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慌之下,宋蝶学了几声猫叫,又拈起一颗石子儿往东宫的方向扔了过去,她打赌,圣上就算怀疑不是猫,也不敢明目张胆派人进东宫探查。
果然,假山里的动静很快消停,宋蝶先是看到龙袍一角匆匆离开,又看到一名宫装女子带着宫婢回了东宫。
宋蝶却没敢立即起身,而是忍着腿麻蜷缩在竹林里,不出所料,没过一会儿,就有一名侍卫回来在假山竹林外探查。好在没看到人这侍卫便又走了。
宋蝶不由庆幸自己今日穿的是青色衣衫,藏在这青翠密集的竹林里才没有被人发现。
虽然这侍卫看似走了,宋蝶却不敢放松警惕,更不敢给暗卫们发信号。
那会儿来竹林前,她为了引蛇出洞,特意让暗卫离远一些,若有危险她再发信号求救。可眼下这种情况,发信号不是求救,而是求死。
来之前,她设想过很多那幕后主使对付她的方法,却独独没想到这种情况。
那幕后主使显然是提前知晓圣上和纪良娣会在假山偷情,才特意让翠蓉引了她来竹林,让她撞见圣上和纪良娣偷情,为的就是置她于死地?
她还以为自己发现了翠蓉的马脚,将计就计能抓住幕后主使,现在看来,她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宋蝶一直等到天黑,才腿脚发麻地从竹林里走了出来,一路小心翼翼地回了承恩殿。
殿中,顾玄启正在问张海宋蝶为何还没回,就看到宋蝶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身上还沾了许多碎叶。
他大步走过去,抬手拈掉她头上的两片竹叶,皱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宋蝶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眼太子,又扫了眼殿中伺候的宫人,没有开口。
顾玄启当即摒退下人,拉着她进了内殿,才问:“现在可以说了。”
宋蝶望着太子,嗫喏了下,不知该如何开口。她要怎么跟他说,他的良娣和他的父皇在假山偷情,还凑巧被她撞见了?
“有什么事连孤都不能知道?”顾玄启问。
宋蝶想了想,轻声问:“不知纪良娣的闺名叫什么?”
顾玄启没想到她问了这么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纪良娣的闺名叫什么他还真不太清楚,便唤了张海进来问话。
“纪良娣闺名纪蓁蓁,蓁芜的蓁。”张公公答完重又退了出去。
顾玄启见宋蝶听完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不免担心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宋蝶哪怕再不想说,却也明白今日之事非同小可,隐瞒不得,只好斟酌了下言辞,小声道:“下午翠蓉让我帮她去佛堂院后的竹林里除杂草,我以为幕后主使要对我下手,就将计就计去了竹林。我在竹林里除了一会儿杂草,就听到旁边假山里有人……”
顾玄启见她说不出口,猜出是有人在假山偷情被她撞见了,便直接问:“是谁在假山里?”
宋蝶觑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道:“我闻到一股异香,还听到那男子喊那女子蓁儿。”
顾玄启已经猜到是纪良娣,毕竟她刚才特意问了纪良娣的闺名,他面色不变,只问:“那男子是谁?”
宋蝶犹豫了下,还是一咬牙道:“他自称是朕。”
“不可能!”顾玄启拍案而起。父皇再风流,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来。
“可我还透过竹林看到龙袍了。”宋蝶小声道。
顾玄启闻言瞬间沉下脸来,‘朕’字还有可能听错,龙袍却不可能看错。普天之下,没有第二个人敢穿龙袍,还是在宫里穿龙袍!
宋蝶见太子气得在殿中来回踱步,她不知该如何安抚,只好道:“许是我听错了也不一定。”
顾玄启停下脚步:“你刚才说是翠蓉引你去的?”
宋蝶忙点了点头:“这幕后主使是不是想借刀杀人置我于死地?”
顾玄启沉吟了下,摇头道:“不,他们真正想对付的,不是你,而是孤。”
宋蝶愣了下,才想明白其中关窍,若今日圣上发现了她将她灭口,太子查到之后定会与圣上发生争执。上午太子就因为修建大明宫之事和朝臣一起上谏阻拦圣上,若再因为她和圣上发生争执,圣上定会对太子大有不满。此举原是为了离间圣上和太子之间的关系。
这么一想,所谓的幕后主使,竟然不是东宫嫔妃?那在泾州时那劫匪为何要说她是因为魅惑太子才招来杀身之祸?难道那劫匪是故意这么说,就为了诱她入宫?
仔细回想一下,那日她仅仅凭借一些药粉和毒针就摆脱了劫匪的追杀,确实有些蹊跷。
宋蝶一时心里发寒:“难道从泾州开始,一直到今日之事,都只是一个局?”
顾玄启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从一开始,孤便查错了方向。”
“是谁苦心积虑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对付殿下,是秦王吗?”宋蝶忍不住问。
顾玄启没有回答,只问:“你今日可有被发现,或是留下什么痕迹?”
“本来差点被发现了,后来我学了几声猫叫,又往东宫的方向扔了一个石子儿,还在竹林里躲到天黑才出来,应该没被发现。”宋蝶说完,却见太子面色变了变,忙问:“可是有何问题?”
“东宫里没有猫。”顾玄启沉声道。
“为何没有猫?”宋蝶很疑惑。就算东宫嫔妃没有养猫的,也难保底下宫人们不会会悄悄喂养两只猫。
“韵宁对猫毛过敏,因而这几年东宫禁养狸猫。”顾玄启说完,又道:“父皇兴许不知此事,纪良娣应是知道的。当时可能一时慌张没想起来,等回过神来,定会将此事告知父皇,父皇现在兴许已经知道此事了。怕是要不了多久,父皇就会查到你身上。”
“那现在该怎么办?”宋蝶有些慌了。
“为今之计,只能先找一个替罪羊。”顾玄启语气沉稳。
“替罪羊?”宋蝶不解。
“既是翠蓉故意引你去的竹林,让她来做这个替罪羊,也不算冤枉她了。”顾玄启于是招来一名暗卫,让暗卫即刻去解决掉翠蓉,并将她伪装成畏罪自杀。
暗卫离开后,顾玄启看着宋蝶,不放心道:“连夜送你出宫太显眼,明日一早,孤安排人送你出宫。”
“既然找了替罪羊,为何还要送我出宫?”宋蝶问。
“幕后之人既然设了这个局,定然会留下线索引领父皇查到你身上,一个替罪羊只能略争取一些时间罢了。”顾玄启解释。
宋蝶恍然,也没再反对,既然知道了一切都只是一个针对太子的局,她再留在宫里,只会成为幕后之人挥向太子的一把刀。
夜里,宋蝶紧紧依偎在太子怀里,提出要求:“殿下能不能答应我,无论以后妾身发生什么事,殿下都要以自己为重,千万不要因为我违逆圣上。”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变成一把捅向太子的刀。
“别多想,孤会保重自己,也会保护好你。”顾玄启抚了抚她的后背。
然而宋蝶还是心神不宁,一整夜都睡的不安稳。
第二日一早,太子去上早朝,宋蝶则在他的安排下,混进一批到了年纪出宫的宫女之中,一起出宫。
眼看着到了宫门口,却突然来了一队侍卫不由分说地将她抓了起来。
宋蝶被带到甘露殿看管起来,一直到圣上下了早朝回来,才召见了她。
宁庆帝见到她后,打量了几眼,觉着有些眼熟,想了想才记起来:“你不就是花朝节上那个种出花王的女子?”他只查到她是新进东宫的掌园,颇得太子宠幸,却没想到她就是玄启在宫外养的那个外室。
宋蝶没想到圣上竟然还记得她,便不好撒谎,只能承认道:“民妇确实是陛下亲封的广陵夫人。”
“一品的诰命夫人不好好当,跑进东宫做个从八品的掌园是为何?”宁庆帝问。
“民妇,民妇甚是思念太子殿下,想与殿下朝夕相处,才进了东宫。”宋蝶脸红道。
“既如此,今日又为何要出宫?”宁庆帝又问。
“说出来不怕陛下笑话,这情人之间,分别的时间长了便会日夜思念。可若真要待在一起,日夜相处久了却又会觉得厌烦。民妇便是觉得有些厌烦了,才想着出宫去,和太子殿下分开一段时间。”宋蝶略有些羞赧道。
宁庆帝听了哈哈大笑:“说得好,可不就是这个道理。难为你年纪轻轻的,就想得如此通透。”
“陛下谬赞了。”宋蝶谦虚一笑道。
宁庆帝却陡然收了笑容:“昨日下午你在何处?”
“昨日下午?”宋蝶想了想,答:“昨日下午,民妇忙完园子里事,就回了承恩殿休息。”
“你最后一次见翠蓉是什么时候?”宁庆帝问。
“就是昨日下午,民妇和翠蓉一起忙完园子里的事,她说她要去佛堂院后的竹林拔杂草,我便同她分开了。”宋蝶答道。
“还敢撒谎!”宁庆帝一拍桌子,“去竹林的分明是你不是她。有人亲眼看到翠蓉下午去了几趟茅厕后回了房间休息。也有人亲眼看到你去了佛堂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