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王世子名满京都的风流美名和宁王不相上下,要说有什么不同,便是宁王风流得较为低调,而德王世子风流得十分高调。
白天提着鸟笼子和长明侯世子在茶楼吟诵酸诗词句,亦或者上秦楼楚馆喝喝花酒,最为离谱的是——
德王世子曾经在京都第一大茶楼摆了一个吟诗擂台赛,却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吟诗作对,而作的是——
淫诗。
当然,最为捧场的自然是长明侯世子,两人在那茶楼集合了不少才子写了好几百页难以入眼的诗词,气得德王和长明侯当街暴怒。
不过么——
一个默默支持着堂兄夺位大业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就这般纨绔呢?
容宸微微眯了眯眼,笑容渐渐敛了起来:“薛小姐。”他含情的桃花眼牢牢盯住她,“有没有人说你很聪明?”
薛仪耸耸肩:“千万别这么说,聪明的人都活得不长久。”她歪着头,作天真状想了想,“小女不过是感谢德王世子的相助罢了。”
岚山寺之事给了她一个极为妥帖的接近容宸的借口,自然她如今不会贸贸然凑到太子跟前去,可德王世子就不一样了。
说到底——
她也不过是笃定太子在等着她主动上门而努力消耗着太子的耐心罢了。
“哦?”他尾音上调,嗓音性感。
薛仪伸手,拿起了容宸的扇子,学着他的模样抚摸扇面,一脸高深莫测:“靖王,许越。”
容宸手一顿,看着她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许越是靖王的爪牙,几年前,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到这个惊人的事实。
这是件埋得很深的事情,连安王自己都不知道。
而他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完全归功于他对许越那么一点小心眼的隔阂。
容宸拖着腮,展颜一笑,桃花眼潋滟风情:“薛小姐想要什么?”
薛仪起身,撑着方桌,附身凑到容宸面前,鼻尖几乎贴住鼻尖。
容宸微微一怔。
薛仪双眸清明慑人,直直看进容宸眼底:“这就要看太子殿下的诚意了。”
她——
什么都知道。
薛仪从楼上下来时,薛泽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背靠马车不停的打着哈欠。
“行了。”她拍了拍他的脑袋,“咱们回府。”
薛泽有时候实在搞不清楚这位姐姐的想法。
待上了马车,他忍不住疑惑地问:“你既然投靠了许越的主子,为何又要见容宸?”
薛仪挑眉看着他,片刻,粲然一笑。
她站在靖王的阵营?
不,她只站在胜利者的阵营。
*……*……*
淮水阁
骨扇一下一下有节奏拍打着白皙的手心,一身男装的薛仪站在走廊上面无表情注视着楼下一桌正在安静喝着酒的男子。
“他已经接连来了好几天了。”沉默良久,站在身后的秋阳道,“前几日属下倒没多在意,可一连来好几天,真真是叫人疑心了。”
“恩。”薛仪淡漠地应了一声,略一沉吟,却转了话题,“昭华公子的事如何了?”
秋阳摇了摇头,复尔又扯了扯嘴角:“不过,小姐,这位疑似小姐’表哥‘的男子,背地里似乎是在打听昭华公子的事呢?”
薛仪挑了下眉:“他要替薛静出头?”顿了顿,有些好笑,“他们该不会以为昭华公子是我安排的罢?”
“可既然如此,直接告诉小姐他是小姐的表哥,骗取小姐的信任不是更为方便么?”秋月蹙眉。
“你以为他们现在还能骗得了么?”薛仪瞥了他一眼,“别说侍郎府,本小姐就算是个白痴也该有一定戒心了,表哥接二连三出现,摆明了是圈套。”
这正是十分违和的一点。
“小姐。”秋阳冷不丁地道,“定远侯府似乎有人在查那位林公子的身世。”
薛仪一怔:“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现在才说?”
秋阳尴尬了一瞬,刚开始他也不确定,更何况林行十有*和定远侯府是一伙的,万一是陷阱呢?
“属下怀疑是陷阱。”犹豫了一瞬,秋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薛仪蹙了蹙眉:“说不清楚。”
确实可能是吸引她上钩的陷阱,可也有可能——
出现了定远侯府意料之外的事情。
如果说真有什么事情,那么从目前来看,这个事情必然是林行的出现。
“这样。”
既然寻常方法走不通,又何必认准一条大道走,条条大路通罗马,未必没有更好的方法。
薛仪转过头,幽深的眸子定定盯着秋阳:“将林行的消息透露给薛易。”
再谈起薛易,秋阳又不禁想起之前管事提过在淮水阁见到和薛仪样貌相似之人,他皱眉:“属下怀疑,他知道得很多。”
知道薛仪的手脚,知道她的打算,甚至知道这间淮水阁。
“他当然知道了。”薛仪漫不经心走到桌前坐了下来,倒了一杯热茶,轻啜了一口,“他姓薛,我也姓薛,我们流着相同的血,本质上是同一种人。”
薛仪放下茶杯,忽然道:“对了,你再查查林家的事,他们当年离开京都之后到底做了些什么事,现在身在何处,我总觉得林业和林行伪装林家人出场并非单纯为了陷我于不义。”
顿了顿,她若有所思地用食指敲着桌面:“说不定是有什么更深层的含义在里面。”
从最开始的难以理解,到现在才总算有了点眉目。
对方并非针对她,而是针对“林”家。
她不得不怀疑当初的林家是否还隐藏着更深层的秘密。
而且白壶真人——
当初白壶真人来到侍郎府,不仅对林业这个冒牌货表现出明显的敌意,甚至还极为关切她的名声,这实在有够违和。
一团一团简直如同乱麻理不清,薛仪揉了揉太阳穴,又问道:“德王世子那边可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自从和德王世子搭上线,她倒是更为喜欢和德王世子对话了,德王世子比太子好拿捏,也更好玩,太子太过难琢磨,再者——
现在她还在等太子上门呢。
不过由于晋言的存在,她倒是不敢名明目张胆和德王世子来往,而且——
她和宁王如今是圣旨定下的亲事,和宁王的堂弟来往,岂非是给人找由头编排?
正想着,秋月忽然推门而入,疾步走到薛仪面前,抿了抿唇:“小姐,府里老夫人送信让小姐赶快回去。”
薛仪挑了挑眉:“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秋月道,“宁王殿下过府上拜访了。”
*……*……*
小厮上了茶水,恭敬地行礼退下。
薛兆德谦和地微笑:“殿下请用茶。”
坐在正座上的男子,银冠束发,身着玄色锦袍,白色莲花纹底,一条墨色腰带,坠着一块黑色玉佩。面容冷峻,目若寒星,直挺的鼻梁唇色绯然,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是让人心动。
他端起桌上的茶盅,如玉修长的手指掀起茶杯拢了拢茶水,淡声道:“薛小姐还没回来?”
薛兆德没想到对方竟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维持,抿了抿唇:“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恩。”容端放下茶盅,“本王等薛小姐回来。”
照理说成亲前男女之间见面是不合礼数的,可若是宁王硬要见面,薛兆德还能说一个不字?
而对方堂而皇之道了府上,宫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极有可能的。
薛兆德略一沉思,忽然听到门口的小厮刻意拔高声调道:“见过大小姐!”
“仪儿回来了?”薛兆德立刻站起身,慈祥地笑着看向门外,正好看见披着厚重披风的薛仪迎着风雪踏进院子。
容端抬眸看过去,也略一颔首:“薛小姐。”
薛仪还未走进厅内,闻声看向说话的男子,怔了怔——
当初见到宁王时他被下了药,意识并不清醒,如今一瞧,全然没有传闻中那般风流纨绔的模样,他的清冷和冷漠是由内到外散发出来,丝毫不违和。
薛仪有些不理解了,难道是传言误人?
可容端现今这幅气质,必然是极为容易吸引女子芳心的。
薛仪一边行礼,一边柔声问好:“小女薛仪见过宁王殿下。”
“薛小姐不必多礼。”顿了顿,他便站起身,看向薛兆德,“本王想和薛小姐单独谈谈。”
薛兆德和薛仪俱是一怔。
“这……?”薛兆德有些犯难,若是两人私自相处,传出难听的话可就麻烦了。
虽然他并不赞成这门婚事,可如今赶着鸭子上架了,难道说他还要拒绝?
“薛侍郎不必着急,本王自有分寸,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会流传出去。”容端淡漠地道。
薛仪睨了他一眼,发现宁王其人,实际和太子也没有什么差别,高傲,清冷兼具。
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会流传出那样误人的传言呢、
薛仪略一颔首:“小女自然相信殿下的为人。”说着,似是开玩笑的看向薛兆德,“父亲总不会怕殿下对女儿做什么罢?”
容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答应岂不是不通情理?
而且照着薛仪的意思,他不答应,岂不是默认宁王会对薛仪不轨?
薛兆德只得同意:“自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