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棺中鬼夫(09)(1 / 1)

傍晚的时候,阿福和阿贵终于被迫认清了这悲惨的现实,总算没再绕着门转了,开始盘算着怎么在这里活到救兵来。

林休原没事做,把几个可能会常用的屋子收拾了一番,尤其是后边的厨房,那里灶台锅碗瓢盆都有,洗刷之后全用得上。

阿福阿贵比他大十来岁,折腾了一天,早就饿得七倒八歪了,傍晚瞧他过去把送到门槛内的祭品往里边搬,也跟过去一道帮忙。

他们三人在天黑前随便吃了些果腹。

饭后,阿福劝说林休原晚上跟他们去庭院搭个小棚子将就睡一晚。

他们看过林休原睡的那间屋子,红艳艳的一片,要是在外边还能当个正常新房,可这是鬼宅,到处死白一片,独那一间红屋子,反而更吓人了。

林休原:“你们认定这是鬼宅?”

两人同时点头,阿贵垮着脸说:“我倒是想不信,可都亲眼看到那些了……说没鬼不是自欺欺人嘛!”

“既然你们觉得这是鬼宅,那肯定有鬼主人,你们在院子里搭棚子睡,就相当于在别人家盖房子,这不是更容易招鬼生气么?”

他们根本没往这上面想,此刻经这么一说,表情微变,不得不顾忌起来。

林休原没继续说下去,直接起身带他们去了附近一间屋子里。

那屋子就在淮泱寝屋的对面。

这是上午他在说完“负责宣言”后,问淮泱怎么安置阿福和阿贵,对方指向的地方。

里面家具不多,除了门像个棺材盖,其余的地方倒也都还好,床是土炕,上面已经铺好了。

林休原打量着说:“床下是实的,也不用担心有什么东西爬出来……”

他不说还好,一说两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阿福壮着胆子四下检查,没什么异常之处,比起其他屋子已经好了不少,算是勉强接受住在这里:“少当家,你晚上也跟我们睡这儿吧,我们护着你。”

“不能,”林休原摇头,“我被送来是和他们大爷结阴亲的,那个寝屋就是新房。”

阿贵还要问为什么,被阿福用眼神阻止了。阿福心思敏锐,明白这意思,他们进来到现在都没事,可能真的来自那位大爷的庇佑,他也不懂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只当结阴亲时装成新娘模样,之后那鬼就将少当家一直看作新娘了,新娘怎可能跟两个大男人一个屋子睡觉?

那大爷的阴魂要是发了怒……就完了!

阿福慎重道:“少当家,要是有个什么不对劲,你千万喊我们。”

林休原点头:“你们也是。”

“倒不用忧心我们,我们两个人还能做个伴……”

这时阿贵把屋子打量了一圈,小声说:“其实按格局,这屋子应该是那个大爷活着时的手下住的地方吧……咱们住在这儿,应该就跟少当家住新房一样,少当家扮新娘,咱们扮手下,肯、肯定没事。”

这话是害怕下给自己找安慰,却不知道自己恰好给说对了。

阿福叹了口气:“走一步算一步,活一天算一天吧……”

天要黑了,林休原又回看了原大纲里楚小原出事前后的内容,想了想,嘱咐他们夜里别乱跑。

“哪怕尿急也别出去,憋不住用夜壶,真有什么事就喊我,屋子离得近,我能听到。”

两人都答应了。

外面风变大了。

林休原一出去头发就被吹乱了,抬头,廊道的灯笼全部亮起来。

站在对面寝屋前的长衫男人看着他,像是等了很久了。

林休原几步跑过去,揪着他的袖子跟着他进了屋。

残月当空。

夜凉如水,风卷起满地的枯叶。

枯叶盘旋着往后院的荷塘方向飞去。

荷塘岸边。

一只刚吃了蚊子的青蛙被水里浮出来的人形巨口倏地吞了进去。

蛙叫戛然而止。

巨口露出森森白牙,微笑着咀嚼起来,接着,一双惨白的脚从水里踏了上来……

黑暗的屋子里。

阿福和阿贵都有些睡不着,正小声聊着这些天发生的事,至于白天在这宅子里看到的各种诡异之处,两人都很默契地不去碰触。

正聊到三当家的那条胳膊,忽然间被一阵敲门声扰乱了。

咚咚咚。

那声音不急不缓,很有节奏地敲着。

他们一愣,下意识以为少当家过来了。

阿贵要去开门,刚下床就被阿福用力扯住。

阿福冲他摇头,抬手,指指门上的小窗。

阿贵看过去。

没有影子。

他霎地瞪大眼睛。

那个小雕花木窗并不高,一般成年人在外面敲门,绝对会在那里露出上半身,再矮也能露出个脑袋。

这大半夜的,他们少当家不可能故意蹲在下面敲门,更不可能在大家都受惊不已的情况下来捉弄人。

阿福小心靠近阿贵耳朵说:“不能开门,少当家敲门的时候都会喊咱们的,而且你忘了,他让我们晚上别出去,自己肯定也是一样是不敢出去的,除非真有什么紧急事儿……刚刚那敲门声,有一点儿着急吗?”

阿贵脸一下煞白煞白的,双腿又开始发抖了。

阿福也没比他好多少,都是凡夫俗子,哪里经历过这种被鬼找上门的事……但越是这种时候,求生欲就越强。

阿福用了毕生的理智捂住阿贵的嘴,他把被子轻轻拉起来,另一是手拉着发抖的阿贵进被子里,两人半屏息,一点点缩回被窝。

“闭上眼睛,不管外面怎么敲门,咱们都当没听见。”阿福压着声音说。

阿贵红着眼睛点头,扭过身子,再也不敢往门窗那边看了。

敲门声却没有停止,每隔一会儿就会继续敲,每一次都是三下。

哪怕精疲力尽了一天,想到门外有鬼,他们身心都是凉的,根本睡不着,到了后半夜,眼皮实在睁不开了才受不住地昏睡过去。

林休原这边根本没听到任何动静,他上床后原本还想跟淮泱说说话的,可白天收拾宅子费了不少体力,一躺下去就觉得头重脚轻想会周公,随便絮叨了几句,先把自己给说困了。

睡着后的青年翻了个身,手不自觉隔着大红色的喜被压在男人身上。

僵硬平躺的男人任他压着,静静垂眼看了一会儿,突然抬手,似乎想碰一下那葱白的手指,可发现自己没戴手套,又沉郁地将手垂下。

侧首,他看向那张脸。

微卷的睫毛严实覆着眸子,鼻翼微动,蜷着身往这边拱,热乎乎的气息近在咫尺。

睡着了也一身鲜活气息。

男人定定望着,半晌后,僵直的唇角微微一动。

他在笑,自己却不知道。

……

阿福和阿贵生病了。

林休原早上换了衣服就去找他们,敲门敲不开,担心有事就直接翻窗进去。

两人还睡在炕上,连叫了几声没人应,阿贵面色红得不正常,浑身是汗,阿福好一些,在他过来时仿佛从梦魇中惊醒,眼睛直直的,好一会儿才回神。

林休原分别在他们头上摸了摸,滚烫异常,是发了烧。

阿贵精神不振,眼皮半阖着,昏昏睡睡没什么气力,阿福想坐起来说明情况,林休原把他摁了回去,先弄了些热水给他们的脸颊脖子擦擦,两人又眯了会儿,慢慢好受了些。

阿福断断续续地把昨晚的情况说了出来,旁边的阿贵一直在发抖。

“除了敲门声,其他的动静还有吗?比如脚步声之类的。”林休原皱眉问

“没有,就是一直在敲门……我和阿贵起初根本不敢睡,后来实在是熬不住了……之后就是你进来看到的这样……咳!”

林休原喂他喝了杯热水,等他好了些后,慢慢问:“你们当时什么都没做?”

“没有,我知道少当家你不可能这么敲门,连问都不敢问。”

林休原想了想,又问他们有没有出去抑或做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阿福全摇头否决了。

阿贵似乎以为两人生病和那鬼有关,抱着被子流眼泪:“人哪里对付得了鬼,我们肯定活不过今晚了……”

阿福病恹恹地安慰他:“先别多想,这不还活着吗?”

林休原沉默地看向那扇门。

只有敲门声,其余的信息都没。

找鬼的头绪完全没有。

林休原安抚他们继续休息,准备出去弄些药回来。

将门带上,转身却看到淮泱站在一旁的廊道上。

“不是我。”淮泱看着他,说这话时神情淡淡的,语气却有点儿认真。

林休原愣住,好一会儿才明白这话的意思,简直哭笑不得。

阿福说昨晚有鬼敲门时,他根本就没往淮泱身上想。

“我知道。”

对方不再出声。

林休原去厨房找了个竹篓背着,知道淮泱一直在身后跟着自己,扭头看向他说:“他们病了,以前都是他们照顾我……我得先去弄些药回来,你要跟我一块么?”

男人没回答,伸手却要拿他背上的竹篓。

林休原躲开说:“不行,他们看不到你,要是遇到人了,一个竹篓飘在空中太奇怪了。”

对方蹙眉。

林休原知道他是要跟着自己了,往阿福阿贵的屋子瞥一眼,凑过去小声问:“这里其余的鬼……你知道是谁吗?”

摇头。

“啊?那这里别的鬼不会跟你一样,白天也能出来吧?”他露出有些害怕的样子。

“不可能。”男人语气凉凉的。

这倒是让林休原有些迷惑了,不知道其余的鬼是谁,却知道人家白天不能出来……这是什么道理?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对方毫不在意道:“一只躲着我的蚂蚁,以前有很多,都不记得了。”

林休原:“……”

不过,只要白天不会出来作祟,他也能放心出去了。

跨出大门时,他眼角余光瞥到了门槛上的血迹,突然想起了三当家的那只带着胳膊的手。

血淋淋的,当时一直丢在这儿,没人敢碰,昨晚还在,如今却不见了。

要么是三当家的手下在他起床前就跑过来将其捡回去,要么……

林休原想起阿福说的夜里敲门声,微微皱眉。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给阿福阿贵治病。

离开宅子后,林休原先朝着记忆里长了药草的山林走去。

路上,怕对方无聊,林休原时不时就跟他说几句话,都是些日常的话,比如这边怎么这么多蘑菇、怎么还有苹果树啊云云,虽然大多对方都没回答……但他有想问的还是张口就问,只是关于淮泱六年前是怎么离世的,林休原从始至终都没想问过。

这种问题他问不出口,就像是遇到一个有身体缺陷的人,大多人也是问不出“你的xx怎么没的”这种话。况且凭他的直觉,既然任务就是找出杀死棺中人的凶手,那就不可能轻易从对方口中问的到,但凡淮泱是被谋害的,自己又知道凶手是谁,凭他的能力不应该早就报仇了吗?

上午没找到草药,倒是先碰到了个巡逻的山贼。

对方瞧不见淮泱,乍一见他,愣了片刻方回神。

昨日三当家没了一只手的事早就在寨子里传遍了,其中具体细节又在传闻中被一道道地加工,莫名其妙就变成了楚小原与大爷完了阴婚,成了个至阴至邪的鬼新娘,活生生把三爷的手弄断了生吃了。

“居然能从那个宅子里出来……他们说的没错,果然不是人了……”

大汉转身就要跑,林休原反应迅速,追过去把他拦住。

那人挣扎不已:“饶了我……救、救命——”

林休原眼见抓不住他,狐假虎威地肆意放狠话:“再喊再动我就直接把你杀了!”

对方顿时不敢动了,捂着嘴,看鬼一样看着他。

林休原知道这是个打探消息的机会,仰着下巴绕着他打量,问:“你们三当家还活着不?”

“活、活着的……但我不是给三爷做事的!求求您,饶过小的吧!”

“我可以饶了你,”林休原戳戳他胳膊,“但你得一五一十回答我下面的话。”

“我说!我都说!”大汉盯着自己的胳膊,满脑子都是三当家的惨状,吓得要尿裤子,“我都说!爷爷!我叫你爷爷!别、别杀我,也别砍我胳膊……”

林休原问:“后山那座宅子,原本住着谁?”

大汉欲哭无泪:“那是大爷原本住着的宅子,自然住着大爷。”

“除了大爷呢?”

“除了大爷……除了大爷,那不是大爷的手下就是奴仆了?”

“什么手下什么奴仆?”

“我也不知道啊!我、我是这两年才投奔峨山的……大爷六年前就去了,好多事我是真的不知道!就是听说总闹鬼,那宅子是鬼宅,进去了就出不来……”

林休原恶声恶气地跺脚:“你不知道?!你其他的兄弟也不知道?你们平时私下也都不聊?别想糊弄我!”

“真不知道啊!大爷是寨子里的禁忌,没人敢聊……而且大爷死后,寨子里换了不少人……也不是谁都清楚大爷的事……”

这话让林休原顿了几秒,继而沉声道:“大爷一死,你们寨子里就换了天,他不会是被你们那几个现在当家的给害死的吧?”

对方被他这句话吓得脸一白,连忙摇头:“不可能!二爷三爷每天都会对着大爷的画像祭拜,哪可能呢!听说大爷刚去那几年,二爷还总是去后山那边哭……大爷二爷他们很受崇敬的……”他还要再说,猛地被一声厉呵打断:“休要再跟他胡说,他就是个普通个人,奈何不了你!”

林休原迅速回头。

是个满脸白须的老者,此时从树林后的下坡气喘吁吁地走过来,他身上穿着黄衫,食指微颤地指着地上那汉子:“回去!”转眼,又一脸敌意地看向林休原。

林休原曾在二当家的大厅那里见过此人,就是那位张大仙。

“张大仙!你总算来了……”大汉像是见了活菩萨,激动地要过去,还没到近前,对方就连连后退几步。

张大仙白茫茫的胡须被两串血直接染红了。

是鼻血,可又跟普通流鼻血的程度不同,血流凶猛,血像水柱子一样不停地涌出来。

张大仙用手堵都堵不住,慌乱看了林休原一眼,连忙掏出一张黄符往身上一打,血液才流动得慢了些,之后重新看向林休原,视线一抖,微微移到了他身侧,像是在努力辨别什么。

冲过去的汉子被这场面吓得彻底不敢动了。

张大仙深吸一口气,双手捂着鼻子,后退着对跟前的汉子道:“回去!”

“这就想跑,你们倒是想得美,”林休原叉腰上前几步,“想走可以,先把你们寨子里的药给我拿些过来!”

张大仙盯着他没说话,那大汉却不敢置之不理,颤巍巍地问:“什、什么药?”

除了治疗发热的,林休原连说了好几种药材:“我在这儿等你半个钟头,半个钟头要是来不了……”

“来得了来得了!小的这就拿药过来!您千万等着!”

大汉踉跄着退开几步,之后就一溜烟不见了。

等人彻底没影后,林休原重新看向对面的白发老者。

虽然那道让人不舒服的视线是望着这里,可他并不觉得这人是盯着自己看。

张大仙似乎能感受到淮泱的存在。

林休原扭头看了下身侧。

男人正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怀表,神情还挺认真。

“……”

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对方手一合,收起怀表。

戴着手套的一只手悠悠伸了过来。

林休原直接牵住了。

淮泱看看他,垂下眼眸,两根修长手指轻捏着他的拇指玩,又玩得认真起来。

林休原:“……”

“楚小原,”对面的老者终于开了口,看着他琢磨着什么,“你……要不要和老夫做个交易?”

林休原迷惑地瞥他:“?”

“你不是一直闹着要回去么?老夫本也不是什么山野土匪,可以冒着危险给你家里人报个信指个路……只要你把那宅子大厅里的那口棺材打开,再把里面大爷尸体上的毛发拿一根出来给我就……”

“滚!”林休原弯腰抓了把带着石子的土块,直接朝他身上狠狠地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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