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破欣慰的抚掌而笑,颇有些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实际上李春的性情不算浮躁,就是精力太过旺盛,总给人静不下来的印象,加之又是个女子,那就更不符合当世的价值观取向。
李破其实从不担心妹子像那些贵族一样,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他只是担心妹子一声不响的跑出去,给你来个浪迹天涯。
她又不是没这么干过。
而且小的时候,严闾人就常常跟她说,要带她出去见识一下世面,会一会南方的剑客什么的,让她对仗剑天下,锄强扶弱的侠客行径颇为向往。
事实上则是,民间的游侠儿也只是名号上占了个侠字而已,多指那些不务生产,成天游手好闲的城狐社鼠。
另外身负武力的人,大多不是什么好人,隋末乱世当中,胡乱杀人,屠戮无辜的往往是这些人。
诸侯帐下,也都少不了此等人物为虎作伥,像侠客行中那种轻生死,重然诺,杀戮豪强,如屠猪狗的侠客,都是经过艺术加工的产物。
不能说没有,可却也能说得上一声世所罕见。
你说谁没事干,愿意拿着凶器游走在法律之外?
所以世人又有学会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说法,有了本事,第一选择自然是加入官府,从军也好啊,哪能有事没事的去做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亏本买卖?
…………
李春因为习剑的缘故,可以说身上自带侠气,但话说回来了,她也不是那种正义感爆棚,愿意随时随地给人主持公道的人。
和其他那些人差不多,就是身负武力,总想施展一下,显显自己的本事罢了。
在李破的言传身教之下,没那么多正义感,却也绝对做不下什么恶事,如今还能记得自己的来历,知道忆苦思甜,李破自然很是高兴。
觉得妹子虽然年过三十,还这么活泼有点不像话,可该懂的道理却都懂得,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的教育方式并未出现太大的问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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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生的儿子,那就你来做主吧,等他长成,我给他取个表字也就是了。”
兄妹两个相视而笑,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他们几句话的工夫就给孩子起好了名字,表字也有了指望,反而没了徐世绩这个父亲什么事。
徐世绩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是觉着他们有点过分,却又不敢说。
李破却没忘了他,转头看着他便道:“你是孩子的父亲,有什么想说的没有?觉着徐庆这个名字可还好吗?”
徐世绩能说什么?敢说什么?
他连道了两个好字,看着妻子欢喜的模样,他脸上慢慢也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李破不再理这个蠢货,再次确认了妹妹的身体无碍,又问起了府中缺什么没有,不行的话就到宫中库房支用。
大有一副全天下都是咱家的,不能薄待了自己的样子。
李春就说自己那把剑已经用了好几年了,想要弄把好的,也不用什么古剑之类的玩意,就想让匠作监专门制作一把趁手的兵刃。
李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瞄了徐世绩一眼,徐世绩心领神会,这点事哪还用皇帝出马?立马出言相劝,等她能出屋了,什么都好说。
实际上两个男人都明白,这是人家向兄长撒娇呢,不然以她长公主的身份,什么好玩意弄不到手?
…………
说了一阵,李破就看着徐世绩道:“我和突厥可汗会盟,明年许就要出兵高昌,你熟读兵书韬略,老师也要回朝了,今年冬天,你就和老师一起,会同兵部,制定一下出兵方略。”
徐世绩心跳都快了一拍,可听到最后,心又自己回到了肚子里。
“高昌,龟兹都和大唐相邻,为何只取高昌?”
李破笑笑没说话,只端起茶碗来饮了两口。
徐世绩沉吟片刻,恍然道:“是臣问错了,此内突厥之内争,还要观望形势,才好做出决断。”
李破放下茶碗,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突厥分为东西两部已有数十载,早就如同两国,咱们又不是劝架的,此时不宜牵涉过深。
高昌君臣多为汉家苗裔,不用大动干戈,龟兹则不同,人多杂乱,又处于戈壁沙漠当中,取之无益,反而……”
徐世绩笑道:“反而直逼天山沿麓,让突厥人放不开手脚,陛下英明,正可谓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这个马屁挺舒服,李破不由哈哈大笑。
说起战事来,两人其实是很有些共同语言的,看他们说的高兴,李春很是欣慰,便让人去准备午饭。
…………
说起军事来,徐世绩那就不一样了,整个人好像都精神了起来,他的功劳现在不一定能比得上别人,可领兵之能在大将军当中无疑是最为出类拔萃的那一拨。
如果不是娶了长公主李春,东海战事肯定要有他一席之地。
唐初时节各种开疆拓土的军事行动,一定也少不了他徐茂公。
所以说占了便宜多数就要付出代价,这两年他就错过了不少建立功业的机会。
大将军们背后说起徐世绩来,总会调笑一般的说上一声驸马爷,军功少,你身份再是尊贵,也就得不到别人诚心诚意的尊敬。
此时他便说道:“出兵西域之事,臣以为还得看陛下的心意而定。”
李破扬了扬眉头道:“哦?此话怎讲?”
徐世绩不慌不忙,已经进入了状态,和之前是判若两人,从容的给皇帝斟了杯茶,“陛下与突厥相盟,言曰只取高昌。
应该是想让突厥人放心出兵,大唐对西域未有图谋之意。
那这中间的分寸就很好把握,只需出兵数千骑,破高昌小国只反手之事,既遵守了与突厥人定下的盟约,又不费多少力气。
定下的明年出兵的时机就很好,今年东西突厥肯定要大战一场,正好视结果如何而定。
只是臣不晓得陛下……真就那么相信突厥人的承诺?以臣看来,此正恢复西域之时也……”
将军们都是这个样子,功绩摆在面前,他们就没有道理不去夺取,至于将来如何……打下来再说,开疆拓土之功,怎还能见而不取?
李破听了,真想让他把草药捣捣,先治治自己的脑子再说。
徐世绩偷偷瞧了瞧皇帝的脸色,没有一点欣赏的神情流露,于是自失一笑,“唉,如今确实不宜跟突厥开战,是臣孟浪了。”
李破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国家疲敝,如今日子刚好过了一些……你们这些领兵之人啊,不能总想着建功立业,也得为天下百姓着想一下吧?”
说到这里,李破想起眼前这厮是河南土匪窝里窜出来的活土匪,跟他说什么爱惜百姓,那就是对牛弹琴,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
徐世绩垂头听训,心里却也在滴咕,俺刚刚都说了要看你的心意,怎么说着说着,还翻脸了呢?
李破则继续道:“轻骑取高昌,在张掖屯兵作势,这样应该是可行之策,就按这个来商量。
那今年就得在凉州备好粮草,由你们左武候卫来办,蜀中秋收征上来的粮食,不必运来长安了,都送到凉州去,应该是足够了,这些事你去和苏元宰商议即可。
大娘不用你总在家里陪着,你一直在她眼前乱晃,小心她心烦了拿剑戳你。”
有了差事可做,徐世绩是精神抖擞,听最后大舅哥又来了这么一句,心肝就又习惯性的颤悠了两下,苦笑一声道:“还是陛下知她,臣才在家中陪了她几天,她就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李破嗤笑一声,“她嫁的是英雄豪杰,不是在家相妻教子的废物,你给朕打起精神来,在京师才待了多久,就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还去弄什么草药。
好好当你的大将军吧,别忘了自己的志向抱负,西域挡不住大唐的铁骑,你还如此年轻,有你再次上阵领兵的机会。”
徐世绩大喜,狠狠的锤了捶胸膛,“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负陛下期望,安心做事领兵……心怀百姓。”
李破哈哈一笑。
一直陪在他们身边的李春却是不乐意了,“说正事就说正事,怎么还扯到我身上来了?他啊,大哥尽管往死里用,反正他在家里也待不住,可不是我嫌弃他没出息。
这才在家待了几天?整日里弄的满身药草的味道,问他要做什么,他说反正也闲着,不如寻点事做,就当是自娱自乐了。
哼,我想活动筋骨,乐一乐的时候,他就没了影子,看来是真怕我拿剑戳他。”
徐世绩就笑,“大娘技艺精湛,我也就是个读书人,哪是你的对手?若是让你寻见,岂不糟糕?”
李春不屑的白了丈夫一样。
旁边的李破看着妹妹妹夫打情骂俏,吃了满满一嘴的狗粮,十分不适,张嘴就想挑拨一下人家的夫妻关系,总能让徐世绩这厮扎实的挨上几下。
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作为兄长,不能那么不着调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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