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很少像这样直接动用皇帝的特权决定政务,刘承江让他看到了解决西南问题的希望,这个小伙子才刚刚二十岁,就有如此的魄力,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让十几万山民下山编入大明户籍成为大明百姓。
在古代的民是指有户籍的百姓,统计人口的时候也是只统计有户籍的百姓,比如京师在洪武二十六年编户三十三万四千七百九十二,口一百九十二万六千五百九十五。
并不是说北直隶只有这么多人口,而是编户齐民的人口有这么多,除了户籍人口还有很多隐户、盗贼、奴隶都是不在户籍编制当中。
因为人丁税的原因,历朝历代的人哭数量都多不起来,一旦户籍人口达到一个峰值,各种隐匿人口的办法就会出现,因为随着人口的增加老百姓越来越交不起人丁税。
直到雍正年间施行摊丁入亩,户籍与税收脱钩之后,人口才出现了爆炸性的增长,因为隐匿户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交税的凭证已经是根据你家有多少地来衡量。
这一点来说,满清的雍正皇帝不敢说是封建王朝最优秀的皇帝,也可以说是满清最优秀的皇帝。
朱瞻基之所以这样大力支持刘承江,就是看到了他身上的这种实干精神,这样的人登上高位之后会怎么样不知道,但是在向上攀爬的过程中绝对是一员冲锋陷阵的大将。
未来十年大明内政的主要精力就会从新政改革转移到西南的改土归流改革当中,改土归流将会牵扯大明绝大部分精力。
改土归流甚至比国内的新政改革更加重要,因为这是决定西南地区是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重要举措。
不然等到大明国力衰退,西南土司绝对会纷纷起来造反,甚至会蚕食原本是汉人所拥有的土地,中南半岛这块地方必须要牢牢的掌握再大明手中,即使是那些土人王国也必须纳入大明的朝贡体系。
刘承江都没有想到自己狮子大开口所提的条件,朝廷竟然全部答应下来,不但答应了他的奏疏,而且还给他升了官,让他正式成为了建水州的知州。
虽然都是干的一样的活,但是原来的佐贰官还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升官之后他就成了堂堂正正的正印官,原来有些不敢干的事,现在他可就敢干了。
一直以来刘承江都想将建水州的官员架子按照内地新政的官僚架子搭建,如今二三十万人口的建水州,完全有条件进行这样的官职改革,把各个部门的职责理清,他就有更多的时间进行考察研究。
在刘承江看来,西南与其说是大明的,还不如说是土司的,朝廷每年在西南获得的收入根本不够再西南驻军防御土司所造成的损耗,也就是说在朝廷西南是赔钱的。
朝廷守住西南是因为这是祖宗之地,不能丢弃。不然按照成本计算,跑掉西南比守住西南更划算。
刘承江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西南不再是大明的累赘,相反还会成为大明的膏腴之地,若是他能做到这一点,他刘承江绝对能够成为彪炳青史的名臣。
这是刘承江进入官场后的梦想,那就是成为彪炳史册的名臣,让后世子孙以他为荣,而不是那个被村民笑话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无用书生。
经过两年的战争准备,大明在建水州足足囤积了上百万的粮草,昆明也有同样多的粮草。方瑛与也先训练的十个协的山地军也已经基本成军,山地军的兵员大多数都是西南地区的山民,这些山地军的小伙子们常年在大山里行走,翻山越岭如履平地,而且对于西南山林的气候也是非常的适应。
这样一支军队就是为西南地区量身打造,放到平原上他们不一定打得过羽林军与九边边军。可是在西南的山林里,大明的其他军队还真的不敢跟他们较量。
宣德十三年新年刚过,朱瞻基宣布亲征西南,留太子朱祁钰建国,皇后胡善祥辅助太子监国。
经过这两年的培养,胡善祥已经不是政治小白,虽然一些大事还拿捏不准,但是一般的政务已经完全没有问题。
朱瞻基亲征只带了两万羽林军,由陆军部提督方政做为统帅统领,由石亨担任方政的副手。内阁之中朱瞻基带走了杨溥,京城留下杨士奇与陈山,并且将胡潆也补进内阁。
大军的行军路线是先走运河水路直接到天津大沽港,从大沽港登船,走海路一路南下,到交趾布政使司改换内河水运,一路上溯到建水州。
这一路就耗费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在建水州只是短暂的休整了一番,便再次启程于宣德十三年三月底抵达昆明。
昆明将是朱瞻基亲征的大本营,到了这里他将不再前进,就坐镇黔国公府指挥这场西南战役。如今的云南因为朝廷的绥靖政策,整个澜沧江以西,金沙江以南全部被思任发占据。
思任发这两年可没有闲着,大明在积极备战,他就在积极扩张,原本明军掌握的金齿、芒市、永昌、南甸、干崖、腾冲、潞江、孟定等城池全部落入了思任发的手中。
大明军队只能依靠澜沧江天险与叛军对峙,思任发更是狂妄的在金齿城称王,自称大滇法王。
思任发现在正是志得意满之时,这几年与大明的额争斗中从来就没有吃过亏,若不是有澜沧江天险阻挡,思任发甚至认为自己可以将整个云南吞下,到时候甚至自己这个大滇法王才是名副其实。
大明在建水和昆明囤积粮草备战的消息思任发不是不知道,不过一连串的胜利已经让他看不形势,以为大明也就不过如此。
即使来再多的兵马又能如何,在这片大山里他们滇人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想要让滇人当明人的狗,绝不可能。
对于思任发的狂妄,朱瞻基并没有放在心上,另一个时空的大明朝以卫所兵都能将这些土司击败,更何况现在的大明手中握着比卫所兵精锐几倍的新式军队。
朱瞻基真正犯愁的是,打完仗之后怎么办,若是投入这么大的精力,打完之后还是恢复老样子,那还不如不打,这与另一个时空劳民伤财有什么区别。
这也是朱瞻基为了这场战役准备两年的原因,善后比战争更加重要。来到昆明之后朱瞻基立刻召集在云南的高级官员进行战前会议,在所有人都到齐之后,朱瞻基对沐晟说道:“黔国公!介绍一下当前的形势吧!”
“是!陛下!”沐晟拿着木杆来到地图前,指着墙上的大幅地图说道:“陛下!各位同僚!如今我大明与叛军隔着澜沧江与金沙江对峙,由于一直采取对叛军的忍让策略,到现在为止我军并未与叛军进行过大规模的战争。
澜沧江以西的一些城池也是我军有意放弃,按照陛下的要求我军守住澜沧江各个渡口,将叛军挡在澜沧江以西。”
“眼下叛军主力在什么地方?我军能否吸引叛军一战将其主力歼灭?”
“叛军如今主力在金齿盘踞,思任发更是称王,气焰极其嚣张,不过麓川平缅宣慰司等处地形复杂,想要一次性全歼敌军有些困难。”
“方政你在西南多年,说说你的想法。”
“回陛下,想要一次性歼灭叛军主力,就要进行冒险,只有让叛军看到赢得希望,叛军才会将主力全部投入进来。”
“你的意思是说,需要有一支军队当做诱饵孤军深入,让叛军觉得能够将这支军队一口吃掉,然后在叛军围攻这支军队的时候我军在对敌军进行反包围,内外夹击一举将叛军歼灭。”
“陛下圣明,正是如此!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要有一支军队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叛军背后截住叛军的归路。”
“正好朕的手里就有这样一支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军队,他们完全可以做到悄无声息的绕到敌军之后。”
“难道就是陛下所练的那支新军吗?”
“不错!正是他们,已经训练两年了,是时候让朕看看你们的成色了。”
方瑛与也先二人起身行礼道:“请陛下放心,山地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你们先坐下,有你们打仗的机会,阻挡后路的军队有了,谁敢接这个诱饵的任务,这个任务九死一生,不过朕保证,做为诱饵此战胜利之后必是首功。”
这个任务虽然功劳很大,可是危险也很大,弄不好就是一个全军覆没的结果,一时间竟然无人愿意接这个任务。
朱瞻基心里很不高兴,这就是大明的中流砥柱吗?方政倒是想担任这个诱饵的任务,可是他要指挥羽林军,并不适合这个任务。
最适合这个任务的本该是沐氏所率领的卫所军,羽林军战力太强,并不适合担当诱饵,那不是诱饵,而是直接打击。
然而沐氏的表现让朱瞻基很是失望,他其实也很清楚,沐氏的爵位地位已经到头,现在就是求稳的时候。若是大军平推,沐氏肯定会争抢战役的指挥,可是搏命那就算了,即使胜了难道还能封王吗?
等了半天也没有一人主动领命,朱瞻基笑了,看着众臣说道:“既然没人愿意领兵做这个诱饵,那这个诱饵朕来做。”
“陛下不可!”
一众文武大臣全跪下了,谁也不敢承担这个让皇帝做诱饵的后果,沐晟的脑袋嗡的一声,他知道皇帝对他的不满已经达到了顶点。若是真让皇帝去当这个诱饵,沐氏离抄家灭族就不远了。
“陛下!臣愿领卫所兵马充当诱饵,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沐晟跪地叩首。
“朕意已决,你们无需再争议,朕是去做诱饵,又不是去送死,只要你们能够在最快的时间里将叛军歼灭。朕就是安全的。”
看到皇帝下定决心要自己亲自带兵充当这个诱饵,沐晟如坠冰窟,大战之后,沐氏也就完了。
果然皇帝给自己定下任务之后,接下来便吩咐道:“所有卫所兵马全部交由朕统领,黔国公年齿已高,朕不忍其操劳,所有沐氏将领就留在黔国公府休养,等待朕大军大胜归来。”
“臣领旨!谢陛下隆恩!”
朱瞻基又看向石亨说道:“石将军,你率领一个协的羽林军,跟随朕接管所有卫所兵马,朕的身边留一个千总的兵马护卫即可,你告诉朕一个千总的兵马可否护卫朕安全?”
“回陛下!对付这些土鸡瓦狗,一个千户足够了。”
“好!这才大明将军的锐气。”
“谢陛下赞誉!大明羽林、天下无敌。”
朱瞻基摆摆手吩咐道:“你去吧,朕给你三天的时间,将所有卫所兵马控制在手中,任何敢于不服从接管的军官格杀勿论。”
“末将领命!”说完石亨便转身离开。
文武群臣被皇帝的杀伐果断吓住了,没想到就因为黔国公没有主动请缨承担诱饵,皇帝一上来就把黔国公的军权给夺了。
金幼孜偷眼看了一下皇帝的神色,想要劝谏一下,可是想了想又闭上了嘴。杨溥更是闭目养神,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朱瞻基继续发布命令:“方瑛!也先!”
“末将在!”二人起身领命。
“你二人立即带领山地军绕道大理,由泸水悄然过江,不要让叛军发现你们的行迹,绕到金齿后方,若是叛军已经出城与朕的大军决战,你们趁势拿下金齿,截断叛军的退路。
若是叛军还在金齿城中,你们隐匿行迹,等待叛军出城与朕决战。”
“末将领命!”
这个时代没有通讯工具,所有的行动全凭感觉,两军谁也到,谁后到,只有天知道,所以在军队出发的时候,都会约定一个特殊的信号,根据信号行动。
“山地军出发十天之后,朕率领五万卫所军做为中军拔营启程,直接大张旗鼓打着朕的依仗向金齿进军,朕要让思任发与所有叛军知道,朕亲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