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的修缮已经收尾,只需要将要用的书桌等一应物件放入院中,就算是大功告成。
与此同时,宋老爹也已经将留在杏林堂的东西都搬到了书院后面的小庭院里,正式搬家。
只是长溪村上还有不少东西需要搬到书院里,比如放在家中地窖里的十多箱聘礼,放在家中,宋青婵几乎夜夜都不能眠,生怕家中进了什么小偷小摸。
那么多的聘礼,她一个弱女子可搬不动,只好又去求助了周朔。
正好,周朔和他的衙差兄弟们正好是巡完街要回去了,听说要帮宋青婵搬东西,都纷纷来了精神,表示头儿的未来媳妇儿就是他们的嫂子,帮嫂子搬东西,没有累的!
一群衙差浩浩荡荡去了长溪村上,打开宋家的地窖一看,衙差们眼睛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邵峰看着十多箱的聘礼,还不慎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好家伙,我这辈子就没看到谁家娶亲送这么多聘礼的。”
邵峰眼眸一斜,“头儿,你家还有没有兄弟?要是能有这么多的聘礼,其实我也可以……”
“头儿,我也可以啊!”
“我们都可以!”
地窖里闹哄哄一团,汉子们说起话来又大又粗,宋青婵有些不好意思,便与周朔说了声,她就去找三嫂去了。
她与三嫂的关系在长溪村算是好,要是搬家,也应该知会她一声才是。
到了三嫂家,三嫂欢喜将她迎进门去,把“我有事”都写在了脸上。
宋青婵淡淡笑了下,“嫂子,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三嫂这才不客气了,将自家的闺女给领了出来,带到宋青婵的面前说:“青婵啊,听说你要开个男女同院的书院?束脩高不高啊?你看我家翠花能去读书不?”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
宋青婵含笑摸了下翠花的脑袋,“翠花想要读书,那自然是没有问题了,束脩的话,你放心好了,我们书院里收的都是贫寒学子,当然不高。”
一听,三嫂彻底松了口气,又要把一篮子鸡蛋塞给宋青婵。
她推脱了好久,才劝服了三嫂。
三嫂家的情况,宋青婵知道,三嫂嫁进沈家之后没两年就生了翠花,只是生了翠花后坏了身子,大夫说日后怕是不能再生了。
在这个时代,不能生儿子就低人一等,婆母苛责下让还在坐月子的三嫂气吐了血。
好在沈三哥是个好男人,即便是知道三嫂不能生了,也没有任何的怨言,还说要把最好的都给自己唯一的女儿。
现在听说女子也能入院读书了,这件事情肯定要给翠花安排上。
但以前,能读书的女子家里都有些钱,还有的,就算是有钱都请不到先生来教,三嫂又害怕束脩高,不是他们这样的泥腿子能交上的。
好在今日听宋青婵说了,心里头的大石头终于是放了下来。
三嫂笑着将宋青婵送出门去,又与她多说了点话,在长溪村上多走了会儿,没走多远,就看到村上嘴最糟的婆子正聚在一起。
三嫂嘶了一声,“估摸着没说什么好话。”定睛一看,长溪村嘴巴最坏的沈家婶子竟然不在,“沈家婶子竟然不在,这倒是惊奇。”
宋青婵朝着沈俊良家的方向看了眼,“应当已经忙不过来了吧。”
“啊?她能忙什么?”三嫂并不知道张秋瑶的厉害,还没细问,她就眼尖的看见了那群婆子中间围绕着一个年轻的女人,“青婵你看,那不是沈俊良刚过门的媳妇儿张氏吗?”
宋青婵顺着缝隙看进去,果真是看到了张秋瑶。
张秋瑶似乎是在与那群婆子说着话。
宋青婵心头了然,看来张秋瑶是将沈家上下都收拾得服服帖帖了,这才又有了闲情逸致出来与嘴碎的婆子们说上些许话?
许是因为一群人说得极为投入,就连宋青婵与三嫂靠过去了,竟然也没能察觉出来。
近了,终于是听见了她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东西了。
“哎,俊良家的,你刚刚说得都是真话?”
张秋瑶扬了扬下巴,肯定点头:“当然是真的。这可是肖府尹家的公子肖文轩亲口说的,说宋
青婵不要脸又浪荡,在端午诗会上竟然勾引周家公子,也不知道是做了些什么龌龊的事情,才引得周家公子娶了她呢。”
“真是肖公子说的?府尹家的公子这样说了……那肯定是没错了。”
众人一阵唏嘘,“那这个周公子可真的是可怜啊,平白无故的脑袋上就戴了这样的绿帽子,心里肯定不好受。”
后面,三嫂听得瞪大了眼睛,都没来得及细想,就已经挥手冲了出去,“张秋瑶!你是闲得没事做了搁这儿编排人呢!这种污人清白的话是能够随便说的吗?”
三嫂人性子辣,在张秋瑶还没反应过来时,火辣辣的一巴掌就已经扇在了脸上。
张秋瑶瞪大了眼睛,“你、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背后编排谣言的坏东西!”
张秋瑶这时候才看到站在三嫂身后的宋青婵,温柔娴静也掩盖不住那张狐媚子一样的脸庞,尤其是那个身段,让男人看了都移不开眼。
就像是她的夫君沈俊良一样。
张秋瑶冷笑一声,看着宋青婵,“我当是怎么回事,三嫂好端端的给我一巴掌,怕是有人教唆的吧?”眼光,直看向宋青婵。
碎嘴婆子们也是看向宋青婵,嘀嘀咕咕起来,甚至有的倚老卖老,和宋青婵说起来:“青婵啊,你和三嫂这么做可不厚道啊,人家秋瑶刚嫁到长溪村来,就被你们这样欺负?”
“是啊是啊,而且人家秋瑶说的还是实话,要是不想要被说,就别做那么多丢脸的事情啊,做了还不让别人说?”
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听的人厌倦烦躁。
张秋瑶站在对立面上,朝着宋青婵得意的笑,等人看过来时,又捂着自己半边脸颊,弱兮兮地说道:“是啊,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就是宋姑娘勾引了周公子,做了还不让人说吗?我又没有乱说话。”
“就是,秋瑶多好一孩子啊!”
三嫂站在和宋青婵同一面上,听着这些指责与谩骂,中间夹杂着污言秽语,忽的觉得,这个自己熟悉的永远宁静
的长溪村,好似也变得凶恶起来了。
原来,这便是宋青婵一直面对的东西么?
她那样纤弱的肩膀,怎么能扛得起这些指责来?
三嫂被人说着,都已经无力去与他们争吵,何况是向来安静的宋青婵呢。
等到别人说的累了,将一句话翻来覆去说了好些遍后,一直没有做声的宋青婵终于是站了出来,盈盈朝着众人笑了下,“骂完了?”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只剩下张秋瑶头上刚买的珠花流苏相撞的清脆声音。
宋青婵冷眼瞧着张秋瑶,“既然诸位觉得张氏说的是真话,那不如咱们对峙一番,大家看着不是更有趣味?”
这些人,想要的根本就不是真相。
只是想要看热闹罢了。
一听见更有意思的事情,不等张秋瑶拒绝,已经有人推着张秋瑶说:“俊良家的,跟她对峙!我们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赶鸭子上架,张秋瑶无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说:“你说,该如何对?”
宋青婵扬起清丽瘦削的下巴,目光流转,清脆的声音从朱唇中倾出:“敢问,关于我端午诗会勾引周家公子的传言从何而来?”
“是肖公子亲口说的。”
“亲口?那你是听见了?”宋青婵眯眯眼,“就是不知,你与肖公子是何关系,他为何要说与你听?”
众人看向张秋瑶的目光变得探究起来,好像是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一朵花儿来。
张秋瑶脸色一变,赶紧解释:“我这等粗俗妇人,如何能与肖公子说上话,不过是我有一个表哥在画坊做伙计,听见肖公子与同窗说的罢了。”
“那就是说你从未亲耳听到或是看到了,既然如此,你为何说的这样笃定,竟还想要拉府尹家的公子下水,张氏,你确定是肖公子说的?”宋青婵一双明眸扫过,似乎已经把人看得透彻无比。
张秋瑶额头却是冒出了冷汗来,身形都有些站不稳当。
府尹家的肖公子是何等的神仙人物,向来是温润清隽,要
是传出去说他“背地里说宋青婵与周朔的是非”,那岂不是败坏了肖文轩的名声?
张秋瑶如何敢认。
她原本想的是,透过这些个嘴碎婆子说出去了,就像是从前一样,谣言满天飞,就算是带着肖文轩在其中,也无人能查的出来,这是她张秋瑶说的!
谣言一传十十传百,谁还能想得起源头在哪儿?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宋青婵竟然会忽然出现!还非要和她对峙!
张秋瑶骑虎难下,宋青婵还步步紧逼:“张氏,你确定?”
“不!”张秋瑶脱口而出,踉跄两步,终究还是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肖文轩下水,那等官宦子弟,只要用一根手指头,或许就能将她碾死,她怎么敢,“是、是我表哥听错了。”
“既然是听错了,那便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你今日这样说我是非,是否应当道歉?”
张秋瑶咬紧唇瓣,根本就不甘心!
凭什么她处心积虑得到的沈俊良,到洞房之夜还唤着她宋青婵的名字?想要她道歉,休想!
张秋瑶莽撞拨开人群,想要离开纤现场,宋青婵想要拦一下,却不想对方忽然发了狠,将她一把推到在地上。
正巧脚下生了个石头,她的脚崴在了石头上,一阵剧痛从脚踝传来,她朝着后面摔了过去。
“青婵!你没事吧?”三嫂见状,忙想要将她扶起。
疼痛袭来,宋青婵抿着唇摇头:“脚崴了,动不了。”
从人群之间出去的张秋瑶,却撞上了一群府衙衙差,个个佩刀,吓人得紧。其中一个,就是宋青婵的未来夫君——周朔。
张秋瑶认了出来,眼睛珠子一转,就开始大声嚷嚷起来:“宋青婵!这件事情是我表哥听错了,可是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长溪村上上下下可都知道呢!”
正好,周朔走了过来,高大身躯笼罩下来,眼色幽深晦暗,他冷着脸不笑,能止小儿夜啼。
也能止婆子嘴碎。
一时间,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周朔沉声问:“我倒要听听,是什么事。”
张秋瑶的心里也被吓得咯噔一跳,却还强忍着害怕大声嚷嚷:“还能是什么事儿,当然是宋青婵的艳事了,生的那般勾人模样,早就被沈三这种流氓给欺负坏了!咱们村的人都知道,宋青婵这还不满足,还要去城里面找男人上床换钱花呢!”
她就是想,把宋青婵大好的婚事都给搅黄了!让周朔明明白白认清楚这个女人!
再抬起头,周朔脸色更加阴翳骇人。
阴云密布,压得人喘不过气。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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