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连涛已经不会动了,雷平在保护过程中也挨了跟随者的好几下拳脚。.他觉得很无助,就像和平时期有一次接到警讯,与另外一名队友赶往城郊某个村子,制止两姓宗族大规模械斗。那个时候,两边参与械斗的人数量超过三百。那些红了眼睛的村民根本不管什么警察,手中的枪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制约效果。甚至还有人喊出“打死警察”之类的话。
眼前正在发生的事实,与那一幕何其相似。
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在雷平身体里蔓延。
他猛然抬起头,冲着站在远处的刘天明歇斯底里疯狂喊叫:“你还不打算插手干预吗?难道你就一直站在那边看着,什么也不想做吗?”
只有刘天明才能制止这一切。他是团队首领,也是这里所有人畏惧并且尊敬的绝对掌控者。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雷平吼声望朝了那个方向。刘天明微微皱起眉头。他很不喜欢被人胁迫的感觉,也从未想过要在这件事情里插手。可是,雷平直接把矛头对准自己,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的态度在这种时候非常重要,甚至变成了跟随者判断善恶的重要依据。
他从台阶上慢慢走了下来,很快来到雷平身边。
抬头仰望着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刘天明,不知道为什么,雷平忽然产生了极其危险的预感。那种感觉正在侵袭他的神经,一种说不出的悔意在他的脑海里产生。
果然,从刘出的话,印证了雷平的猜测。
“你想要我做什么?”
刘天明用冷漠的目光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马连涛,从他嘴里吐出的森冷字句充满了残酷:“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包括他在内,这个团队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陈琳一直站在刘天明身后,她眼睛里闪烁着野兽般的光。惴惴不安的心理,随着刘出这些话,也随之变得狂热起来。陈琳脸上充满了亢奋,握紧手中的格斗刀,嚎叫着扑向躺在地上的马连涛。雷平眼疾手快连忙将她拦住,却无法阻挡陈琳充满了复仇的执念她以灵活的动作把刀子从空中抛给另外一个女人,对方借住,从完全相反的角度把刀尖狠狠捅进了马连涛的肩膀。这还是雷平及时反应阻拦以后的效果。如果他的反应再慢几秒钟,马连涛的喉咙已经被那个女人割断了。
“够了!”
刘天明忽然变得暴怒起来。从他嘴里发出低沉凶狠的吼叫,根本不像平时处理团队事务的风格:“你想干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护着这个人。”
“他没有犯罪!”
雷平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来的火气,陡然从濒死的马连涛旁边站起,睁大充血的双眼,毫不畏惧怒视着刘天明:“骂人和言语上的侮辱,不是必死的重罪。你……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他。”
刘天明心中那点对雷平坚持己见的怜悯和赞赏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有不识时务的鄙夷和违背自己命令的怒火:“你觉得到了现在还能坚持所谓的法律吗?睁开眼睛好好看清楚,外面到处都是吃人的怪物,想要活着,就必须用刀子砍掉凶尸的头。法律……按照法律上的解释,凶尸同样也是人类。它们只是被病毒感染,它们同样没有犯罪。可是你呢?说说看,从病毒爆发到现在,你杀死了多少头丧尸?多少头变异怪物?那个时候,当它们张开嘴,打算啃断你喉咙,吃掉你身上肉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什么该死的法律?”
刘天明很少使用如此犀利的话语。雷平的所作所为激起了他的愤怒,这些话也产生了极其微妙的效果。所有在场的跟随者纷纷用敌意目光盯着雷平,后者的身体也变得颤抖,然后摇晃。他后退了好几步,脸上全是失魂落魄的神情。
雷平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坚持的立场。
刘天明抓住了问题核心,彻底击毁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最大道德倚仗。
“无论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活下去使我们最大的目标。为此,我可以不择手段,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有自己的坚持,是一件好事。但是你也要看看具体环境和时间。我们都会犯错,无论是忠于职守还是服从于自己的良心,都必须做出在自己看来正确的选择。你得学会理解,学会适应。有些时候,杀人不是一种邪恶,而是一种维护正义的善良行为。”
说完,刘天明叹息着摇摇头,转身从人群里离开,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陈琳用尊敬崇拜的目光注视着刘天明的背影,直到他走进房间,关上房门之后,陈琳才从旁边的女人手里接过格斗刀,朝着无法动弹的马连涛脖子上狠狠捅进去,带着说不出的酣畅,用力割断了那个位置的柔软组织。这个可怜的辱骂者顿时睁大双眼,两只手不由自主在喉咙上乱摸,却怎么也止不住从伤口里大股喷溅的血。
低于零下的低温冻住了热血,马连涛的尸体很快变得僵硬。以陈琳为首的几个女人把他从地上拖起来,用铁丝和钉子固定在路边的电线杆上。在散漫的灯光照射下,就像一块从电杆中间凸出来的异物。
狂热喧哗的气氛很快冷却下去,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开,回到各自的房屋。在缺少娱乐的日子里,殴打、辱骂、杀人之类的行为,都会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跟随者们行使正义的逻辑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烈,最多也就是一种看热闹的心理。他们喜欢在适当的时候显出存在感。这样做,既服从于团队规则,又可以在服务员当中给自己加分。用实际些的话来说,就是以后交易的时候,可以用更低的价钱,换取到够多的好处。
黑暗的天空中大雪纷飞,雷平呆呆地站在空地上,默默注视着被铁丝捆在电线杆上的马连涛,整个人仿佛一尊正被落雪堆积,并且掩盖的雕像。
刘天明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逐渐变成白色的雷平。
郑小月走过来,挽紧他的胳膊,颇为担忧地说:“你就不打算去劝劝他吗?不管怎么说,雷平也是很早就跟着我们走到现在的人。就算你不喜欢这个人,也要给齐队长和黄河一个面子。”
“没用的。”
刘天明端着一杯热茶,他吹开杯子里的茶梗,抿了一口,淡淡地说:“雷平和他们不一样。他很执着,甚至应该说是固执。劝说,只会让他觉得你变得软弱,有了更多据理力争的机会。”
“可你至少也应该把他劝进来啊!”
郑小月很是担忧地望着黑洞洞的外面:“那么冷,还下着雪,他会被冻死的。”
“雷平不是那种甘愿等死的人。”
刘:“我有种感觉,他不会跟着我们走下去。他的想法与我们格格不入。他不是我们的敌人,也不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他只是生错了时代。错误的固执和信念会毁了他。谁也帮不了他。想要改变……只能靠他自己。”
郑小月有些疑惑:“你是说,他会离开团队?”
刘天明点点头:“肯定的,我一直有这种感觉。”
谈论没有继续下去,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
预感很快变成了真实。
天快亮的时候,刘天明接到了来自楼顶警戒人员的临时通讯,对方报告:雷平带着背包和武器离开营地,朝着南面方向独自走去。
团队里任何人都有来去的自由。可是带着食品和武器离开的行为,就必须绝对禁止。听着通话器里警戒人员“要不要把他抓回来”的询问,刘:“雷平正在执行秘密任务,是我让他去的。继续警戒,保持安静。”
郑小月从被窝里探出头,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关闭通讯,已经睡下的刘天明:“怎么,他还是走了?”
刘天明“唔”了一声,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
他翻了个身,背朝着郑小月。
不可能所有人都认同自己的理念。无论在任何时候,都存在分歧。
雷平带走的东西并不多,看在齐元昌与黄河的份上,就当做是送给他的临别礼物吧!
……
恶劣天气的笼罩区域显然并不包括南方。雷平沿着高速离开广元,朝着绵阳方向走了一个白天,就觉得不是那么寒冷,天空中甚至出现了阳光。
他的运气不错,搞到一辆车。从其它车辆残骸中弄到汽油,雷平把车子驶离了障碍重重的公路,从小路朝着南面前进。
对于未来,雷平也是一片茫然。
他不像刘天明一样有着固定目标。
雷平想去找齐元昌。
这个目标听起来很是渺茫。
他自己也不知道齐元昌究竟在哪儿,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齐元昌当时离开吉鑫农场以后,是朝着南面走的。只要自己一直往南,说不定就能找到齐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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