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送到了?”
刘府书房,刘慧明问杜云,“你确定送到了?”
因为在前两天营救人质的行动中表现优秀,杜云升了一级,又被调到他身边做事,一时羡煞旁人。
刘佩琦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因为无故瞒报不沾泥的事被刘慧明罚了六十军棍,刘慧明并没有因为不沾泥失陷一事责罚他,而是在瞒报一事上做文章,用他原话就是“做错事不要紧,意外谁也不能避免,但故意瞒报就是大问题了。”
刘佩琦被当众打了屁股,挨了板子不是大事,失了面子也算不得什么了,刘慧明眼里的失望之情才是最让他揪心的。他是最早一批投入到刘慧明门下的,好不容易出人头地,却硬生生地被自己搞砸了,不仅刘慧明失望,连他自己都对自己失望不已。
杜云拍着胸脯保证道,“请老爷放心,标下亲眼见姓王的把纸团踩在脚下又装模作样地拾起来的。”
刘慧明挥了挥手,道,“嗯,好,好!你下去吧!要多读书,多写字,以后才又大发展!”
杜云嗯了一声,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王应熊手上那三个字是刘慧明亲笔写的,之所以愿意帮助他,刘慧明是从后世的角度出发的。王应熊是现在的重庆渝北区洛碛镇人,算是他最亲的老乡了。作为重庆的历史名人,他在前世就对他知之甚详,也对他的命运深表惋惜。
他接到重新启用的圣旨后就跋山涉水经过大半年的奔波才到了北京,就因为见了周延儒一面,原本可以直接入阁的人就直接被崇祯打发回去了,直到弘光朝才重新复出督师西南各省军务最终客死在军营。
可笑的是刘慧明在想方设法地避免他的悲剧,而他却在和人商议算计自己,不知道他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他还准备推荐他接王继谟的班任宣大总督,为朝廷镇守北京的北大门,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呢。
杜云刚走,王甫臣又进来了,这货第一次出任务并不圆满,没有解救人质不说,还差点儿把自己的小命送了。
刘慧明看着跪在地上惭愧不已的王甫臣,笑道,“快起来吧,可曾跌商哪里?”
王甫臣仍然跪在地上纹丝不动,请罪道,“标下大意了,中了贼子的奸计,幸得商二爷及时出手,不然就坏了老爷的大事,标下特地负荆请罪来了。”
刘慧明起身亲自把他扶起来,道,“没事,没事,人没事就好。吃一堑长一智嘛,以后可要小心点儿了。”
王甫臣站在他面前就像个门扇一样,刘慧明反倒成了他小弟,这厮见状,忙半弓着身子,纳头拜倒,“老爷的教诲,标下铭记在心。”
刘慧明示意他坐下,这厮却不肯,仍然弓着身子,推脱道,“大老爷的房间哪有标下的座位。”
刘慧明对他的恭顺还是比较满意的,鉴于这厮在前世的表现,他一开始是有些膈应的,但后来也想开了,他虽然有七叛七降的恶名,除了最后一次响应吴三桂反叛,其他的可以算是情有可原。
他只是一个武夫,把去留抉择这样的大事交给他实在有些难为他了。况且他上面又有领导,这个时代领导就是天,领导决定造反部下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顺从要么死,他只是不想死而已。
而且,他早年跟随姜襄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并未投降,之所以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顺治惜才。响应吴三桂造反是因为吴三桂于他有提拔之恩,最后事不可为痛痛快快地自杀,毫不拖泥带水,说明他确实是一个真汉子。
他相信只要不把他置于那种生死抉择的两难境地,他是不会背叛自己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刘慧明又赏了他一百两银子,放了一天假,“拿着这些银子买点儿好吃的,把身体调整好了下月随我建功立业去吧。”
王甫臣大喜,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郑重起誓道,“老爷知遇之恩,辅臣没齿难忘,这一辈子定当追随老爷风里来雨里去,永不背叛!”
“好,好!”刘慧明起身把他扶起来,拍了拍他膝盖上的尘土,又宽慰了几句,便让他离开了。
刘慧明来到陈沅的房间,侍女翠桃正在给她做按摩,刘慧明陪她说了会儿话,又来到范怡的房间。
范怡的情绪仍旧很低落,每天吃得很少,以至于整个院落都显得有些阴郁。
刘慧明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愧疚,虽然自己大义上不亏,但是对眼前这个姑娘却总觉得亏欠不少,特别是范十二死后,两人之间就横亘着一个大大的隔阂,不消不灭。
看到刘慧明进来,范怡忙起来行礼,刘慧明忙扶住,“算了,算了。你还怀着孕呢,别乱动。”
范怡缓缓地坐下,眼睛盯着自己的绣鞋,悠悠地道,“老爷过几天就要走了,这几天这么忙,还来看奴家,叫奴如何是好?”
刘慧明握着她的手笑道,“我是去你老家呢,你有什么想要的给我说,我让人买了给你送回来。”
范怡摇摇头,道,“奴家虽然是晋人,却是在宣府出和生长大,奴家是宣府人。”
“我这次要从宣府路过,宣府的也行”,刘慧明不依不饶地道,“别怕麻烦我,大胆地提要求吧。”
范怡本就性子恬淡,再加上这个时代的局限性,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想要什么,只得作罢。
刘慧明把她揽在怀里,柔声道,“你十二哥的事别往心里去,是我不好!”
范怡忙纠正道,“是十二哥没福气,不怪老爷,奴家还没谢过老爷呢。”
她说着说着又哭了,刘慧明忙安慰了一番,她才止住眼泪,强忍悲戚道,“奴家听老爷的,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握着她冰凉的手,安慰道,“这就对了。人死不能复生,咱们该为活着的人考虑。”
范怡抽抽噎噎地嗯了一声,“老爷今晚就在此处安歇吧,奴家让小茵侍候老爷。”
刘慧明身子一震,心说你这弯拐得也太大了吧,小茵不是要从一而终吗,怎么又不当贞洁烈女了?
“嗯,不用了吧”,刘慧明笑了笑,“我也不是离了女人就活不下去的人。”
范怡自说自话道,“除了十二哥以外,就小茵和我最要好了。老爷就把她收了房吧,只是小茵已非完璧之身了,还请老爷别嫌恶。”
刘慧明心说这是几个意思,难道她也想着用替补把自己拴住吗?
“算了吧,你以后给小茵寻个好人嫁了吧,当正妻总比作妾好。”
哪知平时逆来顺受的范美女今天却格外固执,“老爷,你不要怪小茵了好不好,都是奴家不好,小茵也是为奴我好。”
刘慧明心中一沉,心道这心机婊到底搞什么鬼啊,干嘛非要和一个孕妇过意不去?
四处看了一眼,没看到小茵的身影,刘慧明问,“小茵呢,她有什么要求,我当面问她。”
范怡见刘慧明面色突变,知道他已经了解了内情,忙跪着求道,“老爷,都是奴的不好,不关小茵的事,是奴的不好,你不要怪罪她了,求求你了。”
刘慧明忙扶起她,顺嘴道,“我知道她是为你好,也没有怪她啊,只是想问问她,她到底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就行了,不用先跟你说,再让你来跟我说。这样绕来绕去的一是麻烦,二来你还怀着孕呢,操太多的心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刘慧明自以为说得很明白了,哪知传到范怡的耳朵里却成了另一个意思,吓得她死死地保住自己的腿哭个不停。
刘慧明还在想怎么措辞,小茵已经进来了,身上只穿了一件肚兜,大义凛然地站在刘慧明的面前,横眉怒视着她。
范怡忙道,“小茵,快到床上来,服侍老爷洗脸。”
小茵却僵着脖子,冷冷地道,“小姐,不用求他!我知道他怪我不该把十二少爷的事告诉你,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要打要杀随他的便就是。”
刘慧明的脸色早就不好了,这姑娘实在太不会看脸色了,就算藐视自己,也该考虑一下范怡的感受吧,毕竟她可是把她当好姐妹的呢。
刘慧明仍然没有东虏,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样做也没什么,我也会怪你,你是个好姑娘,以后好好服侍小姐吧。”
小茵却没领情,她的愤怒反而像打开了水龙头的流水一样喷薄而出,“哼,我才不要你在我面前装好人呢,你就算对小姐再好,你也是我们范府的仇人!”
刘慧明正要说话,范怡却大声阻止道,“小茵,你别说了,快别说了。”
刘慧明也道,“这些事还是以后再说吧,你的小姐还怀着孕呢。”
哪知小茵却道,“哼,你这恶人,玷污了小姐不说,还让她怀了你的孽种,你不得好死,你要断子断孙!”
刘慧明大怒,正要下令将她隔离起来,却范怡大叫一声,“小茵,别说了!”
随即又轻轻地哼了一声,慢慢委顿在地,嫩黄的襦裙上顿时多了一摊血迹。
刘慧明大惊失色,顾不得小茵忙把范怡抱在床上躺好。
小茵也吓坏了,一时不知所措,刘慧明厉声喝道,“冷着干什么,去请郎中啊!”
不多一会儿,郎中抱着个药箱急冲冲地来了,把完脉以后者乎者也地说了一通,刘慧明一句也没听懂,大喝一声,道,“说人话!”
“范夫人,范夫人她小产了”,郎中鼓足勇气大声地说,“或许是天气燥热,也或许是心情郁结……”
流产在当代社会算不上什么大病,但是放在古代可是要死人的,刘慧明急火攻心,差点儿给了郎中两耳光,怒道,“屁话,我又不瞎,能看不出来吗?你快抢救啊!”
郎中见刘慧明目光喷火,哆哆嗦嗦地写了个方子,“按照方子上煎药,当可无事。”
刘慧明大手一挥打发走了郎中,又让人去请姚本仁,看着双目紧闭的范怡不禁一阵抓狂,“老子这么肆意妄为终于反噬到了自己,自作自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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