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议已定,刘慧明开始着手布置,他首先把刘三强叫来,吩咐他继续搜集永庆王的黑材料,然后把搜集起来的材料交给王继谟和卫景瑗,让他俩各写一篇惩恶檄文出来。
二人见他无论如何都要把自己拉下水,只得答应了。
刘慧明见他俩的脸上像吃了一坨翔一样难看,笑着宽慰道,“放心,放心,你们只做外围工作,保证不把血溅到你们身上。”
卫景瑗闻得此言,脸色终于有些放松了。
王继谟的脸色却更凝重了,他和刘慧明同行半个月,早已清楚他的为人。他说的话他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的。
二人走后,刘慧明又把刘三强叫进来交待一番,“三强,你去制造点儿事端出来,引永庆王上钩。”
刘三强秒懂,嘿嘿一笑,道,“先生放心,三天之内保准有人围攻他的王府。”
第二天,刘慧明以盘查奸细的名义派兵接管了大同的城防,四个城门和四个角楼都安排了一旗兵丁把守,又在城中安排了一营兵丁轮番巡逻,很快就在城中营造了一种战争氛围。
紧接着,刘慧明便启动宣传机器,他先把报社办了起来,又让随军来的戏班子、说书先生到处聚众演戏、说书,大肆抹黑流寇的残暴,渲染城池被流寇攻破后的惨状,特别举了西安的例子。
李自成是八月十七攻下的西安,到现在已经一个半月了,西安的情况也渐渐地传到了这边,刘三强还专门收留了几个从西安逃出来的百姓,让他们现身说法,加强说书先生的说服力。
经过几天时间的整顿,大同的市容市貌就焕然一新。长期居住在此的老百姓发现,城中虽然多了几万人,但他们都在军营里训练,只听得到喊杀声,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巡逻的官兵不偷不抢、买东西照市价给钱不说,遇到老百姓有纠纷时,竟然还会站出来帮他们主持公道,锄强扶弱之举比及时雨还有效率。
刘慧明稳住了大同的形势,便开始对姜襄下手了,还是演武那一套,招数虽然老套,但效果却是杠杠的。
这天,刘慧明的大军首先在校场上进行例行操练,王继谟、卫景瑗二人全程观摩下来赞不绝口,就连行家姜瓖都深受震动。
操演完后,刘慧明看了看姜瓖,道,“姜总兵,该你了,让本督看看你带的兵。”
“末将遵命!”姜瓖大声领命,随即吩咐传令兵,“让儿郎们好生操演,不要给老子丢脸。”
刘慧明看了一眼站在下手的姜瓖,他一到巡抚衙门就向刘慧明哭穷,原来大同边军已经欠饷七个月了,本以为查抄了宣府的奸商朝廷会发饷,怎料崇祯发了辽东的军饷之后就把他们忘了。在失望之余姜瓖也明白了,他没有把家眷送到京师去,朝廷是不可能给自己发饷的。
不过,他这次哭穷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发饷,而是为了逃避刘慧明的征调,但是看刘慧明并没有拒绝发饷的意思,反而让他演武,在高兴之余又有些隐忧。宣府总兵王承胤演完武就掉了脑袋的事还历历在目,人王长腿好歹是行伍出身,打了二十年多年的仗,而他早年一直在混日子,根本没打多少仗,这个总兵之位也是靠走关系搞来的,要论履历他还不如王承胤呢。
因此,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要是刘慧明突然发难,那他也只能奋起一搏了。
大同三万精锐边军陆陆续续地进入了演武场,连续演示了结阵、变阵、遇袭、分进合击、追击等常规项目,虽然不算完美,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王继谟和卫景瑗也露出了笑意。
大同边军是朝廷精锐,虽然阵列比不上刘慧明的京营,但是这些军队都是见过血的,身上的杀伐之气是京营的新兵怎么练都比不了的,总体来说边军的战力还是要强上两筹。
王继谟和卫景瑗看完,抚须而赞,道,“真虎贲也!”
姜襄的脸上也露出了得意之色,他虽然没打多少仗,但也是世代将门出身,从小受过严格的军事教育,应付这样的演戏自然是小菜一碟。
卫景瑗和王继谟夸了几句,又想到这么精锐的军队自己却调不动,不禁又感到十分无奈。
看着姜瓖那一脸自信的脸色,刘慧明也露出了微笑,赞道,“不错,边军就是边军,与中原的卫所兵比起来,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也,就算本督的京营兵也逊色不少。”
刘慧明赞了一句,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你们虽然是大明的强军,但也看对手是谁。依我看来,你们面对流寇可战而胜之,面对蒙古鞑子也能打个旗鼓相当,但要是面对建虏恐怕就只有据城而守了。”
姜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刘慧明的意思,“是,末将谨记大人的教诲。”
刘慧明站起来面向众将士,大声道,“弟兄们,你们都是好兵,是大明的精锐,但是百尺竿头要更进一步,本督要的军队不是据城而守的乌龟军,我要的是能在野战中战胜建虏的虎贲,你们可以做到吗?”
人肉扩音器把刘慧明的话扩散出去,引起了将士们一片躁动,他们都是总兵姜瓖从大同周边各卫所抽调出来的精兵,听说刘阁老要来督师,从上月底就开始练习,他们自信以现在的水平不说比不了鞑子,至少不会比吴三桂的关宁军差多少。
督师大人竟然还不满意,莫非他要让咱们成为戚家军那样的强军?
姜瓖一脸肃容,手下的将领却鼓噪起来了。
刘慧明让众人安静下来,接着喊道,“宣府的事情你们肯定知道了,闫总兵上月刚出塞建功回来,圣上听说之后喜不自胜,大大地嘉奖了他。所以本督也希望你们能像他们一样勤加练习,翌日可以出塞与鞑子堂堂正正地战上一场。”
将士们爆发出洪亮的声响,大声呐喊道,“万胜!”
姜瓖也道,“末将谨记。”
刘慧明又鼓励了他们几句,便把话锋一转,“今日演武就先到这里,下面开始发饷。”
将士们听说要发饷了顿时一片欢呼,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有些士卒甚至已经喜极而泣,蹲在地上大哭起来了。
“大同的弟兄们,本督知你们为朝廷戍边的不易,然而朝廷用度艰难,拖欠了你们应得的军饷,本督在此给你们赔不是了。”
刘慧明说罢,深深地朝将士们鞠了一躬。
场下的士卒大惊失色,纷纷把身子侧向一边,不敢受他这一拜。
“阁部这是……”卫景瑗首先反应过来,忙上前扶起刘慧明,却被姜瓖抢了先。
姜瓖早已伸出钢铁一样的臂膀把刘慧明扶正了,代表众人道,“阁部身份高贵,何必对这些丘八如此。”
刘慧明把他推到一边,又大声地对场下喊道,“弟兄们,欠饷一事确实是朝廷错了,是朝廷做得不对,姜总兵屡次向兵部行文请求发饷,陛下焦急万分,夜不能寐。圣人说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我们做臣子的要上对得起君王,下对得起百姓。同样的道理,我是兵部尚书,也要上对得起陛下,下对得起广大的士卒才对。不过,自本督上任兵部尚书以来,每天接到的都是战败、哗变、欠饷的塘报,而我却无能为力,真的是上对不起君父,下对不起士卒啊!我向你们陪你道歉,是应该的!”
一番大道理说的地下的士卒们感激涕零,鼓噪不已。
刘慧明招呼众人安静,手上已经多了一本账册,“这是今日姜总兵给我花名册,里面详细记录了每一个士卒的欠饷额度,本督已经整理明白了。咱们现在就发饷,念到名字的人请立刻上来领取过往的欠饷。没来的人由本督派人亲自到各卫所发饷,本督保证一定会把欠饷发到每一个士卒手里。”
在三万士卒面前当众发饷简直闻所未闻,不仅底下的兵卒大惊失色,连巡抚衙门的各级官僚都惊掉了眼珠。
刘慧明很快就兑现了诺言,众人亲眼看见一箱一箱地银票被抬了上来,才相信刘阁老说的是真的。
十几口大箱子一字排开,八个人组成一个发饷处,两个文吏坐在一张八仙桌前,一个负责记账,一个负责发饷,一个人肉喇叭负责点名,另有五个士卒负责警戒,其他各营士卒在军官的组织下排着队列等待唱名。
文吏先报了一个名,人肉喇叭便大声重复一遍,“武定门守备左千户所第一百户所,刘顺子,欠饷七两二钱,上前领饷。”
一个穿着破烂棉衣的中年汉子闻声怯生生地站起来,在人肉喇叭的催促下才加快脚步来到桌前。文吏把一张五两、一张二两和一张二钱的银票递给他,“这是大有钱庄的银票,你随时可以去兑换现银。”
刘顺子激动地接过银票,扑通一声跪在了文吏面前,大哭道,“青天大老爷呀,小的给您磕头啦。”
文吏吓了一跳,忙让大喇叭把他扶起来,制止道,“快起来,别谢我,要谢就谢刘阁老。”
刘顺子忙又向刘慧明的方向跪下,刘慧明忙制止了,道,“这是你应得的,不用谢,以后每月的都有,只要本督在一天,就绝不会再拖欠你们的饷银。”
刘顺子还是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才念念不舍地回到了阵列里。
“左卫汤才人,领饷!”大喇叭再次启动,“快点快点儿,发完了好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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