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幕幕凄惨可怕的悲剧。

妻子直接从丈夫身边被拉开，情侣中的男子被一顿暴打，然后暴徒们带著女人到旁边去寻欢作乐。那种时候根本由不得女人是否愿意，施暴者的数量永远占多数。他们每天吃饱喝足没事干，充沛的精力必须找地方发泄。

现在，很多幸存者定居点里操持皮肉生意的女性，几乎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并不是她们甘愿堕落，而是这个世界在她们最孤苦无助的时候，没有对她们伸出过援手。尽管那些蹂躏残害自己的男人有些已经死去，但是痛苦屈辱的记忆却在脑海里永远无法抹平，导致她们由此产生了自暴自弃的想法，其中也有著现实因素……这是社会环境的错误，谁也无法改变。

以新北京基地为核心，朝著周边扩散开来，散落著一个个零星的，或者成片的定居点。数量多少取决於定居区域附近是否有河流经过，土壤质量是否适於耕作。在过去的那段时间，殷毅一直要求基地军队不得骚扰这些定居点，也禁止向幸存者提供武器。因为这是上级部门的命令————不要问，不要管，让他们自生自灭。

现在，情况却掉转过来。

这已经是近期内大规模收拢的第三批幸存者。加上前面两批，总人数已经超过了十六万。

殷毅冷冷地俯视脚下：“上面那些人到底是怎麼想的。之前说是放弃，现在又要收拢……我很怀疑他们的思维是否有问题？尤其是现在，收拢难民可不是嘴皮上说说那麼简单。我们的兵力一直很紧张，几乎到了使用的极限。现在大量难民涌进来，会给基地带来很大的问题。”

平心而论，殷文华对殷毅的这番话很赞同。

基地里的难民太多了。

最初的设计容纳数量，只是五十万人。这相当於一座城市。尽管基地后勤系统供应能力很不错，足以维持这个数字五倍的物资产出，可是运输、分发、定量等事情都需要专人负责，疏忽和遗漏的情况很多，还会造成各种物资的浪费。

倒不是说难民会浪费食物，而是包装与运输过程本身就会导致损耗。更糟糕的是，难民也不会为了这些东西付钱。他们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一切都是来自基地方面对自己的免费供养。

身为基地二号主官，殷文华只能尽量劝说殷毅：“情况没有你想的那麼糟，基地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扩容工程，后勤供应系统也不成问题，收拢这些难民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让他们活著，总比流落在外，便宜了那些凶尸好得多。”

如果刘天明在场，一定会非常惊讶的发现，殷文华与自己一样，都管城市里那些吃人的变异怪物叫做凶尸。

殷毅闷闷不乐地摇摇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这麼简单，这需要牵扯方方面面的问题。你不要以为后勤系统是无所不能的，无论产出食物还是各种物资，产能都有上限。你看到的只是纸面数据，实际情况的出入很大。”

“尤其是管理这些难民，真的很头疼。我承认他们当中有很不错的好人，可是品行恶劣的家伙也为数不少。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上一期的基地平民区犯罪记录报表，整体案件发生率比前一个越上升了百分之二十。绝大部分是强健，还有相当数量因为不同矛盾引发的流血致死事件……这些**现在什麼也不怕，那些最野蛮，最暴力，最悍不畏死的家伙，然而在平民区里混得风生水起。我就不明白，当初病毒爆发的时候他们在哪儿？为什麼不像现在这样敢打敢拼？”

殷文华叹了口气：“不同的环境，造就不同的人。你以为他们都跟你一样，生出来就是感染体？”

殷毅没有做声。良久，才慢慢地说：“他们不是我的同类。你我都很清楚，我们不是人类。”

“但是我们身体里都有著来自人类的基因。”

殷文华婉转地劝说著：“凡事不要朝著坏处想。其实，今天这个样子，不也是你长久以来最想看到的吗？从病毒爆发的时候，你就一直不停的给上面提出申请，要求收拢各个城市里的难民，同时对凶尸主动发起进攻。只是这些要求都被驳了回来。我们什麼也做不了，只能静观。”

殷毅转过身，神情冷峻的脸上带有一丝疑惑：“我不明白，上面那些人为什麼现在下达收拢难民的命令？而且还不限制数量？就算是基地外围新建生活区在规定时间完成了扩容工程，也只是把目前容纳难民的数量增加一些。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最好还是攻打那些被凶尸占领的城市。无论打下任何一座，都能收容上百万的幸存者。”

殷文华笑了笑：“你都不明白，我又怎麼可能明白。转来转去，还是之前的那个问题————你的军衔比我更高，你知道的事情肯定也要比我更多。”

“其实我知道的内幕也很有限。”

殷毅轻轻摇著头，重新转身注视著外面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只是不明白，这个战斗纪元为什麼与记载的资料区别那麼大？西北基地就是最好的例子。按照以往的记载，从前的战斗纪元没有出现过基地反叛的事情。偏偏现在发生了这种事。仔细想想，应该归结为我们内部的问题。可具体诱发的因素是什麼呢？”

殷文华也变得严肃起来：“这会不会是出现“吞噬者”的先兆？”

殷毅魁梧的身体猛然一震。他深深吸了口气，刻板的面孔变得僵硬起来：“你怎麼联想到那麼可怕的方面？吞噬者……这名字光是听听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我也不知道为什麼，第一次从典籍里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觉得紧张。”

“这很正常。”

殷文华神情沉重地轻点著头：“那是我们的天敌，与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情面可讲。它会毁灭这个世界，在吞噬者面前，我们以往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神色莫辨的殷毅紧抿著嘴唇，又缓缓松开：“你觉得，我们有没有必要提前做点儿准备？”

殷文华抬起头，奇怪地望著他：“你指的是什麼？”

“我是说我们自己。我和你，还有其他一些和我们一样的人。”

殷毅压低了声音：“我总觉得情况好像不太对劲儿。战斗部门那些人你是见识过的，很强大，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拥有比他们更强的力量。可是接连几件事，从最初放出去执行任务的殷森，到后来被确认死亡的殷泽龙，我们和战斗部那边前前后后损失了很多人。换了在以前，他们肯定会派人出去寻找兄手，进行报复。可是从那起意外的飞机失踪事件后，就再没人提起过。”

“上面要求我们收缩力量，强化现有防区，同时加大基地后勤物资的生产数量……他们到底想干什麼？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

殷文华注视著殷毅：“怎麼，你忘了裁判官了吗？”

殷毅立刻闭上了嘴，不再说话，脸色一片铁青。

他知道殷文华是好意提醒自己。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普通人毫不知情的秘密，裁判官就是其中之一。

它们不仅仅只是强大，还拥有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特殊能力。尤其是在基地内部，总会有些资讯莫名其妙被裁判官察觉。人们估计那可能是一种思维感知行为，只是谁也没有确切的证据。

尽管殷毅是这个基地的最高指挥官，可是对於上级部门的命令，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怀疑，只能毫无折扣的坚决执行。

“裁判官的可怕之处，不是你能想象的。”

殷文华的声音非常低微：“所以别再有刚才那种念头。它们可不会跟你讲什麼情面，它们才是真正的，也是最强大的存在。别再有那麼多的怨言，也不要抱怨。你忘了殷博智吗？他就是被人举报，才落得了现在的下场。所以，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沉默良久，殷毅自嘲地笑笑：“看样子，你知道的事情比我更多。”

“那是因为凑巧。”

殷文华平淡地说：“我恰好是在这方面多少知道些，否则也不会有如此深刻的认识。你得明白，对於一件事，一个人的判断，很多事情不需要所谓的证据。就像你感觉都某个人品行不端，根本不用在犯罪的时候当场将其抓住。感知力量，这是非常神秘的能力。它联系著我们，也联系著裁判官。”

殷毅眼睛里瞳孔骤然紧缩：“你的意思是，连想都不能想？”

殷文华认真思考了几秒钟：“有可能是这样，但是我并不确定。”

殷毅知道殷文华不是在开玩笑，他也不会在这种可怕的问题上打破砂锅问到底。因为那样做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好吧！看来我还是只能仔细想想这些难民到底该怎麼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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