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上到处都是车。
黄河誓,自己有生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车辆挤在一起。
就算是国庆大假高公路上被各种车辆堵至水泄不通的场景,也绝不会有现在看到的这一幕可怕。
它们全都挤在了一块儿,前后连续,碰撞、挤压、侧翻、底朝天总之,只要是你能够想象出来的任何类型车祸现场,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对应的版本。
肇事原因是一辆白色“别克”轿车。车轮里绞进了好几头行尸,血肉黏住轮胎,使车辆失去了与地面之间的摩擦距离。跟在后面的车辆无法刹住,纷纷撞了上来。
无论价值百万的昂贵豪车,还是几万块钱就能买到的便宜车辆,在这种时候没有任何区别。车主不会因为损失问题下来揪住对方吵嚷叫骂,金钱钞票在死亡威胁面前不值一提。
最可怕的是那些装满了乘客的公交车。车门紧闭,车窗也一直关着。多达数十上百头行尸在车厢里来回。它们用胳膊和腿脚在车里乱砸,想要挣脱束缚来到外面。长长的公交车两端被其它车辆卡住,仍然还是被这股力量推动着在原地摇晃。还好,马路上的车子实在太多,它被夹在中间,无法倾倒下来。
黄河等人迅接近了侧翻的警车。驾驶座上的警官已经变异,安全带使他无法动弹。看着近在咫尺的鲜活食物,他只能张开破烂不堪的嘴,出空洞无用的饥饿哀嚎。
黄河硬着心肠,双手握紧安装了消声器的突击步枪,对准他的眉心,用力扣动扳机。
按照市局下的命令,从上周起,全市所有警察都必须配枪执勤。齐元昌之所以在这里停下,一方面是想要看看警车里有没有幸存者,另一方面,就是想要收集死亡警员身上的子弹。
从凌晨到现在,只是中午的时候,在邻近派出所补充了一次弹药。
现在,齐元昌、黄河,还有另外两名警员身上,总共还剩下不到两百子弹。
找到了一把九二式手枪,二十一手枪弹。
数十米外的人行道上,几头行尸正在围着一名死亡警察的尸体进食。
它们的数量太多了。在更远些的位置,还有多达上百头行尸在活动。它们在肮脏的地面上来回蹒跚,寻找任何可以当做食物的东西。它们身上穿着衣服,在太阳光线下不断摇晃。有男人、有女人、也有老人和孩子。这表明病毒感染者并非只是某个特定群体,而是包括了整个社会的所有阶层,各行各业。病毒不会通过财富对感染个体进行选择,它们只需要新鲜的寄主,需要能够让自己强大的感染附着生命。
黄河没有对人行道上的行尸展开攻击。
那样做,会引来更多的行尸。
而且,无法确定死亡警察身上是否还有子弹。如果得到数量远远少于攻击消耗,那就真正是得不偿失。
齐元昌一直坐在驾驶室,密切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沿途过来,没有现幸存者。
病毒传播的度实在太快,远远乎想象。
当然,“没有现”四个字,显然有些绝对。
事实上,一路上,幸存者的数量并不少。
可是,齐元昌根本来不及,或者应该说是没有机会对他们给予帮助。
所有幸存者都被行尸围攻。
在一个小饭馆里,齐元昌带队救出了三个人,现他们都被不同程度的咬伤。无奈之下,齐元昌只能下令将他们抛弃。
有人在马路上奔跑呼救,齐元昌立即停车,对尾随其后的行尸开枪射杀。等到救下那个人,他已经变异,反过来,狠狠咬了伸手把他从地上拉起的警员一口。
在一家宾馆门口,遇到了几十个从附近逃过来的市民。人很多,车子装不下。就在齐元昌与指挥中心联系,请求支援的时候,一辆“长安”微型车从背后驶来。浑身是血的司机口中尖叫着“警察同志救救我”,跌跌撞撞地跳下来。他已经被行尸啃断了一条胳膊,车厢里蹿出至少八头行尸。
那应该是一辆无证营运的黑车。
刚刚聚集起来的幸存者瞬间被冲散。齐元昌顾不得那么多,一边让黄河动警车引擎,一边开枪射击。也不知道是运气太坏,还是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乱了计划,没有一个市民爬上警车。他们都在按照各自觉得安全的地方奔跑,都在按照自己觉得稳妥的方法对付行尸。到了最后,谁也没能逃出那片区域。
齐元昌心里窝着一股火。
他想要救人,却一个也没有救下来。
非但如此,还白白浪费了不少子弹。
必须回警局。那里有安全的防护措施,储备有大量的弹药和武器装备。只要有统一的指挥,多多少少可以救出一些市民。
通讯中断,想要在一片混乱的城市里开车前行,单独不亚于单枪匹马对付数量多达上百的行尸。
齐元昌接手了黄河的司机工作,开着车子在大街小巷里穿行。这种时候,已经管不了那么多。无论绿化带还是人行道,只要能把车开过去的地方,就能当做一条路。
二十九人民医院巨大的十字标志在远处出现。看了一眼被无数车辆阻塞的街道,齐元昌用力拨动方向盘,打算从旁边的小路绕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开着的车载通话器里传出清亮的女声。
“我们在二十九人民医院,请求帮助。重复,我们在二十九人民医院,如果有谁听到了,请帮帮我们。”
齐元昌用力踩下刹车,厚重的橡胶轮胎在地面上出刺耳的摩擦声,带出一条长达十几米远的黑色刹痕,车子稳稳停在了路上。
有人出求救信号。
齐元昌从驾驶座上回过头,看了看坐在后面车厢里的黄河等人,粗声粗气地问:“怎么样,救不救他们”
他用的是询问语调,并非平时的命令式口吻。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大家都明白其中的危险。
谁也不知道病毒感染的源头究竟在哪里,谁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应对这种情况。凌晨时分跟着齐元昌一起出来的六名小队成员,现在只剩下黄河与另外一个人。至于那第四名警员,也是从半路上救出来的。
谁也不想死,谁都想活命。
齐元昌很清楚,这种事情自己根本没有决定权。
因此,他把选择的权力交给其他人。
黄河等人互相看了看,都从彼此眼睛里看到了迷惘与困惑。
到底该怎么办
是眼睁睁看着求救者被行尸吞没
还是拼着最后的力气,给予他们希望然后,我被铺天盖地的尸群彻底淹没。
黄河没有说话。他皱着眉头,仔细辨别着通话器里传出的声音。
很明显,求救者是个女人。
黄河觉得这声音很熟,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见过。
没有人说话,齐元昌在心里暗自摇摇头,张口道:“要不这样吧把你们每个人身上的子弹分我一半,你们留在车里等我。我进去看看情况。如果可以的话”
“等等”
黄河抬起右手,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同时打断了齐元昌的话,不太确定地说:“队长,这个人,我好像认识。”
“你认识”
齐元昌有些惊讶,随即摇摇头:“别胡说八道。我知道你在二十九医院有个老同学。可他是男的。现在求救的这个,明摆着是个女人。”
黄河也不争辩。他猫着腰,穿过车厢隔板之间的障碍,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拿起通话器,按下呼叫键,用很是粗豪的语调问:“那个,刘天明在不在”
通话器里的女声沉默了。片刻,传来黄河熟悉的声音:“我是刘天明。怎么,你是黄河你在附近”
黄河粗糙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就在你们医院旁边。刚才我就听着那个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是你的女朋友”
黄河见过郑小月一面,两个人说了几句话。记忆虽然模糊,却并非完全陌生。
刘天明的声音在通话器里非常清晰:“我们有三个人,都没有受伤,也没有被咬。能不能帮帮我们”
黄河尚未张口,齐元昌已经从他手里抢过通话器:“我们人不多,子弹也快用完了。你有什么好的计划吗”
刘天明的回答简短干脆:“只要你们在医院大门口接应一下就好。我们从里面冲出来的这段距离,应该还可以应付。就是动静不能太大,如果被行尸围攻就麻烦了。”
刘天明担忧的就是这个。
医院停车场里有不少车,但是他没有钥匙,也没有电影里那种砸开汽车仪表盘,直接用线路点火的特殊技能。如果没有车辆,没有人掩护,即便是从医院里逃出来,过度消耗的身体也无法应对围拢过来的尸群。
只要有人开着车子在外面接应,那就不一样了。
以行尸的度,无论如何也跑不过汽车轮子。
齐元昌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认真地问:“你们需要多久才能出来”
刘天明计算了一下时间,又迅计算着广播室到医院大门之间的距离:“八分钟,应该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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