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巍愣住了：“难道……”

刘天明的声音很冷，充满不可抗拒的威严：“我知道开始很难，但总的有人去做，总要有个地方做为初始点。如果没有数字一，永远不可能有数字二。”

杨巍终于明白了刘天明的意图。

重新整合这个世界，使一切都回归原来的样子。没有战争，没有饥饿，没有混乱和暴力，一切都在制度和法律的保护下再次返回曾经的轨道。

这也是杨巍的理想。

“但是……”他用力咽了一下喉咙，仰起头，非常艰难地说：“这会很难，非常的困难。这要与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尤其是那些凶尸，它们不可能放任我们重建世界。它们会不顾一切的拼死阻挠。”

刘天明的回答充满了森冷与霸气：“那就杀光它们。”

杨巍的声音仍在颤抖：“……这种事情……不太可能吧？”

“我曾经看过一本书。”

刘天明修长的身体像刺破苍穹的山峰一样庞然，他冷漠宁定的声音在空旷大厅里回荡，久久不散：“主观事物的存在，靠的是个人单一意识与信念。只要你相信，它就有可能存在，甚至真的出现。但如果这个人改变了自己的信念，那麽这项主观事物也就不复存在，或者也随著个人思维产生变化。法律、国家、金钱，乃至神灵，都是相同的道理。”

“这个世界已经被病毒摧毁了。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主观原因。可是换在从前的和平时代，有谁会相信“病毒毁灭世界”这种滑稽的笑话？恐怕说出来都没人听，甚至会被警察以“扰乱社会治安”的罪名抓进拘留所。可是现在……看看你的周围，看看你认识以及熟悉的那些人，如果你对他们说出“世界还会重新变回原来的样子”，他们会怎麽想？”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经历了太多的死亡与痛苦，人类幸存者已经对希望没有什麽感觉。潘多拉盒子里最后的光明精灵可能是死了，要不就是被其它恶灵集体扼杀。气候炎热的夏天还好，在过去的每一个冬天，都有很多流浪在荒野上的人被活活冻死、饿死。

刘天明淡然的声音仍在继续。

“他们想过抗争吗————没有！”

“他们想过改变吗————没有！”

“他们想过用自己的努力和奋斗是这些悲剧能够避免，并且拥有永恒不变的信念吗————也没有！”

“千万不要相信什麽民众自发的，能够改变历史，改朝换代，甚至改变天地自然环境的强大战斗力。那是别有用心者专门欺骗他们的谎言和假话。被统治者永远都是被统治者。尽管他们当中有些人不甘于被统治，去永远不可能站出来反抗或改变。他们是最卑鄙，最肮葬的人类蛆虫，永远只会煽动其他人起来造反，然后自己躲在后面收取渔翁之利。民众需要英雄，人人都想著英雄就该是漫画里的超人、蓝色队长、绿眼睛弓箭手、身穿三点式手持剑盾却偏偏能迎著机关枪猛扑过去的漂亮钮。其实他们都错了，那些人其实是被统治者用豪言壮语洗脑，傻乎乎朝前冲，悍不畏死的**兼傻瓜。这些所谓的英雄永远不会掌控权力，他们只是被责任和义务驱使的正义者。勇敢、坚强，可是下场通常很可悲。”

“想要改变世界，就得让更多的人加入进来，让他们相信这个世界是可以改变的。就像病毒爆发前和平世界里通用的货币，本身没有任何价值，甚至连擦屁股都觉得太硬。但是我们偏偏认同了钞票的价值，全世界所有人都是这样。这是一种极其庞大，非常可怕的强大信念，任何一个独立的合体根本无力撼动。你可以站在大街上摇旗呐喊，大声说“政府发行钞票的真实用意是为了掠夺财富”。但是没人会相信这些话，即便有少数人头脑清醒，知道掌权阶层在物质与钞票之间玩弄的财富游戏，他们也根本不会说穿。因为这样做对他们没有半点好处。说不定还会被警察抓起来，扔进监狱。”

“还是那句话，由想象构建起来的秩序，只能存在，也必须以大多数人的认同为基础。如果想要以另外一套全新的秩序进行代替，就得同时改变这些人脑子里的想法。这很困难，就像现在，任何一个流浪在荒野上的人都希望和平降临。这就是改变现状的基础。但是，想要达到从信念与现实间的转换，必然要有一个复杂且庞大的组织在背后运作。”

至此，杨巍终于明白了。他思考了很久，最后打破了沉默：“您的意思是，我的“拯救者”团队必须承担这种职责？这就是您之所以让我来这儿的目的？”

刘天明缓慢地摇摇头：“你说的不全对。我的确选中了你，但仅仅只是在这座城市里的代理人。我会把和平的光辉重新播撒大地。这需要更多的人加入进来，你和你的“拯救者”只是开始。还有，从今天开始，你的帮派得改个名字————怒雷。”

杨巍有些奇怪，下意识地问：“为什麽？”

刘天明的解释虽然简单，却很透彻：“因为我是“怒雷”的首领。我不是一个人，我也有自己的团队，而且实力比你想象中要强大得多。”

杨巍并不认为刘天明在夸大其词————这座城市里多达数万的凶尸意外失踪，就是最好的证明。那些怪物的单兵战斗力很强，人类幸存者虽然数量众多，却没有武器装备方面的优势。如果不是这个叫做刘天明的神秘男人在背后暗中操纵，恐怕三大帮派直到现在也无法攻占乌苏。

刘天明从台阶上站起来，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他挡住了从窗外斜射进来的光线，修长的身体在台阶下方拖出长长的投影。有那麽几秒钟，杨巍感觉站在面前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必须仰望，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山。

这绝对不是思维影响或者意识控制之类，而是真真正正从内心深处对一个人产生了震撼。那不仅仅是强大力量的威慑效果，还有对于伟大目标和理想坚定不移的崇敬，以及落在了现实的强硬执行能力……就像很多年前，在南湖小船上聚在一起的那些人，他们相信这个世界会因为自己的信仰而改变，相信自己有能力感染并且改变身边更多的人，使他们成为最高信仰的附从者，共同为了实现最伟大的目标而奋斗，不惜一切，乃至生命。

杨巍觉得自己的眼眶里有咸涩的液体在滚动著。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想要放声呐喊，想要耗尽全身力气，在狂热与激烈中释放精力的冲动。站在台阶顶端的刘天明是如此圣洁，彷佛宗教传说中的天使。

他慢慢跪了下去。先是一只脚单膝跪倒，又觉得这样做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绝对崇拜和敬畏。紧接著，又一只脚弯曲，双手撑住地面，额头触到了地面上冰冷光滑的大理石。

膜拜，这是杨巍脑子里唯一的念头，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四周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杨巍猛然直起身子，朝著周围张望。他无比震惊的发现：从一楼大厅与二楼台阶上，陆陆续续出现了多达几十个黑色人影。这些人的相貌看起来都差不多，沉默无声，无论衣服款式还是身形外观，都与几小时前在房间里给自己传达口信的黑瘦男人一模一样。

实在太可怕了。那样强大的人，居然还有这麽多。

杨巍听到了刘天明发出的最后宣言。

“跟著我，改变这个世界吧！我们要做的不仅是寻找光明，还要寻找真相。任何反对者都将被我们撕成碎片，任何质疑者都将被我们踩在脚下。每个人都需要信仰，每个人心目中都有属于自己的神灵。我们会给他们想要的一切，就像耶稣在民众饥饿的时候给他们饼和鱼，在他们生病痛苦的时候施以神术。而我，给予他们的将会更多。那是惠及子孙后代的最美好未来，最真实的希望。”

“现在，让一切都从我们脚下这座城市开始吧！”

……

整个“拯救者”团队以极高的速度运转起来。

刘天明的确选对了人，杨巍是一个掌控能力极强的帮派首领。他不同于郑发奎那种以江湖义气的方式对其他人进行控制，也不同于买买提以共同宗教的名义笼络别人。他真正是把“拯救者”经营的上下有序，而且在众人眼里的威信极高。

全面进占城市北区。

杨巍发布的消息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这一刻，他在帮派里的声望达到了顶点，得到了压倒性的支援。

首先是清理。大量尸体从城市里被清走，多达十几辆卡车在不同区域忙碌。人们像对待普通货物那样，把一具具尸体扔进车厢，司机们再把这些毫无意义的遗骨烂肉运至郊外，在指定地点挖坑填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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