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只随意收回手,全身依旧气定神闲,毫无破绽。我只觉心快跳出腔子来了,最是在我需要节约体力的时候,却遇上了这种在我全盛之时也无一战之力的大敌。正心神不定时,他那波澜不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放下剑。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想杀本座?莫惹得本座生了真怒,不记着你是本座亲生之子了。”
我悚然一惊,猛可想起他已经是我爹了。只是这父子之间论起感情来怕是一分没有,互相当作仇敌倒还差不多。
我微微低下剑尖,忍着昏眩感问他:“你怎会在这里?”
他目光如利剑般在我脸上掠过,冷笑道:“本座自然是一路随着烟儿他们过来的。方才听说姓龙的又勾搭上了个女人让烟儿伤心,便想过来替他解决了。谁料没见着什么女子,却见着了你这不知羞的畜牲。是你也好,作者早就写了要本座调教你,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要我和他回去?要我错过杀龙九的机会?要让他、让我魔教众弟子知道我一个男人竟然有孕在身?
一想到这可能,我全身的血都似被冻住,右手死死攥住剑柄,翻身倒退,向后院飘去。
秋岚绪却动得比我还快,身子一展便拦在了我的退路上。我已无他法,剑尖一挑便向他刺去,一剑剑只攻不守,皆是拼命的招式。只他随手翻袖,漫不经心便化解我一切攻势,轻轻易易便遮断我的生路。
就在此时,门口忽然传来了龙九的呼声:“百里教主——”
秋岚绪侧头向那里看了一眼,眼睛微眯起来,仿佛思索了一阵,拂袖打掉了我手中长剑,却并没再动手,只问我:“他是烟儿派去送你的那个影卫?他这些日子也没回烟儿身边,竟是为你背叛主人了?”
说话之间,龙九已冲了上来,举剑劈向秋岚绪,却被他当胸一掌,打得鲜血狂喷,滚到了我身边。
我心头惊怒交加,一时胸闷如堵,单膝跪地,摸上了被打落的长剑。龙九惊叫一声,从怀中拿出一个封着小小的白玉瓶,咬开木塞,递到我唇边道:“百里教主,你无碍吧?我已拿到解药,你赶快服下……”
他的话猛然顿住。
我手微微一抖,那剑尖便又向他腹中深入几寸,浓稠的鲜血顺着剑柄滴到了我手上。我放开剑,在裙上擦了擦手,一口叼住那瓶颈,仰头咽下瓶中药丸。
“解药我已吃下,你我之间,便算是两讫了。”
龙九双目圆瞪,直直盯着我,喉头咯咯作响,双手似要伸到我身上,直道:“百里教主,你……”我将他仰面推倒,疲倦地偏过头去,看了眼柜台上方才被我喷上的那片血污,只低声说了三个字。
“两个月。”
他顿时面色惨淡,伸在半空的双手也颓然落下,扶着染满血的剑身喃喃道:“原来你已知道了……”
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我早对你起了杀机,并非只为这胎儿。只是你……哈,你大概也早该想到这天了吧!
24、做攻也要守身...
我从龙九身上拔出剑来,看着他痛得全身抽搐,最后双眼紧闭终归于平静,心里只觉一片空落,什么也想不起来。就连眼前站着秋岚绪这样的大敌也顾不得了,只将剑尖拄在地上,双手死死撑在剑上,才能支持自己不至倒下。
龙九沾满鲜血的身影越发模糊,我喘息了一阵,耳中一片轰鸣,眼前只见金光闪动,腰渐渐弯了下去,胸骨已贴到了剑柄上,硌得微微疼痛。
然而衣服后领忽然被人用力拉起,一个不染烟尘的声音便在我耳边泠然响起:“背主之人,死不足惜。你既杀了他,怎么又为他动摇了心志?”
那只手忽地紧了一紧,拉得我站立不稳,几乎要倒进他怀里。秋岚绪一向淡然无波的声音居然变了调,冰冷的指尖划上我颈间皮肉,厉声问道:“这是什么?”
我踉跄了一下,尽力站稳身形,扯开嘴角笑了一笑,反问他:“阁下长着眼睛,看不出这是什么吗?”
他长眉一皱,挥手将我扔到地上,半是嫌恶半是愠怒地盯着我问道:“你明明该对烟儿一往情深,为他不计生死,怎么竟还能背着他去碰别人?难道那侍卫就是被你弄上手才背弃烟儿,倒对你忠心起来的?”
他神色阴晴不定,目光在我和龙九身上扫来扫去,眼角抽搐得越来越厉害。就在我以为他下一刻就要一掌打死我给玉岚烟赔罪时,他却一把提起我的领子,强抑怒气冷冷说道:“作者之前写得不错,本座早该亲手调教你,也不至叫你变成如今这副荒唐好色的模样!”
他武功极高,提着我这么高大的男子只如无物,自那间医馆穿出,踏上屋脊,在姑苏城中左转右转,最后落在了城郊一座楼中。
那楼建得气势极是雄浑,云阁飞除,蹇产清虚;内中雕梁画柱,珠帘锦缦,仿若天宫一般。不过我这一路被他晃得七荤八素,实是无力欣赏这般美景,一落地便只顾着对抗阵阵烦恶感,脚步晃了几晃才得站稳。
秋岚绪面沉似水,不悦之色溢于言表,向着堂上一群白衣侍从吩咐道:“把这畜牲扔进水牢清醒几天!”
那群人走到近前我才看清,皆是些貌美出尘的少年男女,在秋岚绪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应声便围了上来。我将长袖在面前一甩,昂然道:“本座自会走,不必你们动手!”
那些人对我的话都恍若未闻一般,只望向秋岚绪。得见他点头示意,才向我或福身或施礼,有个女子头前引路,剩下的人便将我围在当中,各自抽出兵刃对着我,拥着我缓缓前行。
上回在魔教之中先挨了他一掌,又受了二十鞭,这回能毫发无伤地关进地牢已算是运气不错了。只是这里是岚飏宫的所在,弟子单看外表就知道质量比我们魔教高出不少,地下又没有作者剧透给我的秘道,想要逃脱恐怕也十分困难。
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节约体力,尽力修复经脉损伤。反正秋岚绪要杀我只是抬手间的事,防备也好、反抗也罢都是无用之举,倒不如安心等着看他如何处置我。
走到地牢尽头,便是秋岚绪方才说的水牢了,那些弟子都退到我身后,其中一人替我开了牢门,我便踏着石阶下去,一步步踩进了冰冷刺骨的水中。
这样冻得人心脏都要麻木的温度,如同两个月之前,我在魔教底下跳进去的那个寒潭一样。那时我不会游泳,灌了几口水后便径直沉向潭底,是龙九那个影卫一路拖着我自水底泅到外头。
当时跳下水时,我还盼着就此摆脱秋岚绪,招揽了龙九替我办事,再蜇伏暗处等着本书完结之后重整魔教;而今站在这齐胸的冰水当中,眼前却只有手执利刃的岚飏宫弟子,更无一人会告诉我,潭水冰寒,对我身体不利……
我立在水牢边上,任跟进来的弟子把手锁在石壁上。牢中水波粼粼,倒映着外头的火把,一小片一小片地将水面染成橙红色,看着倒有几分暖意。可亲身站在这水中,却只觉冰水在身上不断冲刷,小腿冻得抽筋,胸口也压得呼吸不畅。
在这么冷的水中泡上几天,说不定就该流产了,倒省了吃药的麻烦。若要我求秋岚绪给我找大夫看这科,我还真不如带着它死了算了,反正岚飏宫怎么也得配副棺材给我。
牢中无分昼夜,不知泡了多久后,秋岚绪终于又想起了我,派人重新把我捞了出来,带到他面前。虽说江南九月间和西域的仲夏温度还差不多少,可我身上衣服全都湿透,头发也湿淋淋地搭在背上,路上着风一拍,冻得全身都在战栗。
秋岚绪依旧是一身红衣,高高在上地看着我,目光比外头的秋风还冷,在我颈间领口逡巡几回,便皱眉回首吩咐身后一个身份仿佛高些的弟子:“叫人替少宫主沐浴更衣,一会儿带他到兰阁见我!”
那个年长的弟子便躬身应了一声,带着几个白衣侍从重新拥住我,个个屏声静气,恭敬地将我领入浴室,又有几个女子过来服侍我更衣。
我怕身上还有从前留下的痕迹,便打发她们都在屏风后等候,自己脱了衣裳跨入热水池中。
先前在水牢之中冰寒刺骨,如今得拿热水熨上一回,竟舒适得让人舍不得起身。泡在水中,仿佛连日来的昏沉和腰部的酸痛都缓解了许多,身上的寒气也被渐渐赶出,我觉着有了些力气,便靠在池边搓洗起来。
池水清澈见底,我身上留下的新旧吻痕、咬痕和指印透过水面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就连这些东西被留下的过程,我也还记忆犹新。
仅是简单的清洗,手触到那些曾被无数次亲吻揉捻,如今已渐渐淡化的痕迹上时,我的身体都会兴起一种难以自制的渴求,越是碰触,越是觉得不能满足,手指颤抖着,难以自制地顺着曾被人重复了千百遍的路线向下腹探去。
就在指尖滑过双腿之间,借着温热的水流润滑,几乎要探入已微微收缩的穴口时,一点刺痛感令我猛地清醒过来,脑中仿佛有雷电轰鸣,在如此温热的水中竟也觉着遍体生寒。
我到底在干什么?龙九已经死了,我才亲手杀了他没几天,现在怎地还会被他影响,还会留恋他强加给我的那种欲望和抚慰?
我猛地一拍水面站了起来,连拭抹身体都顾不上,立时向屏风上拿了件雪白深衣,将全身不堪的印记,和欲起未起的欲望尽数裹了进去。
现下龙九已死,他留在我身上的痕迹早晚也要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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