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发现自己身处陌生之地时,燕时洵心中就已经闪过很多种猜测。但是他独独没有想到,他竟然连自己都不是了??
虽然他失去了意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酒店出现在这里的,也没有看到导致了现在局面的存在。但是仅从周围的房屋环境,还有自己身上的穿戴来看,这绝非普通的活人能做到的。
更像是,鬼神之力。
燕时洵的神情阴沉得可怕,他冷笑一声,将怀表放回了马甲口袋里,迈开长腿就准备离开。
他需要确认其周边其他地方是否也是百年前的老滨海,还有节目组其他人……
既然那东西甚至能够绕开他的感知,那节目组其他人就更不用说,极大概率也会被转移到了这里。
燕时洵最后环视了一圈,然后没有犹豫的跨过高高的门槛,沿着记忆中的道路,走向井玢的宅子。
既然他现在是“井玢”了,那回自己家,很合理不是?
暴雨后的夜晚,整个城区都陷入了寂静,唯有昏黄的路灯投射到地面上,而家家户户都已沉眠。
皮鞋落在石板路上。
“嗒。”
“嗒。”
乌鸦盘旋了两圈,落在教堂的尖顶上,漆黑的眼珠死死的盯着长街上男人的背影。
……
燕时洵一直能够感受到若有若无的目光,像是被谁在暗中盯上了,但是无论他如何利用怀表的反光,和转角的玻璃窗,所看到的自己的周围都是空荡荡无人接近。
所以,是那个让他失去了意识又安排了这一切的家伙,在暗中关注着他吗?
燕时洵没有太过度的反应,始终姿态自然,就像自己本来就是井玢一样,深夜归家,走在租界区无人的长街上。
但他的内心,却绝非他表现出的这样平静。
巨浪滔天,震撼都连呼吸都在一瞬间没有控制好,粗重了几分。
燕时洵注意到,他走过的地方,和他在开机仪式结束后游览租界区时,所看到的景色几乎一模一样。
不是百年后已经被列为文物遗迹的,而是崭新的,带着还没有散去的油漆木头味道。
这下,事情可有趣了。
燕时洵挑了下眉。
整个区域都回到了百年前……甚至可能租界区之外也是如此。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那个做出了这一切的家伙,到底有多强?
不过,也许是因为燕时洵表现得太自然,所以镜头前的观众们愣是一点没看出来燕时洵内心的震撼,还在惊叹这场景不愧是出自名导演之手。
[这个场景好绝!我的妈呀,不愧是李导演,虽然租场地大手笔,但是也是真出效果。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以为这里真的是百年前的老滨海。]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燕哥穿得这么正式,服化组的审美也太好了,这套西装也花了大价钱吧,燕哥看起来就和以前那个时代的大人物一样,为了理想奔走什么的。]
[和我以前看过的老滨海电影好像!但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神秘又有底蕴,危机四伏中在刀尖上行走。]
[咦?等等,场景切换了!目瞪口呆,这不是直播吗?为什么会无缝切换到别的地方?刚刚还是街道上,现在就换到了老宅子里,而且主角也换了……这个穿旗袍的,是池滟???]
[嘶!还真是!好吧,我现在相信这真的是李雪堂导演,和节目组联合拍的电影了。]
[惊了,这个场景还原的好真实!嗯……稍等一下,是我看错了吗?门后面那个穿着裙子的,是我以为的那个人吗?]
[病啊……听姐姐一句话,真有病就去看看吧,别耽误了治疗。裙子,快被撑裂开了啊。放过裙子吧。(欲言又止)]
燕时洵修长有力的手掌中抓着被他团成一团的墨绿色领带,没有敲响井玢家的大门,而是在仰头计算了下围墙的高度后,用包裹在皮质手套中的手抓住突出的砖块,敏捷的几步上了墙,悄无声息的翻过高墙,然后轻盈的落在地面上。
明明身材修长,一身结实的肌肉绝非羽毛那样没有重量,但燕时洵就愣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屋内的人,也因此没有发现庭院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赵真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让他几乎想要大声喊出来以缓解自己的痛苦。
他抬手,捂住了自己一跳一跳的太阳穴,艰难的翻身起来。
而当眼前像是坏掉了的电视机一样的雪花点渐渐消退后,赵真才看清了自己现在所身处的地方,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觉得头痛。
——他被人敲了闷棍。
从太阳穴放下来的手掌里,还带着丝丝血迹,他歪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上也残留着血迹,而他刚刚就躺在杂物间的地面上,旁边就扔着一把老式木拖把。
答案已经很清晰了。
赵真眨了眨眼,在神智回笼的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哪里不对劲。
他本来是在酒店的顶层套房,和节目组的人一起等在客厅里,想要等待官方的人来接手调查顶层套房的恶作剧和死尸。
甚至就在失去意识之前,他还在试图安抚白霜。
白霜被牛奶瓶里的血液吓得不轻。
然而忽然间,赵真的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睁开眼睛时,已经被人敲了闷棍扔在了杂物间。
地面上很冷,让赵真上下两排牙齿不由自主的在颤抖着敲击在一处。可以预见到,如果他真的失去意识一直躺在地面上,只需要一个夜晚就足够让他失温死亡。
谁干的?和他有仇也不至于做这种事才对,现在这样的社会,到处都是摄像头,尤其是节目组的直播一直在开着,那个人跑不掉了……
赵真在低下头看清了自己的装扮时,呆滞了一瞬间,思维也像是老旧的轴承一样干涩到无法转动。
因为要参加开机仪式,所以他穿的是经纪人为他准备的西裤和薄羊毛衫,既时尚又不会显得不郑重。
但是现在,赵真却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已经不再是印象中的那一套,而是换成了百年前的男士长袍,浅灰色的长袍下,是同色的长裤,还有布鞋。
赵真是个演员,为了有戏可演,他什么剧都接过,包括百年前那个时代的电视剧。所以他很清楚,他现在这身打扮,是典型的百年前男士打扮。
他麻木艰涩的大脑像是坏掉了的机器,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难道,有人在他昏迷的时候,还给他换了衣服?
图什么???
即便身处娱乐圈,赵真见识过了很多狂热粉丝的所为,也知道很多影视圈里的破烂事,自以为已经算是成熟的“老”演员了。
但是这种神奇的发展,还是出乎了赵真的意料。
不过地面上实在是太冷,赵真没一会儿就支撑不住,赶紧扶着旁边的橱柜站起了身,然后恰好对上了旁边一面被打碎了的落地穿衣镜。
破碎的镜面照出赵真的形象。
他一袭浅灰色长袍,胸前还挂着一副金链眼镜,发型也是百年前常见的男士发型。
赵真不得不承认,虽然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这些服化道准备的是真不错。至少,他是一点看不出来这是道具。
如果他不知道,他还以为自己是真的在百年前的老滨海呢。
头上的伤口要处理,也要搞清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赵真不敢耽误下去,赶紧往杂物间的门口走去。
然而,刚一推上门,赵真的脸色就变了。
推不开。
看来是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这人有病吗!想让他死在这还给他换衣服!
赵真没忍住骂了一句,在发觉靠自己无法出去后,也立刻边用身躯撞着门,一边顾不得谨慎不谨慎的,赶紧大声呼救:“外面有人吗?”
“开开门!”
这么喊了一会,在赵真心中越发没有底的时候,外面终于传来了声音。
“是……赵真吗?”
是个女性的声音,带着犹豫的不敢确定。
不过既然能凭声音叫出他的名字,看来也是认识他的人了。
赵真立刻喜道:“是我!门被从外面锁上了,请帮我开下门。”
外面响起了一连串高跟鞋的声音,像是一位女性袅袅走过来查看情况。
然后她匆匆道:“请等一下,我找人来帮你。”
“好。”
但赵真却越回想这个声音越觉得不对。
总觉得……很熟悉啊。
在哪里听过?
不等他想明白,外面除了高跟鞋的声音外,就又响起了另一阵七扭八歪的声音。
像是个初学着穿高跟鞋的人,走路也走得歪歪斜斜很不习惯。
“赵真在里面?”
张无病惊喜的声音传来:“又找到了一个,太好了!”
赵真惊喜,一时也顾不得细究为什么他明明听到的是高跟鞋的声音,来的却是张无病这件事。
“导演!”
“赵真!”
张无病隔着杂物间的门深情回应:“你等着,我马上把锁搞开,放你出来!”
“就是,这个钥匙不知道放在哪了?”张无病的声音有些犹豫。
而赵真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往自己长袍下的腰间一模,手指被硬硬的东西硌到。
拉出来一看,是一整串钥匙,粗略一看能有几十把。
很好,看来杂物间的钥匙,很可能在他自己身上。
赵真差点被气笑了,而外面的张无病听到这个消息后沉默了两秒,又道:“没事,说起来你不信……杂物间门口,刚好放着一把斧头。”
“正好可以把门锁砸掉。”
张无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开心,并且从很快响起来的斧头劈中木头的“咔咔!”声来看,他也已经这么做了。
但是赵真却开心不起来,他默默的看了眼旁边镜子,裂纹蔓延的镜子里,映出自己头上带伤的形象。
他有了个疯狂的猜测。
也许,那把斧头,本来是想要用来杀他的。
好在张无病很快就解决了被锁上的大门。“砰!”的一声,锁应声掉落。
杂物间的门被从外面推开。
“好了赵真,赶快出来吧。”
赵真松了口气:“导演,幸好你在这,要不然我可能要在这冻上一整,整,整……”
他看着眼前的人,原本要出口的话卡了壳。
赵真目瞪口呆,伸出手指颤巍巍的指向张无病:“导演你……还有这种爱好?”
不过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听到的是高跟鞋的声音,出现的却是张无病了。
——因为张无病穿着的,就是高跟鞋。
张无病身上穿着不符合他尺码的老式校服裙子,软软的小肚子被浅蓝色的制服上衣紧紧勒出了形状,而裙子下面两条一看就是男性的腿上套着白色的长袜,脚上穿着一双带一点小矮跟的黑色皮鞋。
更夸张的是,张无病本来不太长的头发,竟然被硬生生揪出了两个小揪揪,上面还扎着蓝色的丝带。只是因为头发长度不够,没有这个发型本来应该有的天真活泼感,而是变成了两个冲天揪。
实不相瞒,没有比这套打扮更能体现出衣服主人是个变态的了。
是走在大街上都会被人拍照报警的程度。
赵真心里这样想着,却没忍心直接说出口,怕伤害到张无病柔软的心灵。
“没事的导演,我懂,成年人了,喜好自由。”
强忍着被辣眼睛的不适感,赵真艰难的安慰道:“这是导演你自己的自由,我不会说出去的。”
然而这话出口,原本手持斧头站在杂物间门口,还笑着准备迎接赵真的张无病,沉默了。
一向厚脸皮的张无病,难得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场面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中。
而观众们已经快要笑疯了。
[哈哈哈哈哈李雪堂导演是怎么回事?转行去做喜剧导演了吗?那我可得说,李雪堂导演拍喜剧是真的强,我人快要笑疯了。]
[啊妈妈,麦艾斯,麦艾斯!重金求一双没看过这个场面的眼睛。]
[卧槽!张导演你在干什么啊张导演!你现在可是顶流综艺的导演啊,就算为了综艺效果,也要顾及一下自己的形象和包袱吧?不用这么拼,不至于不至于哈哈哈哈哈。]
[你明明在笑,都没停过!噗!对不起小病,妈妈还是爱你的,就算你这个打扮……不行了,我笑得满地找头。]
[啊这,张无病身上穿着的是老式女学生制服吧?我一直很羡慕当年的制服,觉得比我现在运动服校服好看太多太多了,还曾经放言,就算是头猪,穿百年前的旧式校服也好看!但是现在在看到张无病的形象后……对不起,我为自己的年少轻狂道歉。啊,太辣眼睛了。]
而在漫长得几乎难捱的沉默后,还是旁边人咳了一声,打破了僵局:“赵真你头上是怎么回事?嗑到哪里了吗?”
赵真尴尬的从张无病身上收回目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向旁边看去:“不是,我醒来就这样了,好像是被谁打了……呃。”
“池……滟?”赵真迟疑的喊着对方。
而美艳的女人大方的点点头,承认了:“是我,我醒来的时候就是这套装扮了。”
此时站在张无病旁边的池滟,身穿着修身的绸缎旗袍,开叉一直到膝盖处,接缝处还镶着一颗珍珠,随着走动,雪白的小腿在精致的旗袍下若隐若现,高跟鞋将她的腿型修饰得完美到像石膏模特一般。
而池滟梳着百年前老滨海最时髦的卷发造型,发间别着钻石发卡,脖颈上带着三层珍珠项链,如雪的皓腕上也挂着一串珍珠钻石手串。
她看起来就是曾经的老滨海名媛,美到足以登上杂志封面,或是被印在海报上,贴满大街小巷。
赵真的严重闪过惊艳,看呆了一瞬间。
然而当他不小心看到旁边的张无病后,他痛苦的闭了闭眼睛,猛然回神。
“啊……张导,有没有想过换一个尺码?”
张无病:“………”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1
他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你以为我想穿成这样吗?”
张无病幽幽的怨念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我伏案睡在了书房里,身上就穿着这么一套衣服。我还以为有变态,就赶紧出来找你们,这才找到了池滟和你,根本没时间去换衣服好吗?”
赵真:“……对不住导演,是我的错。”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看到了熟悉的人之后,赵真稍稍安定了下来,问道:“我明明记得自己是在酒店的顶层套房里,但眼前一黑,再醒来就这样了,还有人换了我的衣服。这是什么情况?”
池滟细长的柳叶眉拢着忧愁,我见犹怜。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和你一样,本来是在安慰白霜,但是眼前一黑,再睁眼就躺在了客厅的地毯上,旁边全是摔碎的酒杯碎片,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三人一对各自的经历,发现竟然出奇的相似。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已经从酒店出现在了这里。
“既然我们都记得我们在安慰白霜,那……”赵真茫然四望,老滨海风格富丽装潢的走廊上,并没有看到白霜的身影。
“白霜呢?”
几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我应该是最先醒过来的,我醒的时候在二楼书房,喊了几声都没人回应我,走下来就看到了池滟躺在客厅里。”
张无病道:“但是我没看到白霜。”
“既然我们都在这里,那白霜应该也在这里。”
池滟从怀里掏出满绣着红色花朵的手帕,递向赵真:“先拿这个把你的伤口擦擦,我们去找医疗箱,给你处理一下伤口。比起白霜,现在你的伤也很重要。”
被人关心总是一件高兴的事。
赵真的心里涌上一阵暖流,他向池滟道了声谢,没多想就接过手帕,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手帕上还带着脂粉的香味,和浓重的血腥味。
赵真没在乎这个,就准备从杂物间里走出来,和两人一起好好看清楚这是哪里,又是怎么一回事。
而刚一迈开腿,赵真就“嘶!”了一声。
他的膝盖,竟然钻心的疼。
不是被磕伤了的那种,而是积年受冻导致的关节问题。
可是,赵真年纪轻轻,平常拍戏也注重养生,并没有关节上的伤痛。
这是怎么回事?
赵真低头看着自己皱巴巴的长袍,惊疑不定。
“赵真?”池滟奇怪的回身喊了他一声。
他赶紧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只是赵真走得太快,所以他没有看到,在他身后那面映出他身影的破碎镜子中,裂纹蔓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而每一片碎片中,都倒映出不同的角度。
镜子中,原本渐渐走远的赵真忽然扭过身,咧开嘴巴僵硬的笑了起来。
“咚!”
杂物间里,摆放在橱台高处的皮球,忽然掉在了地面上,发出了声音。
它在地面上咕噜噜滚了一圈,却猛然静止在中央的空地上。
像是撞到了什么。
然后,皮球缓缓飘向了空中。
就像是被一双看不到的手,拿了起来。
观众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倒吸了一口凉气。
[沃日!!!这不是个喜剧电影吗?这是要干什么?毫无防备看到这东西,我快要被吓得心脏停跳了好吧!]
[这是李雪堂导演的什么新尝试吗?最开始看到燕哥的时候,我以为这是个老滨海背景的电影,看到张无病的时候,我认为这个是轻喜剧电影。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这他么是个恐怖电影啊啊啊啊啊!!!真有鬼的那种!]
[卧槽卧槽!!正好我家楼上的熊孩子在拍皮球,我吓得直接把手机扔出去了!尼玛啊,吓得我屁滚尿流从客厅迅速钻进了被窝。]
[我就知道!看这节目绝对不能放松警惕!知道为什么这节目叫“心动环游”吗?意思就是让你的心脏疯狂跳动!至于怎么跳动的,那你不要管!被吓到不也一样是跳动吗?]
[啊啊啊啊孩子要吓没了,我一个人守着老家的祖宅啊,六层!没电!我一个人!农村!我现在快要吓疯了。]
不过,就算弹幕刷得飞快,这次不仅是赵真,就连张无病也对此毫无知觉。
在离开杂物间后,三人就沿着走廊一直走到了客厅。
而赵真也终于看清了他们所在的,是什么地方。
红木墙围,雕花玉制屏风,欧式人像雕塑,色彩鲜明的油画……这种中西结合的风格,特色如此鲜明,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它属于百年前那个特殊的时代。
“这是?”赵真有些迟疑:“如果是为了恶作剧,或是吓唬我们,那个人可真够大手笔的啊。”
张无病耸了耸肩,但是因为衣服的尺码不对,他软软的小肚子因为这个动作而从衣服下摆里露了出来。
“谁说不是呢?看这个花瓶上的外国人图案和下面的落款,这可是正宗的古董,当年的出口转内销,典型的风格,而且是真品。要知道这批瓷器本来是要出海贩卖,结果船沉了,就剩几个留了下来,现在已经炒到超过一百万了。”
赵真看着张无病指的那个平平无奇的瓷瓶,倒抽一口气。
张无病不在乎的道:“家里老头儿就喜欢这些老物件,买了不少,所以我也跟着见过。你看到的这些,都是真品。”
“就有一个问题。”但张无病还是有些迟疑,甚至在怀疑着自己的判断:“这些东西,太新了。”
“家里老头儿买的,已经是品相最好的了,但即便如此也有时间的痕迹。可是这里的东西,新到像是刚刚造好。”
赵真挑挑眉,打趣道:“不像是西周的,而是上周的?”
张无病被逗笑了,他在客厅的柜子里没有发现应急医疗箱,于是直接岔开腿往下一蹲,就要翻下面的抽屉。
像医疗箱这种有些体积的,也可能会放在下面。
张无病自己不觉得哪里不对,池滟却惊呼了一声,赶紧捂住脸转过身去。
赵真也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
张无病:“???你们在干什么?”
“导演……”
赵真艰难的启齿:“你现在穿的,是裙子,蹲下的时候注意点形象。”
才反应过来的张无病:“……”
他赶紧一抬手,把被自己两边大腿撑开的裙子往下面一压:“变态!”
赵真:“………”
导演,现在看,你更像个变态啊……
张无病也很委屈,他从“给赵真找医疗箱”,变成“气呼呼的给赵真找医疗箱”。
他也不是故意的啊!他一个大男的,怎么会有穿裙子的经验?
客厅的水晶吊灯没办法打开,只有赵真在杂物间拿来的煤油灯,勉强照亮着一点空间。
他们试过了,但是水晶吊灯闪了闪就又灭了,赵真觉得这应该是电压不稳的问题。
“有点奇怪,我们真的在滨海市吗?”赵真道:“好多年我都没有听说过停电这种事了,市区好像一直都保证供电吧?而且。”
他举了举手里的煤油灯:“正常家里就算会为了停电做准备,一般也会放充电宝和usb灯吧?谁会在家里放个煤油灯?”
“这样说的话……”张无病沉思:“我们一路走来,好像没看到墙上有插座?”
“现代装修,会忽略这个东西吗?”
几人无言以对,心中却都统一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他们现在所身处的,是百年前的老滨海?
张无病本想说什么,但当他的目光意外从旁边的落地窗划过后,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猛地转身看去。
然后,他长长的倒抽了一口气,整个穿着裙子还保持着豪放不羁的姿势的身躯,都僵硬住了。
昏暗的灯光下,落地窗外面的黑暗阴沉浓稠,像是化不开的墨汁。只有庭院里喷泉的汉白玉天使雕像,隐约能够看到一个人形的轮廓。
却完全失去了原本该有的美,而在下过雨的深夜里透露着森森鬼气。
而落地的花窗外,一双眼睛透过浅色的玻璃,直直的注视着客厅里的几人。
却看不到身体。
像是……只有一双眼睛漂浮在空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
张无病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回荡在空旷的房子中:“鬼啊!!!!”
被张无病的惨叫猛地吓了一跳,赵真和池滟也被感染了恐怖的情绪,下意识的跟着喊。
然后,一声不轻不重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闭嘴。”
声音不大,但却非常有效的让几人噤若寒蝉,不敢再喊一声。
没有落锁的玻璃大门被从外面推开,笔挺的西装长裤率先迈了进来。
“倒是新奇的体验。”那人冷哼道:“总是抓鬼,这还是我第一次被人当成鬼。张大病,你出息了啊。”
几人紧张得大气不敢出,紧紧的盯着大门。
而当那人出声后,几人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这声音……好像是燕哥?
原本被张无病吓了一大跳的赵真,在看到来人是燕时洵后,顿时心脏落回到了原位。
张无病更是直接“汪叽!”一声哭了出来,嚎着直接向站在门口那人的大腿扑过去:“燕哥!真的是你吗燕哥!”
“我刚刚以为自己要死了呜呜呜。”
张无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好不可怜。
燕时洵有些无语,就算透过西装裤厚实的羊毛质地,他也依旧感受到了透过裤腿传递到肌肤上的湿润感。
这小傻子!
他低下头,本来想要像以往那样嘲笑张无病几句,然而在近距离的情况下,刚刚因为灯光昏暗而错过的细节,清楚的展现在他面前。
燕时洵整个人都僵硬了。
这个扎着冲天揪,穿着裙子的……是什么东西???
“张有病?”燕时洵不可置信的问:“你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
赵真“啪!”的一声抬手捂住了眼睛,但是不断抖动的肩膀,却暴露了他在狂笑的事实。
张无病哭唧唧:“燕哥你嫌弃你可爱的小病了吗?”
“嗯。”燕时洵诚恳作答。
张无病顿时如遭雷击。
小小的一个单音,杀伤力却如此大。
观众们的笑声更是直接刷屏了弹幕。
[小病:我对燕哥的心,终究是错付了!]
[噗!这个真不怪燕哥,我看了也好想笑。]
[哈哈哈哈哈张有病哈哈哈哈,导演痛失真名!]
[只有我一个注意到,燕哥说他之前都在捉鬼吗?所以其实是真的有鬼吗?燕哥之前让我相信科学都是在骗我的吗!哭唧唧。]
[一个单纯孩子的心,就这么破碎了,啧啧啧,燕哥啊哈哈哈。]
[可能是导演给的剧本?该说不说,没想到李雪堂那样的名导演玩起来,是真的会。]
在张无病僵硬得快要和院子里的雕像有一拼时,赵真和池滟向燕时洵说明了自己的经历,赵真还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
“燕哥,我觉得不是有变态敲晕了我们,把我们带到了这里还给我们换了衣服,而是我们现在就身处在以前的老滨海。”
赵真扬了扬自己的男士长袍袖子:“我身上有钥匙,有很多零碎的印章和别的东西,我觉得我这身看起来像个账房先生,或是管家。如果真是个变态干的,他没必要做到这么细节吧?”
赵真曾经是个无神论者,但是他现在已经彻底打破了自我束缚,连猜测都大胆了起来。
——他可是都和女鬼在一个棺材里待过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
赵真本以为自己的猜测太过离奇,燕时洵不会相信。
却没想到,燕时洵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这里就是百年前的老滨海。”
几人惊讶:“啊?”
燕时洵从自己的毛呢外套口袋中,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电影海报。
海报充斥着浓浓的老滨海风格,上面的女郎烫发红唇,言笑晏晏,而下角标注的电影日期,却是百年前。
“我醒来的地点和你们不太一样,从外面走回来的时候,我确定了三件事情。”
燕时洵平静道:“一,我们现在就在百年前的老滨海租界区。我看过外面的建筑了,理发厅,歌舞厅,电影放映厅,使馆,会馆,和平饭店,咖啡店……里面的装饰和使用的东西,都是百年前的。并且不是故意布置出来的,而是有人在使用和生活的痕迹。”
“二,我们暂时没有离开的方法。我试过了,但外面都是浓雾,沿着街道走到尽头只是另一个循环,永远走不到头,也摸不到边缘。想要靠着物理方式走出去,暂时是不可能的了。”
“三,我们各自都有自己的身份。你们可以在自己身上找一找,应该会有能够证明身份的信息。”
燕时洵戴着皮质手套的修长手掌交叠在身前,握着文明杖,轻笑:“介绍一下,我是井玢,外交官。”
“死于七十年前。”
“顺便。”燕时洵笑道:“我们现在所在的,就是井玢的宅子。”
“宅子最后一位主人,死在六十年前,从那之后,就一直荒废,没有人烟。”
几人屏住呼吸,愣愣的看着背光而立的燕时洵,在他说出自己已经死亡时,下意识抖了一下。
就像是一股冷风,从他们身边吹拂,穿堂而过。
池滟最先从愣神中和反应了过来,她快走两步,到旁边的欧式雕花沙发上捞过一个小巧的女士手包。
“身份信息的话,我想我知道自己是谁了。”她从手包里翻出一个小小的胸牌,上面刻着字。
【京城大学外文女子班,林婷】
这是一个学生的身份铭牌。
但是在池滟拿出来后,赵真却迟疑了一下,问道:“但是池滟姐你的打扮,不像是学生?”
“反倒是张导……”他的目光转向张无病。
虽然张无病的形象实在是辣眼睛,但是身份却不言而喻。
张无病茫然抬头。
池滟抿了抿红唇。
“那么,就在房子里找找吧,我们都应该有各自的身份信息。也许从这里面,我们能找到离开的方法。”
燕时洵将几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他轻轻拍了拍手,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力:“既然我们在这里,我又是在外面的建筑里醒来的,说明我们所有人都有符合自己的身份信息,做的事情和出现的地点,也都符合身份逻辑。”
“除了我们之外,当时在酒店顶层还有几人,他们应该也在这附近。仔细找找,说不定会有收获。”
燕时洵微笑:“现在——欢迎来到大型角色扮演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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