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蝶并不知道九公主被太子妃的一席话劝得改了看法,她重新梳好发髻,想到今日萧大人当众拒婚一事,不由好奇道:“殿下,您说五公主今日是不慎掉进湖里还是故意的?如果为了逼萧大人娶她就故意掉进湖里,那她也太拼了些!万一不是萧大人救她起来呢,那她岂不是白受罪了?”
顾玄启微皱眉头:“你怎会认为她是故意掉进湖里的?”
“我就是这么一猜,栏杆那么高,除非是有人推了五公主一把或者她自己翻过去,不然她不大可能平白无故掉下去。而五公主被救起来后,看萧大人的眼神里满是情意,丝毫没提有人推她这事,说明她很有可能是自己跳下去的。”宋蝶分析完,又不解道:“不过五公主长得楚楚可怜的,萧大人为何要拒婚?他这样当众拒婚,圣上一定很生气吧。”
顾玄启沉默下来,今日当着众人的面,父皇虽然给了母后几分面子,没逼成逸娶五妹。但以他对父皇的了解,父皇怕是又要对萧家有所不满了。外祖身为太尉,本该掌管天下兵马,就因为父皇忌惮,外祖前些年便渐渐卸了实权,只担了个虚职。连萧家后辈,也大多走的文官之路,不敢染指兵马。
成逸作为萧家最杰出的后辈,也是走了科考之路才一步步当上刑部侍郎。直到去年在扬州平叛,他将功劳尽数让给成逸,才让成逸从刑部平调到兵部,担任兵部侍郎。萧家才有了重新接触兵权的机会。
今日成逸当众拒婚,父皇心里定然生出猜疑了。
“前朝之事,你无需担忧。”顾玄启安抚宋蝶。
宋蝶点点头,不再多问。前朝之事,她便是担忧也无用,她还是先想法子找出幕后主使吧。
这些日子所有和小丁子交好或是相熟的宫人她都接触打探过,却什么蛛丝马迹都没发现,不应该呀,难道是她查错方向了?
第二日见到翠蓉后,宋蝶才突然意识到一点,那就是她怀疑来怀疑去,竟然独独漏掉了翠蓉。翠蓉和小丁子一起打理同一片园子,论相熟,谁能比她和小丁子更熟呢?
“宋掌园,您病好了吗?”翠蓉关心地问。
“好多了。”宋蝶昨日出宫看龙舟赛,明面上是称病在房间休息的。
她仔细打量了下翠蓉,这丫头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嘴里没个把门的,再加上是张公公把她安排到她手下的,所以她一直没有怀疑她。
“宋掌园,您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是有东西吗?”翠蓉摸了摸脸问。
宋蝶笑了笑说:“我就是突然发现,你也是个大姑娘了,若是在宫外,以你这个年纪也该嫁人了吧。”
“可惜我现在不在宫外,等我二十五岁出宫,就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了。”翠蓉叹气道。
“你是几岁进的宫?”宋蝶问。
“八岁就进宫了。”翠蓉答。
“你的家人呢?他们怎么忍心这么小就送把你送进宫?”宋蝶趁机问。
“没办法,家里穷,我弟又生了一场大病没银子治病,只能把我卖进宫了。”翠蓉耸了耸肩道。
宋蝶见她语气平静,似乎对把她卖进宫的家人没有丝毫怨气,只好又问:“那后来呢,你弟病治好了吗?”
“他那个病哪儿有那么容易治好,前段时间才又复……”翠蓉说到这儿像是突然意识到说漏了什么,忙闭了嘴。
宋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若她是为了给弟弟治病,收人钱财为人办事,倒也不无可能。
晚上回承恩殿后,宋蝶便将翠蓉的事告诉了太子,让他派人再查一查翠蓉,还有她宫外的家人。
见太子点头应下,眉头却微微蹙着,宋蝶不由伸手抚了下他眉间,关心道:“殿下可是有何烦心之事?”
顾玄启沉默了下,说:“今日朝上,父皇提出要在皇宫后面建一座大明宫,说是皇宫太小不够住,按父皇的想法,大明宫起码要修成皇宫的两倍大。”
以圣上的嫔妃子嗣之多,皇宫可能确实不大够住。宋蝶心下腹诽了句,又问:“殿下可是在担心此举过于劳民伤财?”
“只初步估算,要建此大明宫,起码需要两千亿。国库钱银不足,怕是只能加征了。哪怕明面上只加征一成,地方上层层盘剥下去,很可能加征三成都不止。如此一来,怕是要不了多久,便会民不聊生。”顾玄启沉声道。
宋蝶被两千亿这个数字吓了一跳,一亿是十万两,两千亿就是两千个十万两。这也太多了些!
“那殿下可有劝阻圣上?”宋蝶忙问。
“朝中有两名御史反对,立时被父皇削了职打了板子,可见父皇修大明宫的决心。下朝后,孤到御书房劝阻了父皇几句,父皇却不肯听劝。”顾玄启拧眉道。
“那现下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加征吧?百姓本就生存不易,若税赋再加重,怕是卖儿鬻女都活不下去了。”宋蝶着急道。
顾玄启沉吟了下说:“若父皇一意孤行,孤只能联同朝中大臣一起上谏阻止了。”
“可这样一来,圣上会不会对殿下……”宋蝶更担忧了,她现在也大概明白了太子和圣上的关系并不像寻常父子一般,而是多有猜疑忌惮。
“即便惹怒父皇,孤也必须这么做。”顾玄启坚定道。
既然太子都这么说了,宋蝶也不好阻拦他,毕竟太子这么做也是为国为民,她握住他的手,同样坚定道:“无论发生什么,妾身都会陪着殿下。”
顾玄启眉头舒展开来,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有你这句话,孤便心满意足了。”
隔日,暗探便将翠蓉家人的消息打探清楚了,说是翠蓉的弟弟前段时间确实旧病复发险些没命,后来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支上好的百年老参,切了片日日含着,才勉强续下命来。
宋蝶得了消息之后,对翠蓉的猜疑更深,毕竟百年老参可不是花银子就能轻易买来的。
偏偏翠蓉在宫中当差行事没露出半点破绽,宋蝶让人暗中跟着她,也没发现她有什么鬼祟行径,更没发现她和哪个宫的宫人有过密切接触。
宋蝶只好按兵不动,继续和翠蓉一起打理园子,只偶尔在言语上试探她几句。
这日上午,宋蝶听说圣上在朝上大发雷霆,只因太子率领群臣在朝上反对修建大明宫一事,但因反对的大臣过多,圣上不好一一惩处,只在朝上怒斥了太子几句。不过,修建大明宫一事也就暂时得以搁置。
下午,宋蝶刚和翠蓉一起给园子里的花木浇完水,就听见翠蓉捂着肚子说:“宋姐姐,管事的让我下午忙完就去佛堂院后面那片竹林除下杂草,可我现在肚子疼实在去不了,你能不能帮我去拔一下?那里杂草不多玩,很快就能拔完,不会占用你太长时间的。”
宋蝶自然看出来翠蓉是故意的,只是她等了这些日,就是为了等她露出马脚,或是幕后主使再次出手。她故意让她去佛堂院后面除杂草,难道是幕后主使准备再次对她出手了?
“好啊,没问题。”宋蝶笑着答应。她今日便将计就计,看看幕后主使究竟想怎么对付她。
太子派了两名暗卫暗中保护她,她倒是不用担心有什么危险,若有人对她出手,只需让暗卫将人当场拿下,便可顺藤摸瓜查出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佛堂院在东宫西北角,宋蝶一路走过去,才发现这片竹林介于皇宫和东宫之间。
她走进竹林,弯腰拔起杂草来,拔着拔着突然听到一旁假山里传来动静。
宋蝶侧耳聆听,先是听见衣衫摩擦的窸窣声,接着便是几声喘吟……
这是有人在此处偷情?宋蝶瞪大眼睛,谁敢在皇宫偷情?不要命了么?还是在这皇宫和东宫接邻之处偷情?
“珍儿,朕想你想得紧,几日不见,你还是这般香……”
宋蝶惊得捂住嘴,朕?难道这偷情的是圣上?也难怪,大概只有圣上才敢在皇宫偷情吧。
可圣上是皇帝,他想要什么女人要不到?至于在假山里与人偷情吗?还是说这个珍儿就是后宫某一位嫔妃,他们在假山偷情只是一种情趣?
等等,圣上说那个珍儿很香?宋蝶翕动鼻子嗅了下,确实嗅到一股很浓的香,这香还很奇特,像是在哪里闻到过。
宋蝶仔细想了想,才突然记起来她是在哪儿闻到过这股香。
前几日龙舟赛上,她从那几位东宫嫔妃处闻到的那股异香,分明与此时闻到的奇香一模一样。
难道假山里和圣上偷情的那个珍儿,就是东宫那位身具异香的纪良娣?
一想到这种可能,宋蝶便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她蹲在竹林里不敢动弹半分。
偏偏假山里的动静非但半天不消停,还愈来愈激烈,宋蝶蹲得腿麻,本想换个姿势,谁知一动就不小心碰到了竹子,竹子微晃,发出一点声响来。
“谁?”假山中传来一声暴喝。
宋蝶心道完了,她今日若是被发现,这条小命必然不保。毕竟当今圣上与东宫的太子良娣偷情,一旦传出去,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圣上绝不可能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