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道覆先是一愣,转而冷笑道:“你还是想把希望寄托在天道盟的身上吗?”
卢循摇了摇头:“我未必要在攻克建康的事情上跟天道盟有什么合作,但是,我不能不考虑战后的治理。三弟,你是个将军,而我是一教之主,将来灭晋立国,我更是会位居九五,这些事情,你可以不考虑,但我不能不想。”
徐道覆沉声道:“只要攻下建康就行了,要跟天道盟合作什么?这个组织利用了我们天师道这么久,难道你就不怕哪天他也唆使我们的徒弟们也象杀孙恩一样地对付我们?”
卢循的童孔勐地收缩了一下,负手背后,开始踱起步来。
徐道覆咬了咬牙:“他们这个组织,建立了千年之久,甚至更早,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就是不停地受他们的指使,听他们的号令而已,即使到了今天,他们也是说让我们治理天下,取得世间的权力,然后为他们搜取灵丹妙药罢了。哼,真要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羽化飞升,那为什么这样的好事要他们独享,我们自己不能做呢?”
卢循的脚步顿了一下,继而又开始了来回的踱步,显然,徐道覆的话让他有些心动了,但还不足以让他改变心意。
徐道覆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跟卢循相交相处几十年,他的每一个神态动作反映了何种心理,可能比对自己本人都更了解呢,徐道覆的浓眉微微一挑,继续说道:“我们好不容易通过这次起兵摆脱了天道盟的控制,现在老黑袍死了,新黑袍看起来很弱,上来就在荆州刘道规那里栽了个大跟头,我们现在能打到建康城,靠的是我们自己的本事,不是他们的帮忙!”
卢循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徐道覆:“三弟,别太自以为是了,如果不是斗蓬给我们的三千颗长生人药丸,不是你在桑落州之战中用了两千颗,你确定我们现在能在这里?”
徐道覆冷笑道:“打何无忌的时候,我可没用他斗蓬或者是黑袍给的任何资源,陆地行船也是我想的,潜龙战船和木甲机关术是二哥你的本事,现在天道盟能给我们的,不也就是这些个长生怪物药吗?”
卢循咬了咬牙:“除了这些药丸,还有他们跟世家大族的联系,就象黑袍,他能帮我们联络后秦,引来外援,斗蓬可以帮我们稳定世家,建立战后的统治,这些难道你从来不考虑的?”
说到这里,卢循提高了音量:“今天你在这新亭用二百枚长生药丸,不仅会让其他五千人陪葬,而且会动摇我们的军心,试问其他人看到怎么想?以后跟战友们一起作战时,是不是要先防备身边的同伴会不会变成怪物?我们一直讲神教内部皆兄弟,上了战阵共死生,结果就是让你去死无生,以后谁还会追随我们?”
这回轮到徐道覆的脸上肌肉跳动,却是无话可说了。
卢循继续冷冷地说道:“我们这一路过来,不停地打胜仗,除了这些长生药丸外,跟天道盟暗中对晋军的瓦解,腐化,尤其是情报的误导,是分不开的。刘毅,何无忌都是当世名将,为什么会轻兵冒进,中了我们的埋伏?你真的以为全是靠了我们的本事?”
徐道覆咬了咬牙:“越是如此,我们越是不能跟天道盟再这样合作,或者说是受他们控制了,今天他们可以这样对付晋国的文官武将,对付黑手乾坤这样的合作者也是说灭就灭,对付以前跟他们合作的孙恩也是说杀就杀。那明天同样可以这样对付我们?最多是我们乖乖听话,俯首称臣,也许会成为他们在世间统治的傀儡,一旦想要摆脱,那就是黑手乾坤,孙恩的下场!”
说到这里,徐道覆沉声道:“这就是我们摆脱天道盟,真正自立的最好机会,二哥,你想想,我们奋战了这么多年,就是要建立自己的王朝,让神教之名从此名垂青史,如果要是让天道盟作主,那他们多半以后还是要那些世家高门继续高高在上,甚至让我们退居山野,继续只能当个道观观主,这就是我们想要的?”
卢循一动不动地盯着徐道覆,沉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强攻新亭,靠着一堆长生人怪物,靠着鬼兵拿下这个要塞,然后全军弃船登岸,再然后呢?”
徐道覆不假思索地回道:“拿下新亭要塞,我们就可以强攻南门外的石头城要塞,然后就可以趁机攻城了,哼,建康城中还有十几万百姓,只要我们攻进了城,刘裕要么保他们而防守外城城墙,这样会兵力不足,给我们各个击破,要么就是放弃这些百姓,退守内城,嘿嘿,这样一来,我们不就多出十几万兵力了嘛,剩下的八百颗鬼兵药丸,可就…………”
卢循突然暴躁了起来,厉声吼道:“住口,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想把整个建康,变成一座只有死亡和怪物的鬼城?”
徐道覆也跟着吼道:“只要是为了胜利,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们这一路攻来,杀人何止数十万?就算当年攻打广州时,吴隐之死硬不投降,我们还不是纵火焚城,把整个广州城都付之一炬吗?二哥你当时也把烧死的几万具尸骨堆积在城外,做成京观,以震慑整个广州的夷夏各部,迫其投降吧。”
卢循狠狠一跺脚:“那是广州,不是建康,在这种边远之地搞这种立威,而且是火攻城池,不是纵兵屠杀,没那么倒行逆施,可是在建康这个国都,让全城百姓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你让天下人怎么看神教,怎么甘心接受我们的统治?”
徐道覆冷笑道:“谁让他们跟着刘裕,与我们对抗到底呢?既然不识时务,死硬不降,那我们就是代天行道的雷霆霹雳,让他们全城玉石俱焚,建康被这样屠灭,还怕别的地方顽固不降吗?杀一城以取天下,这笔账,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