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_22(1 / 1)

房门被打开,复又合上。

江随舟走了。

顾长筠慢悠悠地走回徐渡旁侧坐下,端起了自己茶杯。

“天色还早,下盘棋再回去?”他吹着浮在水面上浮叶,懒洋洋地道。

徐渡却没出声。

顾长筠抬眼,就见徐渡正在打量他。

他们二人共事久了,单一个眼神,顾长筠就懂了他在想什么。

他端着茶,噗嗤笑了一声。

徐渡开口道:“你也看出来了。”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那个人,虽说分明就是王爷,但却绝不是王爷。

他们两人命都拴在王爷身上,故而王爷从不担心他们会叛变,更不用在他们面前伪装……也向来不会这般心平气和地待他二人。

尤其在到手东西复被庞绍夺走时候,太平静了。

而关于那个霍无咎……

皇上下旨赐了婚,王爷即便从未见他,却也极度痛恨他。王爷将对庞绍和皇上恨,尽皆转移到了霍无咎身上,只恨不能让霍无咎也像那些探子一样,在他府中暴毙,教人拖去乱葬岗。

毕竟对王爷来说,霍无咎,就是皇上肆意羞辱他象征。霍无咎在他府上一日,便代表着他被他向来看不起废物踩在脚下一日。

因此,方才顾长筠那番提议,徐渡一眼看出,他是在试探。

顾长筠兀自将茶杯放下。

“看出来什么?方才来,不就是王爷吗?”

他语气轻快,一边说着,一边径自从坐榻桌下拿出了棋盘和两个棋篓,一黑一白,其中一个放在了徐渡手边。

“反正,我全家命,都捏在王爷手里。”顾长筠说着话,手下慢条斯理地拨拉着棋子。

“只要听命于王爷,其他事,都不用我们操心,不是吗?”

说着,他兀自落了一子在棋盘上,抬眼看向徐渡。

那双精致娇艳眼睛,冷得见底,闪烁着几分兴奋光辉。

——

江随舟被那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忽悠着,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往霍无咎住处去了。

毕竟,那些以小妾为由送来眼线,不仅杀不完,还越杀越惹人怀疑。更何况,他一个现代人,也做不到送来一个杀一个。

这下……就只能借助霍无咎了。

一路上,江随舟懊恼极了。

他恨自己话说得太死。

昨天夜里,他还警告霍无咎,让他不要碍自己眼,今天,他就上赶着,自己跑到人家住处来碍眼。

还没见到霍无咎,他就已经开始自己替自己尴尬了。

步辇行了很久,一直到了一片灯火阑珊院落。

江随舟坐在步辇上,只略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旁边院子里,黑灯瞎火一片,隐约有些光亮,想必是下人住屋子。

却没想到,步辇在这院门前停下了。

江随舟侧目,就见旁侧孟潜山笑眯眯地迎上来,要扶他下辇。

江随舟一边往下走,一边皱眉问道:“到了?”

孟潜山忙点头:“到了!这儿可是王爷之前专门吩咐,点给霍夫人院子,王爷忘啦?”

江随舟站定,抬头看了一眼。

远远看去,这院子和周围屋舍浑然一体,看不出什么特别。

但是站得近了才看见,这院中一片荒芜。遍地杂草,几棵从没修剪过大树在院中长得张牙舞爪,地上铺了一层,应是去岁秋天落下叶子。

透过窗中透出微光,依稀可以看见破损窗棂和窗纸,在微风下簌簌地颤动。

……这哪儿是能住地方啊!

将他赶到王府最角落地方,分给他这么个破房子住,一看就知道,原主恨不得霍无咎一辈子不要出现在他面前,甚至在刻意难为他,要他在王府里没好日子过。

想来也是,虽说原主在南景举步维艰,却也仅限于和后主与庞绍夺权。而霍无咎对于他来说,是叛贼,是永远不会考虑拉拢敌人。

——他哪儿知道三年以后,霍无咎会干什么呢。

江随舟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不由得在心中感谢了一番自己那两个“妾”。

要不是今天来得及时,想必自己又要背上原主锅,在霍无咎账上被记一笔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嗯了一声,道:“随口一提,记不清了。”

说着,他便抬步往院里走去。

旁边孟潜山却是啧啧称奇。

怎么可能记不清?前几日,自己问王爷霍夫人住哪里时,王爷眼神可是冷得吓人,特意说让把霍无咎丢远些,不要让他看见呢。

不过……

想想王爷早上模样,孟潜山心里也有了底。

王爷从前讨厌霍夫人,那是因为没见霍夫人面。

如今王爷和霍夫人过了一夜,今早态度就变了,那之前厌恶,在这样宠爱面前,自然作不得数了……

孟潜山一路小跑,跟在江随舟身后。

这院子不光地势低,府中活水也是从这儿引进来。一进院子,江随舟就明显感觉到一阵湿冷,连吹在身上风都冷了几度。

……实是这病弱身体过于敏感。

他径直往正中房里走去,却见廊下一个人都没有。

不等他说话,孟潜山便先开口了。他扬声道:“这院中人都哪儿去了?”

片刻之后,才见两个侍女从旁侧房中匆匆跑出来,看那模样,竟是已经歇下了。

一见他们来,二人面上皆露出了惊讶和畏惧,急匆匆地上前来,便在江随舟面前跪下了:“……王爷!”

江随舟拧起了眉头。

他虽对古代尊卑观念尚且不习惯,但却知道领了工资就要办事,更不能欺负自己雇主。

她们这样,分明就是在欺负霍无咎。

旁边孟潜山觑到他这神色,忙厉声开口道:“门口怎么连个守夜都没有,就这般撂下主子去睡了?把你们分来,是让你们来伺候夫人,还是来当主子?”

两个侍女分毫不敢抬头,一个劲地磕头认错。

江随舟抬手揉了揉自己额角。

他是看出来了,野史之中原主身死,不光是因为他自己求生欲差,也是全府上下都在捧高踩低,硬要他和霍无咎结下深仇大恨才算完。

他摆了摆手,淡淡道:“你处理好。”便转身进了房。

孟潜山忙答应下来,便道:“来人,将她二人拖下去,先赏一顿板子,明日连着卖身契一并送还给人牙子,该卖哪儿去卖哪儿去!”

那两个侍女哭喊着被拖远了。

江随舟却顾不上她们。

因为他一进房,就被呛得剧烈咳嗽了起来。

四下皆是灰尘,早弥漫进了空气中。只呼吸了一下,江随舟就感到自己脆弱肺叶受到了重击,一时咳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眼泪也漫上了眼眶。

跟在后头下人们被吓坏了,手忙脚乱地跟进来,又是搀扶又是倒茶。可这房中连个能坐地方都寻不到,桌上壶中也只有半壶冷水。

众人忙成一团。混乱之中,江随舟隐约听到了轮椅声响,低哑极了,转瞬就被淹没在了人声中。

他被人扶着在旁侧坐下,咳了半天,又拿下人们费劲寻来热茶压了压,才勉强止住了咳嗽。

他这才睁开了泪眼朦胧眼睛,便看到了坐在斜前方霍无咎,正侧过头来看他。

浓黑眼,宛如旋涡。

他不由自主地又咳了几声,眼眶中生理性泪水应声而落。

随着眼泪落下,江随舟也看清了霍无咎。

不知是不是他错觉,那双眼阴沉眼睛上,像是蒙了一层雾。

不过下一刻,那双眼便移开了目光,没再看他。

江随舟自然不知,自己此时模样落在对方眼中,有多可怜。

一个过于清冷漂亮病弱男人,眼眶泛红,睫毛带泪,身上还裹着条厚重披风,泪光盈盈地望向旁人时,怎么看都有点惹人糟蹋。

江随舟却浑然未觉,只待咳嗽完了,拢了拢孟潜山才给他裹上披风,坐直了身体,淡淡道:“孟潜山,这就是你说安排好了?”

他这会儿咳清醒了,知道自己得先把锅扔出去,才好顺理成章地作主给霍无咎换住处。

孟潜山闻言,也顾不得其他,哆哆嗦嗦地一叠声认罪:“小疏忽,是小疏忽了!明日……啊不,马上!小马上就让人另外收拾一间院子出来,让霍夫人搬过去!”

江随舟嗯了一声,又喝了一口茶。

他心道,最好搬得离自己近些。毕竟他才采纳了那两个幕僚建议,这些日子要总往霍无咎这里跑……

他喝茶动作一顿。

他自己住那个安隐堂,不就有很多间空余房子吗?

既能每日见见霍无咎,防着旁人偷偷欺负他,还有是办法溜回自己房间里睡。传到后主和庞绍耳朵里,他们目也能达到……还有什么比这更两全其美事吗!

江随舟眼睛都亮了。

他放下茶杯,轻飘飘地开了口。

“不必收拾了。”他说。“直接搬去本王那里。”

一时间,周遭听到这话下人都愣住了。

江随舟却岿然不动。

反正,自己这一府之主做决定,不用跟他们解释,只需要装出一副高深莫测30340模样就够了。

只是……

他目光若无其事地一转,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霍无咎。

却愣住了。

他看见,昏暗灯下,霍无咎面色有些不正常。

他根本没在听自己说什么,一只胳膊正支在轮椅扶手上,抬手费劲地支撑着低垂头。

……病了?w,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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