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纪敏敏便换去了别的宿舍,换得够远,都不在紫薇楼住了。
这样紫薇502室便只有三个人。在绝大多数不知情的外人看来,这是周文菲和李晟对纪敏敏的联合打压。才开学一个来月下手就这么狠,也没有人想换到这个宿舍。
知道周文菲在兰蒂斯做兼职以后,柳燕妮让她拿着一个推广文案去找阳少君要赞助。阳少君根本没细看,就放在一边:“找心悦去支五千块钱吧。”
这么容易就拿到钱,周文菲挺不好意思的。
柳燕妮说,进外联部练的第一样本领就是脸皮,多白拿几次就不会不好意思了。
“菲儿,你还认识什么老板?云声的喻师兄,跟你熟不熟?”她想如果周文菲真是喻校长的亲戚,那肯定认识喻文卿。要是能常年拿到云声的赞助就好了。
周文菲打个哆嗦,赶紧摇头,她可不敢拿着这么烂的推广文案,去找喻文卿。“我拿回来五千块的赞助,这个学期任务不已经完成了?”
“你是我们部门最先完成任务的,这个学期的会你都可以不用来了。”
周文菲背着书包要走。柳燕妮叫着她:“菲儿,你不会真不来了吧。”
周文菲说:“戏剧社的大会不来了,”她不想见纪敏敏,“外联部的,我还来。”
正是中午,她低着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走,石子飞出好远,落到一个女生的脚背上。她连忙赶过去说:“不好意思。”
女生和她说“没关系”,但是等旁边的男生问“疼不疼啊?”,她就撒娇“你还不帮我揉揉?”
周文菲悄悄地走开,走远了回头望,男生还蹲在那儿,帮女生穿鞋。她竟然想起小时候喻文卿也帮她穿过鞋,想哭。还不如那个小女孩,可以光明正大地打电话问:“喻哥哥,你在做什么?”
这会,喻文卿正在进行一场不怎么愉快的午餐会晤。
一大早,房圣玮从上海飞来S市。此人是麦格基金中国区总裁,在2005年“云声”最艰难时投资了喻文卿。他也是喻慕琛和魏凯芳的校友,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出国留学,之后一直留在美国,2003年方才回国发展。
于公于私,喻文卿都应该好好招待,他想邀上张浩峰(CHO)和米扬(CFO)一起用餐,上市股改的事情,他们谈得更专业。房圣玮拒绝了,说只谈你的私事。
喻文卿意外也不意外。
房圣玮说:“本来应该早点来和你谈谈,但是事情实在太多,拖了两个月,今天才有空。”他盯着喻文卿的脸,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晰,“8月17日,土豆网在纳斯达克上市,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上市4天,股价被削了两成。而优酷上市,交易首日股价涨了160%。”
土豆网丧失最佳上市时间,确是因为创始人前妻的离婚诉讼。此事在资本市场掀起轩然大波,八月份包括喻文卿在内的公司创始人团队,都已经和股东投资者通气,表明绝不会因为个人问题,拖慢公司上市进程。
所以现在,喻文卿只能一再重申:“我和姚婧不会离婚。”
“对,八月份你这么说过,去年你也这么说过。”那会云声再一轮融资,拿到五个亿。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这么说。”
“但你妈妈给我打过电话,你们现在是分居状态。”房圣玮看了眼窗外,十月的S市天气真的不错。他们在一家法国餐厅的露台用餐,伞外是大朵大朵的白云,飘在蔚蓝色的海面上。
果然是她,喻文卿心中叹气。
房圣玮说:“你应该知道,去年是因为什么拿到那五个亿的。多亏了你女儿。”他停顿一会,似乎有点难过,“很出乎我的意料,你们居然利用她。”
喻文卿沉默半晌才说:“我利用谁,都不会利用我女儿。”
这五个亿是麦格基金和另一家基金一起投的,前期所有的股权谈判、风险评估都没问题,结果卡在一份《融资家事因素风险报告》上。
这份报告认为公司创始人喻文卿存在“婚变”的极大可能性。虽然他的股权出资是在婚前,但是股权的增值几乎全发生在婚后,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也就是说一旦离婚,姚婧完全可以拿走会计账簿上核算出来的喻文卿的一半收益。
喻文卿压根没想到这些老奸巨猾的家伙,人前夸他才俊,转个身就去调查他的家事,一时间都懵了。写报告的人居然还说,这可能是云声上市面临的最大不可控因素。有这么咒人离婚的?
看到这份报告,当时麦格基金的老大麦克奎恩就不愿意投了。
挽回这一切的是——姚婧怀孕了。
这会离瑞典蹦极已过去两年,姚婧戒酒半年,那些伤痕好像都已渐渐愈合。新生命来得如此的恰到好处,他们两个都高兴坏了。
他们有青梅竹马的感情,有不可分割的利益,还有孩子,怎么会离婚?熟悉他们的人都轮番上阵游说麦克奎恩。甚至,他们还亲自邀请这位美国人参加姚婧的生日派对,在一艘豪华游艇上。
美国人后来说,他们和他看到的中国夫妻不太一样。他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他们能将感情和公事分开对待。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现在已经离开中国,麦格基金中国区的老大变成了房圣玮。
喻文卿本以为更好打交道,结果房圣玮说,他和姚婧必须补签一份协议。
“什么协议?”
“未经董事会允许,你们不得擅自提出离婚。”
喻文卿失笑:“签了也无法生效,这是违背婚姻自由的。”
“我当然知道。签的是你和姚婧的人品,是你们对所有投资者、还有跟着打拼八年的公司员工的承诺。”
喻文卿望着海面想了会,面容平静:“我会签,但我不知道姚婧会不会签。我不想逼她。”不想让她以为我对她真的毫无感情,只有算计。
“姚婧的工作,不用你去做。”
喻文卿说:“那谁去做?”不管谁去找姚婧签那一纸协议,姚婧都会以为是他派去的人。作为一个丈夫,他不应该让妻子做这样的承诺,但是作为云声的实控人,他又无法让投资者对他们的婚姻表示放心。
两头相比较,好像姚婧会有的那点膈应,没那么重要。
房圣玮不说话,看一下腕表,“我下午还有个会议,先走了。”他起身拿外套,“有时间多回去看看你妈。”
而在兰蒂斯兼职了两个星期的周文菲,还没见过喻文卿来酒庄。即便是阳少君,也很少在酒庄呆一个小时以上。琴姐说,她还有另一家贸易公司,事情比酒庄多。
周文菲想,整天窝在店里,姚婧想要的证据,她怕是拿不到了。算了,还是安心打工吧。
到十月中旬的一个周六,兰蒂斯搞一场小型的葡萄酒盲品会。
这是周文菲第一次帮着布置酒会现场,许多东西从没见过,比方说吐酒桶、醒酒器。还有,既然是盲品,便要用盲品袋包住瓶身,标上序号,把瓶封撕掉,把软木塞收起来,然后在每个桌位发品酒卡,在每个酒杯的杯底贴上标签,……。
周文菲忙了整整一个上午,连午餐都没去吃,心想,这半天八十块钱真的不好挣。好在她对葡萄酒所知实在太少,就不用去品酒会当侍者了。
下午,她在品酒厅的门廊边站着,看袁心悦主持这场盲品会。
袁心悦才二十三岁,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气定神闲的韵味,好像年轻款的阳少君。
“今天的葡萄酒都来自于法国勃艮第的黑皮诺,但是产自不同村庄,口感上会稍有区别,就看大家能不能尝出来?我在其中混杂一款根本不是勃艮第产区的酒。如果能猜出这款,有大奖哦。”
已经有嘉宾在下面摇头:“太难了。”
袁心悦笑道:“不要去想盲品的准确率,经验越多,失误越大。当作一场游戏嘛,重在参与。”
周文菲也拿过一杯葡萄酒来品。
先观察葡萄酒的颜色,透明还是暗沉?
透明的。
然后再晃动杯中的葡萄酒,鼻子对准杯口深吸一口气,闻到什么?
只有酒味、嗯,是葡萄味。
再尝,她没有咽下去,而是舌尖抵着上颚。资料上说的,舌尖能感觉到甜味,上颚感觉酸味和苦味,所以这是最正确的品酒方法。感受到什么?
她脑海里空空如也。只想自己大概是失去味蕾的那群人,压根尝不出什么与众不同的风味,就是葡萄酒而已。
突然听到有人在身后说话:“你别把酒都喝了。”她一惊,酒全咽下去,慌忙转身,喻文卿站在身后:“让你来这里,是多点社会实践经验,不是来喝酒的。”
“我就尝一口。”周文菲想起醉酒的那晚,怕他以为自己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