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褪壳很顺利,但颜钰还是把殷北卿摁下住了一天当做观察期,发现她确实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之后,众人才准备启程回琅迭谷的事。
走之前,颜钰给蔺鹤归留了些从魂域采出来的高质量琥珀草,有利于蔺竹勋日后康复时候入药用。
蔺鹤归也知道她和殷北卿之间关系复杂,即便很想劝她在自己这留到开学一起去御灵学院,最后话还是全憋回肚子里了。
“我的推荐信已经寄过去了。”蔺鹤归边说拿出一枚吊坠,上面雕刻着一个展翅欲飞的白鹤图案,“到时候去报道,把这个给负责报名的老师,她就会知道怎么做的。”
颜钰点点头,“谢谢师父。”
“路上小心些,有什么事就用灵镜和我联系。”
灵镜是这个世界使用人数最多的一种通讯工具,尺寸只有巴掌大,可以折叠,使用特定的灵法后,镜子上就会出现联系人的面容,只要对方应答,双方便可进行远距离对话。
“知道了,我到地方就和您报平安。”颜钰笑得乖巧。
“唉。”蔺鹤归不舍地拍拍她的肩,又低头扯扯衣摆,道别的话都说完了,可就是不想人走。
清静的日子过久了,偶尔热闹一下再回归原来的日子,却会觉得不习惯。
见状,颜钰主动上前抱住她,出声安慰,“没事的师父,马上就开学了,到时候我可有很多东西需要请教你的。”
“之前让你看的书先看着,开学我抽查。”蔺鹤归可往颜钰包袱里塞了不少御术相关的书籍,就差给她留暑假作业动手抄写了。
“好,我一定一本不落,全部看完。”颜钰说完对还趴在蔺鹤归肩上的盼盼招招手,“走了,盼盼。”
“啊……”小胖墩看起来比谁都失落,依依不舍地拿脑袋蹭蹭蔺鹤归的脸颊,软着嗓音说,“那我可回家了嗷。”
“好好照顾你主人,多吃饭长壮些,还有不要欺负鲁甲。”
“我才没有欺负鲁甲呢。”盼盼弯下腰用鼻尖去顶鲁甲的背,“你说你说,我欺负你了吗。”
鲁甲前一天夜里睡得不好,正迷迷糊糊的趴着,被它撞几下之后立刻惊醒过来,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下意识蹿上颜钰的胳膊抱住她,“主人主人,怎么了?”
颜钰拍拍它的脑袋,“没事,盼盼逗你玩。”
“喂。”在后面看了半天师徒情深剧情的殷北卿终于不耐烦地出声,“再不走太阳都下山了。”
颜钰回头冲她招手安抚,“这就来。”
她最后和蔺鹤归道了一遍别,抱起盼盼准备走,却又被拉住了手腕。
“乖徒弟,若是哪天想悬崖勒马了,一定要和师父说。”蔺鹤归食指勾了勾颜钰手腕处的血契图腾,话里的意思虽然隐晦,颜钰却听得很明白。
她信任颜钰,所以才会选择帮助殷北卿,但这不代表她认可了殷北卿这个人和她霸道嚣张的行事作风。
“谢谢师父。”颜钰好脾气地笑笑,“不过我一向不做会后悔的决定。”
……
回去路途要比来时顺利,加上之前游族人和蔺鹤归给的盘缠,颜钰一路上也没饿着。
只是太久没有好好地在床上躺下休息一次,让她的表情看起来比平时疲惫,下车时差点崴了脚,被殷北卿从后面扶住。
“小心点。”
“嗯。”
颜钰借着她手臂的力量,将身子站稳,脚踩到地面上的那一刻,才发觉自己对琅迭谷有多想念。
可能潜意识里觉得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只有回来闻见这股熟悉的味道之后,心里那股紧张劲才完全放下。
还是熟悉的大门,只不过上一次颜钰来,是被当做犯人双手捆绑压进去的,这次迎接她的却是两排侍女的列队欢迎。
留在谷中的四人也在队列旁,嬴梵那家伙还懒洋洋地在打哈欠,在她边上是低头拿着算盘划拉的缪檀和看不出表情的阮月冺。
再旁边……就是一张有些陌生的脸,五小金刚剩下的那位——林百竹。
她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衣,垂到腰部的银色长发被一根浅蓝色的发带轻轻绑住,抬起的眼帘下是一双颜色同头发如出一辙的银眸,配上面无表情的脸,让她看上去有种如雪的漠然。
“谷主。”她迈了几步站定到颜钰身前,却越过她同边上的殷北卿打招呼,“您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
“不急,明早再谈。”
颜钰个子没她俩高,站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乖乖选择不出声。
前些天她同殷北卿谈过一次话,和她说了蔺鹤归要自己去御灵学院进修御术的事。
在这件事上殷北卿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反对,于是她才有胆子提出了方案的剩下一半。
话说出去之前,颜钰在肚子里打了超过十遍的草稿,甚至预想了好几种如果殷北卿不答应,该怎么继续劝说的话术,结果对方竟然比她先一步开口。
“既然你这个做神女的觉悟都做得这么彻底了,我这个未来女皇不积极些像什么样子。”
殷北卿从前不喜欢抛头露面,是因为不想忍受那些非善意的注视,但现在不同。
老天给了她翻身一战的机会,她就要死死抓住,她要看着那些曾经鄙夷的目光变作不甘和恐惧,她要实实在在地坐在王位上,受万民敬仰。
人人喊打的祸害,也能成为女皇,她要亲手将这个“笑话”变成现实。
唯有这,才能填补她心中的恨。
得益于殷北卿深居简出的习惯,这张脸保持了完美的神秘,除了后山那块墓碑下的死人,没人见过她真实的模样,可以说只要行事谨慎一些,隐藏身份并不是难事。
至于入学涉及到的层层递进的入学档案调查,这些都可以交给身为御灵学院导师的林百竹来解决。
“可是您之前在灵镜中明明告诉我,这件事十万火急,要我速速解决。”林百竹回话。
殷北卿低眉捻了捻手指,语气不甚在意,“是吗。”
林百竹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忍住自己想往这张欠揍的脸上扇巴掌的欲望,“是的。”
“可是今天我累了。”殷北卿胳膊倚在颜钰的肩上,懒洋洋的嗓音说,“想先休息会儿,等我舒服些再说吧。”
“可是……”
“可是什么。”殷北卿打断她的话,转头问颜钰,“你也累了是不是病秧子。”
颜钰确实挺累,以至于现在立在地上的小腿都微微打颤,不过面对殷北卿的问话,她一脸苦笑,没敢点头也没敢摇头。
“看,我们的神女也累了。”殷北卿自说自话地摆摆手,“那什么小竹,你就先去休息吧。”
林百竹立即纠正她,“谷主,请您称呼我的全名,我不叫小竹。”
“好的,小竹。”殷北卿直起身子看向她,“先去给那群崽子上课吧,别打扰我。”
说完,她抬头就走,颜钰跟在后面踌躇着想安慰林百竹几句,结果对方低头一看见她欲言又止的表情,立马提前一步说。
“别随便和我搭话。”
“……好的。”颜钰抬手拍拍额头,语气有些懊恼。
又不是不知道这位的脾气,做什么上去热脸贴冷屁股。
她跟着殷北卿的步子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估计是定期有人来打扫,没落多少灰尘,而且侍女还体贴地替她点了熏香,用来去除雨天潮湿的气味。
颜钰放下行李,简单的沐浴过后,点上金腾花熏香,迫不及待地扑到了床上。
脸颊陷入暖烘烘的软被里,满足地闭上眼睛,原本就疲惫的身体在金腾花的气味作用下,更快地进入睡眠。
于是连翻身的功夫都顾不上,她就这么趴着睡了过去。
因为睡得太死,颜钰连灵识都直接掐断了,中间侍女过来送过一次晚餐,敲门都没得到回应。
等到月亮爬上来的时候,颜钰依旧还是这个姿势,盼盼和鲁甲可等不住了。
它们这些天除了吃就是在魂域里睡,再睡下去兽都睡傻了。
正当两只小东西蹑手蹑脚往床下爬的时候,房间的窗户忽然传来一阵被敲击的声响。
“啊!”
“嘘……”鲁甲对盼盼竖起爪子,“不要吵醒主人。”
盼盼点点脑袋,又指指窗户,两只兽默不作声地朝那走去。
“哐当——”又是一声响。
这下盼盼确定是有人故意丢石子,它甚至都看见那石头块飞过来的影子了。
正要叉起腰出门呵止,熟悉的嗓音却突然出声,隔着窗户与它搭话。
“喂胖墩,把窗户打开。”
侍女每次打扫过后都会将窗户反锁,颜钰刚才一心想着睡觉,没有把插销拨上去。
“干嘛呀。”盼盼捏着嗓音细声回。
听它这么回话,殷北卿敏锐问,“病秧子睡下了?”
可听侍女说,她连晚饭都没吃。
“是啊,主人很累需要休息,你不要吵啦。”
“那你就更得把窗户打开了。”
“为什么。”
“因为如果你不开,我就会一直丢石头,直到这扇窗户被砸穿为止。”
盼盼气得咬牙切齿,但还是给她拨开了插销。
“你这个无耻的坏蛋!”
殷北卿笑笑,扯动它毛茸茸的耳朵,“之前一口一个喊我好姐姐是哪只来着。”
“反正不是我。”
殷北卿意不在同它斗嘴,手挥了挥,“让开。”
“干……干嘛?”
殷北卿没搭话,只左手在窗台上撑了一下,身轻如燕地翻到屋内来。
盼盼紧张地看着她大步靠近床边,在它以为这人要再有过分动作的时候,却干脆地站定了步子。
“睡成这样。”殷北卿低声念叨。
随后便见她弯下腰来,脱掉了颜钰脚上的鞋子,将她的腿搬到床上,手托着背要把人翻过身来的时候,却感觉手下的肌肉猛地一收紧。
抬头,果然对上了颜钰睁开的眼。
颜钰下意识缩起了肩膀,脸上有被吓到的慌乱,右侧脸颊上还有枕头和头发压出的印记,泛点红,却显出几分少见的憨态。
“是你?”
殷北卿面色镇定,半点没有夜闯深闺的罪恶感,“我睡不着。”
颜钰简直要被她的理直气壮弄得开始自我怀疑。
睡不着您就站在这,站就完了还上手?
“然后呢?”颜钰头疼地摁摁鼻梁,“我今天没力气给你唱摇篮曲了。”
“不用唱。”殷北卿一不做二不休,也脱了鞋和外套躺上来。
单人床因为她的加入显得窄小起来,颜钰往后挪挪身子,疑惑地看着她。
对方回她一个“别大惊小怪”的眼神,“你这里看起来比较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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