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凯芳一惊,问道:“她想去哪里?”
“早上我还和她发微信来着,给了她几个选项,她比较中意田纳西大学的商科。”
喻校长叹口气,手指节轻轻叩桌面:“姚婧啊姚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忍半年,半年而已,风平浪静。”他看那几页资料,招呼李广群,“把姚婧叫过来。”
李广群去打电话,魏凯芳问丈夫:“让姚婧去劝妙妙出国?可她才大一。”交换生有硬性规定,必须是大二大三的学生才能参加。
喻校长交代李广群:“公费项目不可能了,自费项目里找几个和我们关系不错的院校疏通一下,破格让她去,反正她也拿不到那边的学/历证/书。办下来就送走。”
“明白。”李广群走了。
魏凯芳错愕老公会这么宽宏大量的处理。
喻校长反问:“她妈不已经打她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已经很难看了。难道我们再打一顿、骂一顿?”
“你以为我不晓得周玉霞的意思?不过是想把水都泼到我们身上来而已,无数人盯着,看校长家怎么处理这件事,退学是肯定不能退的。”魏凯芳笑一声:“这都什么事?我们花钱供她念书,她不好好念书也就算了,还勾引我家儿子,然后我们还不能打骂,再花几十万送她出国?还有出国能解决问题吗?等她回来,还要死要活和文卿在一起,到时怎么办?要不是因为她爸的事,我还真没这样的好脾气,……。”
“到时候再说吧。”喻校长不想回顾往事,“好歹让这两个任性妄为的人撑到云声上市。”
一刻钟后,姚家三人都来了。喻校长把他意思都说明白了,那几页资料递给姚婧。姚婧问道:“要是妙妙不愿意走呢?”
“文卿就会让你走。”喻校长说出来的话和他的人一样冰冷,“大小姐脾气收起来,不想满盘皆输,就学着用理智去应战。”
姚本源也交代女儿:“尽量找妙妙私下谈,别跟喻文卿正面杠。”又担心今晚所有人的情绪都不好,会把出国这条路给堵死,让姚婧第二天再去找周文菲。
第二天早上喻文卿先醒,像往常一样闭着眼去摸手机,意识到有人睡在臂弯里,睁眼瞧去,光线虽暗,还是看见周文菲背部那对漂亮的蝴蝶骨。轻轻掀开被子一看,是她裸着的腰臀。好久没有这样柔情又荡漾的时刻,他手腕一弯,将这身子搂得更紧。
过几分钟方才开手机,收到陈思宇的信息:“喻总,我在客厅。”
喻文卿下床捡浴袍穿上,出去后发现客厅里不止陈思宇,姚婧也在。即便化了妆,脸色依然惨白。他心里有点难受,十年过去了,她还在堵他和别的女人睡觉。
陈思宇解释:“刚刚到时,发现太太也在,所以一起进来了。”他知道周文菲在这里,但是真的不能怪他,姚婧哪里是他能拦住的。
他把装衣服的袋子递过去:“喻总,我在楼下等。今天上午十点,……”
“我知道。”喻文卿挥挥手让陈思宇走了,姚婧方才开口:“妙妙还在睡?”
“嗯。”喻文卿回望卧房一眼,周文菲没出来。
“打扰你们了,我可是一晚没睡。”姚婧哂笑,抬腿往卧房走去,喻文卿拉着她手腕:“做什么?”
“和妙妙谈谈。”
喻文卿沉默一会才说:“谈什么?”
“谈……”姚婧想了想:“她有没有为自己做的事感到内疚?”
“姚婧,你没必要觉得自己是无辜的那个。你早知道我对她有意,你非但没阻止,还促成了好几次……”
“那是我对你还有丁点的幻想,觉得你上谁都不可能上她。从阳少君,到妙妙,你怎么对我这么残忍?”
“Sorry。”站在对方的立场,喻文卿承认自己的残忍,但他的感情已经完全地偏了,“你怎么知道的?”
“不用谁告诉我,你们之间偷/情的味道都溢出天际了,还怕人发现?”
“你有胆量就来找我谈,为什么要周玉霞……”要是姚婧不这么做,喻文卿的内疚感可能会多点。
“我没想到霞姨会打她。”
“那你为什么不去制止!怎么,妙妙和我在一起,就大逆不道到连带着她以前为你做的那么多事,都一笔勾销了?”
“我不告诉你了?那样的摊子我收拾不了。”
姚婧不相信周文菲没听到他们在客厅为她争吵。这姐妹情怕是彻底断了,她不恨她,只觉得挺悲哀的。
“姚婧,别再伤害妙妙。”
“你就没伤害她?”姚婧神情讽刺,“喻文卿,你和我又不是没见识过那些介入老师婚姻的女孩子,有几个好结局了?你现在要妙妙在学校里怎么承担这些风言风语?”
“你要不告诉周玉霞,没……”
“你要不招惹她,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喻文卿无话可讲。
姚婧递过来一份文件:“这上面打勾的学校,无论妙妙想去哪所,都可以马上办好,你爸爸打了包票的。”
喻文卿瞄两眼,扔在沙发上:“她哪儿也不去。”
“别这么自私,喻文卿,你为她的将来想过吗?”姚婧说道,“在昨天之前,她已经和李秘书聊过出国的事儿,现在只不过提前半年。你不要想着给她造只笼子,把她关起来,她才十八岁,不会跟你一辈子。”
喻文卿觉得心口被刀剜了一下。姚婧气愤时说过很多夸大其词的话,但都没这句残忍。残忍是因为那是真相,谁都看得到他们的将来。
“她想要出国,等到大四我会送她出去,不是现在。”
“为什么现在不可以?你舍不得?”姚婧说着说着,莫名心塞。她知道的,喻文卿不会让她和周文菲单独聊,而她和他能聊得下去不至于吵起来的——只有这件事对周文菲会有什么影响。
她好憋屈,这世上有妻子要为情敌这样殚精竭虑想未来吗?
可是喻校长说得对,喻文卿扶起周文菲的那一刻开始,她和喻文卿便分属两个阵营。周文菲没有未来或不想未来,才是她这段婚姻里最失败的那一刻。
喻文卿担心这个时候放周文菲走对她情绪的打击。“她现在才大一,雅思都没过,能交换去什么好学校?台湾吗?”
“台湾也可以,她的学业压力相对小一点,还离得近啊。”
喻文卿突然笑了:“台湾不可以。”
“你让她自己做决定。”姚婧拿起资料想再冲一次。
喻文卿不会给她机会:“这件事情,我给她做决定。”
“你不能这么霸道。”
喻文卿干脆抢过资料,一把撕了,扔进沙发边的垃圾桶里。“你可以走了。”
姚婧捂着嘴,把那点难过的神情咽下去。“好啊,不说妙妙,说说我们,你说要分居,也没给我看到协议,怎么个分居法?还是直接离婚好了?”
喻文卿看着窗外还未放晴的天空,良久后说:“你回纽约吧。”
他真赶她走了。喻校长的话一再被验证,再说下去只会有更多冰冷等着她。姚婧心说,没关系,冰冷可以让人清醒。“把妻子赶走,把情人留在身边,我真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我身上。”
“你留在这里,会开心吗?”
“你认为我回纽约会开心?”
“那随你。除非必要场合,以后少见面。昨天那件事,没有第二次。”
“你觉得我做错了,那你就没错?你把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婚姻当成什么?利益的……”
喻文卿声音提高:“姚婧,别再纠结在这上面。它已经变了,变成一个架子,是空心的,你在里面找寻不到意义,自然做什么都是错的。人生不是只有婚姻这一件事。”他歇口气,沉声说道,“大家都另谋出路。”
“那你的出路未免找得太快了。”姚婧笑道:“喻文卿,你知道我现在多想离婚吗?”
“离婚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你没好处就可以。”
喻文卿看她神情,也许她真的恨他了:“如果你想要把我们之间的感情付之一炬,那你就去法院起诉吧。”
姚婧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为了妙妙,你宁愿不要公司?”
“跟妙妙有什么关系?云声的股份她没有一毛钱。是你蠢到想要我们两个都玉石俱焚。”喻文卿转身看着她,眼神坚毅、口吻坚决,“哪怕这次公司上市受挫,我也才三十一岁,再拼十年、二十年,我还能成功。就算时不我待,到时候再认命都不迟。只怕我们之间,连形同陌路都做不到了。”
他还是很看重他的事业,也没有打算为周文菲放弃,只不过,对他们的婚姻彻底厌烦了。那个重新回到他们身边的小女孩,不仅仅是条出路,也是盏路灯,照亮这十几年尤其是这四年他在这段婚姻生活里的种种不堪和失望。
妙妙亮了,围城彻底黑暗。喻文卿不会站在那儿了。他从来不缺勇气,不缺选择、冒险的勇气,更不缺承担后果的勇气。
一旦他以勇气来和她相搏,姚婧明白,她什么都失去了。
“我可以回纽约,但我有条件。”
喻文卿等着她说。
“这两天把协议签了,不管是你还是我名下,所有的股票、基金、不动产、收藏品,存款,以及其他价值超过五十万的物品,全都必须以夫妻共同财产列示明细。还有像你说过的,单次超百万以上的投资或是消费,都必须提前知会对方、并获得对方同意。”
“可以,财产方面完全可以根据你的要求来拟协议。我今明两天都有事,让思宇安排孟律和你商量。”
“我要带走琰儿。”
换喻文卿沉思良久。
“可以。找一个教育学或心理学毕业的华裔女性保姆,每周一次向我报告琰儿的日常生活。琰儿今后的兴趣、学习等各项安排,不要擅自做决定,必须和我商量。不干涉你的社交和恋情,但是你带着琰儿,为她着想,和人同居必须征得我的同意。”
姚婧点头。他们的反应都像是早已演练过这个场景无数回,权利与义务你来我让,各不相让。再无其他话可说了。她转身离开,拉门时,喻文卿开口:“把酒戒了,少参加点派对。”
姚婧停在那儿。
“没人会希望孩子跟一个酗酒的妈妈,别让我找到机会,否则我会要回琰儿的抚养权。”
“你放心。”姚婧惨笑一声,“我不会让妙妙抢走我的老公,还抢走我的女儿。”
客厅终于安静了。
喻文卿捏捏眉间蹙起的峰,朝卧室走去,推开门,周文菲趴在凌乱的被褥上,秀发像海草一样铺了半个背。见到他进来,她头偏向另一边:“婧姐来了?”
“走了。”喻文卿把袋子放在床上,“思宇拿衣服过来。”
“好,我去换。”周文菲背对着他坐起来,要从床的另一侧下去。
喻文卿拉过她的手,扭过下巴看,果然一对和兔子一样可怜兮兮的红眼眶。
他心中难受,抱着她:“妙妙,你别这样好不好?我这两天就和姚婧签分居协议,她带琰儿去纽约。”
他心中还有另一重难受,是对喻青琰的。
春节闲在家,他翻了几本育儿书籍,起先只是想找一些育儿技巧,能让喻青琰不那么闹,结果书上说,父亲的陪伴对儿女的心性稳定,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他想了想,这对喻青琰来说也许更重要,因为姚婧的稳定性太差了。
他好不容易才有“陪伴”的意识,自春节后,哪怕工作再忙,都会抽出时间去公馆陪女儿玩耍。
然而他没有办法对姚婧说“你不可以带走琰儿”。她一开口,他就知道她在顾虑什么。留在他身边的喻青琰,毫无疑问将会是周文菲带大的。
周文菲咬着嘴唇又想哭,她就知道他们谈不好任何事情。可哭只会增加喻文卿的内疚感,于是强忍着:“我不是为这个哭,我妈打了我好多通电话。”
喻文卿捡过被面的手机,解锁后看有近二十条未接通话,还有上百条微信信息,全是周玉霞的语音。他一条未点开,将聊天记录全删掉。
“妙妙,我问你,如果有出国的机会,我说如果,你愿意去吗?”
他怎么知道自己想交换出国?周文菲急忙揽住喻文卿的腰:“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
“那你妈肯定不会同意,暂时不要和她见面,知道吗?”喻文卿心道,你已经成年了,不需要她再做监护人。
周文菲仰头看着他:“可我担心我不理她,她情绪……”
“喻校长会处理的。”喻文卿从装衣服的袋子里翻出紧急避孕药,再拿过一瓶矿泉水,“先吃药吧。”药和衣服都是昨天半夜交代陈思宇的。
“哦,”周文菲乖乖把药吞了,喻文卿正在看说明书,看到副作用有恶心呕吐、头晕无力等症状,搂过周文菲的脸亲一下:“抱歉,以后不让你吃了。”
一早上忙个不停,一看时间已到八点四十五分。“赶紧洗漱换衣服,我带你去兰蒂斯。”
周文菲以为是送她去上班。结果喻文卿说:“公司事情有点多,我下午要出差,不放心你一个人呆在酒店,去少君那儿住两天。”
拿了衣服正要下床的周文菲动作一顿,呆在床上。
喻文卿没有时间说多余的话:“听话,妙妙。”他已经从衣柜里拿出一套黑色暗条纹的商务正装,扔在床上,“十五分钟后出门。”
两人匆匆下楼。胡伟和陈思宇已经在车上等着。猫进后座,坐前面的陈思宇递过来一份文件:“喻总,演讲稿。”
“其他人都去了?”
“明杰已经在签约现场了,其他人都在赶去的路上。”
“转道去兰蒂斯。”
陈思宇瞟一眼一脸懵懂的周文菲:“喻总,现在是早高峰,路上有点堵,我们作为企业方,尽量要在九点五十分赶到……”
“我知道,大伟快点。”喻文卿不耐烦地扫完手上薄薄两页稿纸,拿出手机拨通阳少君电话:“在兰蒂斯吗?”
阳少君刚到玮雅。喻文卿说:“那你现在过去兰蒂斯,我有事和你说。”
九点二十分,他们到达兰蒂斯。周文菲要去换工装,喻文卿扯住她:“不用,你去把手上紧急的事和人交接下,等会跟少君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