子凭母贵,韦祐成与安寿的儿子韦云霖一出生就被天子册封为福康伯,小伯爷今年四岁了,正是满是乱跑可爱的时候,王皇后带着一群宫女在后面追,嘴中念叨着“小祖宗,慢点跑,当心磕到。”
安寿手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冲着一旁的太子道:“重伟,你今年十六了,按制明年可以纳太子妃,有没有看上哪家的小姐,姐替你先看看?”
石重伟有些不自在地推脱道:“等母后安排吧。姐,你再尝尝这葡萄蜜水果,酸酸甜甜,最适合有身孕的人喝。”
安寿暗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往下说,低头喝起果汁。她听丈夫韦祐成悄悄告诉自己,父皇率军出征的这段时间,太子弟弟被一群佞臣勾引着声色犬马四处游玩,听说在雁山的庄园金屋藏娇,收罗了南国佳丽、北地胭脂,甚至还有漠女胡姬,经常在庄园内胡天胡地。她隐约地向母后提及,哪知母后说她胡言乱语,说太子每日在朝中学习理政,偶尔出城也是为了练习骑射,让她不要听信风言风语。
虽然亲为母女、姐弟,安寿渐大知道有些事只能点到为止,因而想到为太子选太子妃,弟弟成婚之后应该能收拢心思,再加上父皇归京,太子也不敢肆意乱为了。
“万岁驾到”,小太监一声清脆的吆喝,宫女和太监纷纷跪地相迎,安寿在太子的掺扶下站起身来。石方真踏入殿中,一眼就看到跑得满头大汗的外孙,笑道:“霖儿,想不想外公?”
韦云霖站住脚,看了一眼石方真,有几个月不见,外公变黑变瘦了,差点认不出来了。笑着扑上前道:“外公,你上哪玩去了,霖儿都好久没看到你了,你怎么不带霖儿一起去玩。”
石方真笑着弯下腰抱起韦云霖,道:“外公到北边打坏人去了,霖儿快点长大,长大了就能帮外公打坏人了。唉哟,小祖宗,别扯外公的胡须。”
“霖儿,不得无礼。”安寿忙喝道。
“不妨事”,石方真笑道:“安寿,你有了身子,不要站着,伟儿还不扶姐姐坐下,其他人都起身吧,朕说过不用动不动下跪,恭身行礼就可以了。”
抱着韦云霖落座,石方真有一句没一句地逗弄着外孙,王皇后忙吩咐上菜,一家人团坐,石方真把韦云霖交给王皇后,扫了一眼满桌的好菜,眉头微皱道:“这一桌子菜我们几人哪吃得完,朕说过要节俭,安寿来了加四个菜也就可以了,弄这一桌二十多个菜做什么?”
王皇后笑道:“万岁,您从北漠吃苦归来,又黑又瘦的,应该补补身子,霖儿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韦云霖手里抓着翠玉糕,咬得豆屑四落,死劲地点着头,鼻子“唔唔”着表示赞同。石方真怜爱地捏了捏他的耳朵,道:“皇后的好意朕心领了,朕此次北征虽然黑瘦了些,但精神比起以往更好。刚打过仗,国库被掏空了,能节俭尽量节俭些,朕刚才吩咐余知节让他把雁山的庄园发卖掉,换些银两暂度难关。”
石重伟一惊,雁山庄园要卖掉,那自己养的那些美女怎么办?下次出城玩耍到哪里去落脚?自己在庄园藏娇的事如果被父皇知道了怎么办?
“把这四盘菜撤下赐给刘贵妃,这四盘清淡些的赐给黄淑妃”,石方真没有注意到儿子阴晴不定的脸色。
王皇后有些不乐意,道:“万岁,安寿难得带霖儿来一趟,这些菜都是她喜欢吃的,就不要撤下,刘贵妃和黄淑妃那儿命人再做就是了。”石方真没有坚持,夹起粒虾仁送向身旁的韦云霖嘴里。
淑景宫,已经身为暗卫副督统的黄喜轻声向黄淑妃禀报着此次北征的收获。此次出征黄喜立下战功,甚得天子欢心,在后宫之中红的发紫,隐有成为后宫太监第五人的趋势。
“娘娘,此次北伐奴才倒是笼络了几个得用之人,小主子有什么事不妨吩咐奴才,奴才能帮上点小忙了。”黄喜青白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递给黄淑妃,道:“此次北伐,手下儿郎从草原部落的首领处得了些金银,奴才让他们暗中换成了银票,有二十余万两,娘娘把这些银票交给小主子,让他交好些大臣。明年是会试之年,进京赴考的士子不乏寒贫之人,让小主子从中资助些有才之士,能取中这些人必然对小主子感恩戴德,即使取不中小主子在士林中也留下些好名声。”
黄淑妃默然片刻,接过银票放在桌上,起身对着黄喜飘飘万福,黄喜吓得连忙跪倒在地,惊道:“娘娘,您这是干什么,奴才受不起啊。”
“先生,我替杰儿谢过先生,将来重杰必不忘先生相助之恩。”黄淑妃斩钉截铁地道。先生两个字让黄喜心中翻腾不已,瞬间想起自己年少得意,交恶江安义,被陷入狱,父死自己割身入宫,受尽欺凌,得黄娘娘相助教二皇子读书才逐渐好转,后来加入暗卫,出生入死前往北漠终于成为暗卫副都督,如今羽翼渐丰,又得黄娘娘许以先生之称。
先生两个字看似轻飘,却是从奴才的身份变为人皆尊敬的先生,楚安王仁孝,黄淑妃即然认可自己为先生,石重杰自然也会视己为师。如果自己能助石重杰成为权势王爷,甚至更进一步,那水涨船高自己在宫中甚至在朝堂之上都有一席之地,自己这个被世人看轻的低贱太监也能成就一番功业,将来才有可能除掉江安义替父报仇。
戌初,坤安宫的家宴吃完,太子送姐姐安寿公主出宫。韦云霖奶声奶气地道:“舅舅再见,什么时候带霖儿去骑马射鸭子啊。”
石重伟笑道:“明天舅舅就带你去好不好?”
韦云霖拍手叫好,安寿站住脚,看着弟弟道:“弟弟,姐有几句不中听的话要说,父皇还朝你还是多花些心思在朝政上,不要总想着游玩。你在雁山庄园的事已有人知道,万一传到父皇的耳中怎么办?你是我的亲弟弟,我自然向着你,但你别忘了,父皇可不只你一个儿子。”
说完,安寿公主抱着韦云霖上了轿,轿子忽扇起伏着消失在宫中暗处。石重伟站在石阶之上呆愣了良久,一阵风来,寒意陡生,才发觉身上不知不觉出了身冷汗。
回到东宫,石重伟立刻派人把太子洗马(从五品上)周处存、礼部郎中(从五品上)崔元护、太常丞(从五品下)王知行、太子詹事丞(正六品上)柳逸尘等一众亲信召来议事。
奉承宫,太子读书办公之所,相当于皇宫中的御书房。匆匆赶来的一众亲信听完太子说天子要将雁山庄园发卖,而太子在庄园中收罗美女玩乐的消息也有所走漏后,一个个面如土色。开玩笑,如果被天子知道他们勾引着太子吃喝玩乐不务正业,最轻也要划到弄臣行列,从此仕途难进,一旦天子震怒,他们的脑袋就要搬家,谁不怕。
崔元护道:“雁山庄园之事仅有我等几人知道,安寿公主应该是从韦驸马处得知,只不知韦驸马从何听来。不过韦驸马口风极紧,应该不会四处宣传,安寿公主是太子的亲姐,才会出言提醒,庄园之事不宜拖延,明日就要将庄中女子各自遣散。”
王知行是宜城侯王克彦的次子,算起来是太子的表兄,他对庄园中环肥燕瘦的一众女子极为眼馋,笑道:“将她们遣散不妥,一来里面有几个与太子殿下有过肌肤之亲,不宜再送于他人,二来这些女子人多口杂,万一说出些什么不利于太子的话岂不糟糕。”
石重伟点点头,道:“表兄,你认为该如何?”
“两个法子”,王知行坐正身子,摇着折扇侃侃谈道:“一是将这些女子全部集中到一处,等避过这阵风头再说。臣在延兴县有处庄园,不妨将这些女子全部迁到那里。”
延兴县离永昌城六十里,骑马一个时辰就能往来,石重伟有些意动。
“还有个法子就是直接将庄园买下,挂在某人的名下,这样就变得名正言顺了。”王知行笑道。
石重伟笑道:“这个法子不错,只是我听父皇说,余尚书估计每处庄园的价格都在二百万两左右,本王可拿不也这么多钱来。”
在座的众人心知肚明,太子殿下想敲竹杠了。周处存抢先道:“太子殿下对微臣天高地厚之恩,臣愿奉献五万两给殿下购买庄园。”这五万两银子是太子平日赏赐给他的,周处存索性一下子还了回去。
“周卿忠肝义胆,本王心领了。”石重伟道。周处存表了态,在座的人不能不说,十三个人共凑了八十四万两银子,王知行、崔元护、柳逸尘三人出身世家,每人出了十二万两。
石重伟盘算了一下,江安义每年给了他香水干股银十万两,宫中太子例银四万两,王皇后暗中补给他七八万两,加上安寿有时也会给点零花钱于他,一年差不多有二十三四万两银子,可是他花钱大手大脚,除了花销外还要赏赐亲信、拉拢大臣、赈济学子,这些钱差不多花得干净,此刻身边只剩下二三万两银子。找母后要点,再找姐姐借点,石重伟估计能凑到百万两左右,这些钱只够买下半个庄子,打死石重伟也不敢向父皇要钱,特别要钱买庄园,这可怎么办,难道要把这些人送到延庆县去?石重伟发了愁。
周处存见太子面带忧色,笑道:“太子勿忧,我等都是穷人,但江安义可有钱,殿下何不找他挪借一点。那香水生意一本万利,江刺史受太子厚恩,又富得流油,理应为殿下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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