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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元年十月的新年庆典,隆重异常,大家仿佛要把憋了近七个月的热情一次迸发出来似的。自汉初高祖用儒生订制度,朝拜、庆典,都是有定例的,不过是按章办事,只是大家的情绪生生把这次新年庆典给撑得喜庆至极。
这也是有缘故的:新皇第一年的新年,是个大庆的好理由。多少天的苦闷生活终于结束了,大家可以穿上艳丽的衣服,歌舞伴宴,再也不用穿着色调灰暗的服装,吃饭的时候也是单调得不能让乐师伴奏了,真是让人发自内心的高兴。更重要的是,既然建元元年开始了,那么,新的人事变动也要跟着开始了,于是送足了礼得了允诺的人,便开始翘首企盼有人向皇帝进言给自己升官了。
新年庆典,一派歌舞升平,皇帝宣布了新的年号,发了大家的压岁钱,咳、咳,也可以称为年终奖金,然后宣布了一部分人的任命。两千石以上,几乎没有变动,底下的,倒是升升降降了不少,自然几家欢喜几家忧,因升降的人不属于高层,对朝堂的影响并不大,大家也并不在意。
夹杂在这些人事任命中的,有一项就显得醒目了——上大夫韩嫣兼建章监、屯骑校尉。
建章监,就是掌管建章宫的人。地位,与卫尉在长乐、未央宫差不多。只是建章宫不比长乐、未央,所以,这个头儿不叫卫尉,只能叫“监”。屯骑校尉,主管骑兵,校尉,再往上一级,就是将军了。
很刺眼的任命,大家却不好说什么,这人明摆着是皇帝心腹,反对他的任命,就是跟皇帝过不去了。更重要的是,军方没有人反对,程不识是他老师、李广家跟他走得很近,其他人也没有表现不满。再说,建章监跟卫尉一样,是要皇帝信任的人才能担任的,这个任命下来,已经是表明了刘彻很信任韩嫣,略通人情的都不会找不自在。
“让文臣来讨论军事,最大的弊病,就是会让军队陷入朝堂争斗。军队应该纯洁,不能卷入朝堂党争之中,成为斗争的利器,最终丧失存在的意义——保家卫国。况且,文臣未必通军事,书读得多,不代表就能做得好事,赵括之鉴不远。”这是韩嫣许多言论中的一条,被刘彻记得很牢,也在逐渐削弱朝堂对军队的控制力。
太尉,本是制度下掌管全国军队的人。无奈周亚夫死后,大汉的太尉,就出了缺,刘彻到如今也没有任命新的太尉,只是命在京的将军五日一会,共同商讨一下军队的事情,军队系统的晋升本就有章可循,军队的晋升考核权以及军事类案件的审判本身就比较特殊的,现在不过是清楚明白地把这权利给明确收归皇帝和军队内部。这会议,是没有文臣参加的。也没有人敢要求说自己要参加讨论——什么事碰上兵权,就不好说话了。
放心打仗而不用担心有人掣肘,是军人所乐见的。军方的人,在刘彻漏了口风之后,对韩嫣的这种说法很喜欢——谁都不想听个外行瞎指挥,然后去送命。或者自己在前方抛头颅洒热血,最后功劳却被一帮耍嘴皮子的两唇一对全抹了。好感,也就慢慢产生了。有这么个人在皇帝身边,将军们觉得也还可以接受。
韩嫣本人却对着新的任命发呆——屯骑校尉的任命倒也罢了,自己也确实是在练骑兵。可建章监,不记得韩嫣有这项官职在身的啊。那不是未来卫青的头衔么?怎么跑自己头上来啦?卫青怎么办?
还有另一件困惑的事情——在有幸跟随刘彻旁听军事会议的时候,韩嫣见到了虎符,这能调动全国军队的东西,居然是在刘彻手里的!!!不是说,这东西是在窦太后手中的么?所以刘彻要管东瓯之事的时候,手里没兵,是派严助、卫青持节而去发的郡国兵么?努力回想,那好像是电视剧的情节,不大能作准。想也知道景帝跟老太太为了梁王的事情几乎翻脸,怎么会把虎符交给窦太后?老太太的偏心情结如此明显,景帝怎么会给儿子再添一个大麻烦?提前举行的冠礼,为的是什么?——真是被电视给误导了。
刘彻的生日,是在十月的,新年庆典之后,便是皇帝的圣寿,也是一般的热闹非常。大家上赶着讨好皇帝,希望能给皇帝留个好印象,也能给自己捞点好处什么的——非高层的任命过了,皇帝亲信也提拔了,剩下的,该到戏肉了吧?
生日结束,戏肉来了!
没出十月,大朝会上刘彻便下诏,命丞相、御史、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诸侯相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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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嫣是早就知道这道诏书的,还是刘彻捧着韩嫣煮的长寿面吸溜的时候跟他说的。刘彻虽然喜欢大宴的热闹,可毕竟有些乱糟糟的,而且官样文章居多,因此,两人就提前在建章宫里煮点面庆祝一下。两人偷偷摸摸的躲在一边庆贺生日,颇似结伙犯错的孩子,觉得很有神秘感和成就感。估计当日刘彻夫妇跑到韩嫣家蹭饭,就是这个情节在作怪。
捧着碗,刘彻道:“这段忙过了,我就下诏征举贤良方正吧。朝上的人,死气沉沉的,看着闷得慌。”
一朝天子一朝臣,很正常,而且,看着一堆老爷爷,也很郁闷。更郁闷的是,他们还劝你要跟他们一样“稳重”,提前二、三十年过一下中年人的“稳重”生活,这种憋屈的心情可以理解。
韩嫣点头:“人才必须要有连续性,不能有断层。只是如何选人要慎重,得有个标准。”
“没事儿,出策论考他们,合意的才留下的,”刘彻喝光了碗里的面汤,举起碗,“还要。”
盛满递上:“要怎么征举呢?”这年头又没有科举考试,只能靠现有的官员推荐或者是个人自己跑到宫前自荐了。不知,这回要用哪一种方式。
“大家举荐吧。”
“你跟丞相打过招呼了么?虽说是好事,好歹也要照顾到丞相的面子的。”
“用不着,他也不是什么管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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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诏的时候,大家都不是很意外,也开始盘算着,推荐什么人比较好,手头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不管事的丞相卫绾却少见地上前奏事了:“所举贤良,或治申、商、韩非、苏秦、张仪之言,乱国政,请皆罢。”怎么说呢,被卫绾点名的这几家学说,一个共同的特点,用正统的观点来看就是刻薄无德,而且厚黑无耻,要是大家都学会了,估计皇帝就要难当了。所以,刘彻同意了。奏可。
其实,人家讲的都是大实话,有极强的实用性,只是,嗯,不讨当权者喜欢。大家都想着要是自己懂这几家观点,而别人不懂就好了,自己想阴谁就阴谁。很珍贵,就是不能让大家都会。对待这些学说,说得难听一点,有点像对待不那么良家妇女的那一类人,很多人明明心里喜欢,嘴上还要装正经,想占点便宜,又不想别人也一样跟着占便宜。
许久不闻其声的丞相大人说话,又很合大道理,皇帝也同意了,大家也没有反对。举的是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说白了就是文官系统的人,只要不管到军队里,韩嫣也就懒得跟他计较什么“君子不能为政”之类的了。这话是名相管仲说的。君子,是儒家倍加推崇的一类人。管仲,是孔人也推崇的一代名相。很矛盾,大家居然视而不见,嚷嚷着朝堂当由君子禀政。头壳坏掉了,你以为这是辩论赛?谁辩赢了谁拿奖,奖品就是中央政府的执政权?不要把政治问题当成学术问题好不好?
推荐人才,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果手头上没有合适的人,怎么办?新皇第一道这样的诏命你就不执行,是不是消极怠工啊?举上的人如果犯了事儿,推荐的人也会受到牵连的,哪怕国家法律不问罪,说起来也不好听啊。
韩嫣是真二千石,也是要举荐人的,比起这些老大人来,他就更添了一分愁——手头就没有什么可以举荐的人!!!想韩嫣一向老实窝在刘彻身边,这几个月又忙着练兵,就是有空闲也是窝家里读书,社交面并不宽广,能结识到什么人呢?不推荐,又有些说不过去。韩则好歹还能从一群世交里选几个看得过眼的往上报个名字,韩嫣就犯了愁。韩则也能挑几个看得过眼的人让韩嫣帮忙报一下,卖个人情的,不过韩家大哥别扭地认为不能就这样控制弟弟的人际网,决定让韩嫣自己去找人。韩嫣无奈,开始想名字。
另一方面,各地的列侯、郡守也卯足了劲,把辖区内的人筛了又筛、拣了又拣以期能找到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来证明自己的治下人材济济,自己管理得很好。在京官员也瞪大了眼睛,想扒拉出几个人才,说明自己有识人之能。
另一方面,也有不少自认自己有才能的或者是在家乡没被选上的,也跑到长安来了,琢磨着能不能遇到个欣赏自己的二千石,把自己给荐上去。于是,长安城里又有了一番热闹。
韩嫣自己憋了半天,终于,抖着手,把李家三兄弟的名字给写到奏折里了——虽然是武将,可也读过《诗》吧?算半个儒家子弟了,就他们了!
刘彻本来想看看韩嫣都举荐的什么人,打开一瞧,都是熟人,刘彻也傻了——谁都知道这举荐的本意,是让大家推荐一些原本没有被发现、或者已经做了小官而没有引起大家注意的人。这李家三兄弟,因为被韩嫣提名做了骑兵教官,刘彻这个常混上林的皇帝,已经跟他们很熟了,提拔是早晚的事儿,还荐什么荐啊?
“就是因为熟才荐的,连人家有几两重都不清楚,我还荐什么荐啊?”韩嫣坐在一边慢条斯理地喝茶,看都不看刘彻一眼,拿出对付韩则同样的说词,“堵到家门口儿的倒是一大堆,这么多人,名字都能记岔了,我又没那个功夫挨个考较学问,敢荐么?认识的人又不多,这是国家论才大典,能儿戏么?好歹李家兄弟还有几分真本事。”
“不好好挑人,你倒有理了!”
“可不是,最近都泡兵营里了,外面的人,还真是不认识几个。荐的人,自然都是这一类的了。别的不说,”韩嫣放下杯子,终于看向刘彻,“李家兄弟,耿直不?”
“直!”很直,不但神经直,连肠子都快成直的了。
“那不结了!这样的直人放在身边,不好么?最起码够得上直言极谏了。”翻个白眼,一点都不顾忌自己的形象了,“满朝公卿,长安城但凡有个能人,都让老大人们给梳理了个遍,哪里轮得到我?快别说这个了,策论的题,你想好了么?”
“当然!”刘彻很自豪,扔过来一卷竹简,“看看怎么样?”
韩嫣打开来一看,很想再卷起来抽刘彻——这种长度的题目,只有在前世的材料分析题里才见过。这是考人,还是写了论文让人阅卷的?
当下抛开举荐的问题不提,刘彻也心知,韩嫣做事一向不好冲动,他既然说没别人举荐,定是没有想好,而且韩嫣的理由也挺充分的,训练新兵还要高要求的新兵,再加上装修建章宫,确实很累,当下也不逼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卫绾,这位丞相大人,居然也是一个人都没荐的,有他比着,大家消极怠工一点,也是正常了。刘彻很叹气,打算这拨选才结束后,就把卫绾给替下来了——韩嫣说忙,没功夫理这个,那是事实,可以理解原谅。可你丞相做的就是荐才、襄助皇帝的事,这份内之事,怎么也什么都不做?而且,你从当了丞相开始,就什么都没做!刘彻很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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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最终纷扰结束,人都凑到长安的时候,已经到了二月末了——诏书发到各地,路上需要一段时间,大家选人也需要一段时间,然后,再把选定的人送到长安——正值冬春季,先是天寒大雪再是春雨绵绵,以汉代的交通水平,能在二月把人都凑齐,已经很有效率了。
这时,韩嫣正在研究新的战术。把李家三兄弟的名字开玩笑地报上去以后,他就又泡回兵营了。李家人听了韩嫣把三兄弟上报以后,心里有点感激,也有点生气——咱又不是为了让你说好话才如何如何的。韩嫣又解释了一下自己的交际状况,被敲诈了一顿饭,才算抹平这事儿。
刘彻在忙选人的事儿,倒是没多少功夫粘着他,而且,韩嫣每天还是要参加朝会的,两人也常见面,倒是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早上韩嫣和李椒一块儿带队晨练完了就布置一下全天课程去早朝,下面由李当户、李敢带队训练,到下午韩嫣再回营地,李家兄弟歇班。再说,刘彻下面还要陪阿娇呢。新年了,夫妻俩终是能过真实的夫妻生活了,小别胜新婚,自是蜜里调油。韩嫣笑笑,继续研究他的骑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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