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军屯前的山路转角,秦慕白与陈妍停住了马。
“就此别过吧。”陈妍说道,“我会在祝成文的坟茔所在小村里住一段日子,然后继续飘泊江湖去了。”
“不是说好一起去长安的么?”秦慕白说道。
陈妍微拧了一下眉头:“当真方便?”
“有何不便的?”秦慕白反问。
“呵呵!”陈妍笑了一笑,“方才你难道没有感觉出,武媚娘对我颇为戒备么?为了不让你们两个尴尬为难,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我还是不要再与你同路的好。”
“这是什么话?”秦慕白说道,“我们是朋友,你这样避开,岂不是正说明了我们真有问题?别想太多了,去长安吧!你一个女孩子家家飘什么江湖。我不是看不起你,过点安宁舒适的日子不好么?”
“女孩子家家?”陈妍婉然一笑,沉默了片刻,说道,“也许是生得命贱吧,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走南闯北餐风宿露,也别有一番滋味的。”
“那是你没试过别的生活。”秦慕白说道。
“也许吧……”陈妍默然的点了点头。
“别说了,半个月后我会启程回长安,希望到时候有你同行。”秦慕白微笑道,“其实你和媚娘也蛮投缘的。你们都很聪明,而且性格互补。相信我,你不会影响到我任何。”
“好,到时再说吧。”陈妍一抱拳,“告辞!”
“好走。”
一骑绝尘,陈妍消失在夜幕之中。
秦慕白面带微笑摇了摇头,真是个要强的女人,其实内心比谁都要温柔。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一晃几天过去了。
这段日子,真如同蜜月一般。
军营里的事情越来越少,因是救灾在外,府兵们连日常的训练都省了,个个混在军营里吃饭睡觉。秦慕白这个代理都尉也懒得管他们,反正不是自己的亲勋,过两天就要交割出去了,用不着费多少心,不惹是生非就万事大吉。
于是,他把每天既定的事情安排下去后,剩下的就是陪武媚娘吃喝玩乐游山玩水了。
二人之间的感情,一日千里的加深。
到这时秦慕白才发现,原来他与武媚娘能这么合拍。
秦慕白一向喜欢聪明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朋友还是敌人,他都喜欢聪明一点的。
而武媚娘便是一个极聪明的女子。
她的聪明不是体现在刁钻古怪与阴谋算计,而是一种带着大气味道的——大智慧!
能当上女皇的人,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上苍赐予了她太多东西,最出色的就是智慧。
就拿陈妍一事来说,武媚娘明明是吃醋并且紧张的,却能让大家都下得台来,在公众的眼下给足了秦慕白的面子,还用自己的宽容与大度,让陈妍不战自退。
反过来说,如果武媚娘表现得小气巴拉对陈妍咄咄相逼,以陈妍的性格,说不定还真会迎头而上与她争夺一番。
这种以退为进、以德服人的做法,说来容易,但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到的。毕竟面对自己的情敌,出于人类的本能,谁都会嫉火中烧行为失妥。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拿出合适的策略,足以见得武媚娘是何等的胸怀与聪明。
事后,武媚娘也没再提起陈妍之事,就算二人不经意的聊天说起,武媚娘也只把她当作是一个朋友来议论,绝不向秦慕白追问她是否与之暖昧。
能让一个男人跟她在一起感觉到被信任与依赖、又感觉到轻松愉快没有压力的女人,就是个男人离不开的女人。
武媚娘就这样做了。
这段日子,可以说是秦慕白来到大唐后过得最轻松最惬意的日子了。每天日上离开军营去会武媚娘,与她一起游历山川赏景购物,还陪她出去洽谈了两次生意,布施了一些穷人。
武媚娘的魅力,在这些事情中再次得到了放大。许多人初次见她,只是被她的出众的外表与高贵的气质所吸引。相处之后才发现,这个女子太迷人了。她聪明睿智善良可亲,又精明能干极富进取精神。
当美丽与智慧融为一体,再加上了善良与勤劳时,天底下还有男人会不为这样的女人着迷吗?
越相处下去,秦慕白越有点对武媚娘着迷。心中一直在庆幸,当初的一时纨绔之举居然就得到了这样一位万里挑一的佳人相伴。有妇如此,夫复何求?
这段日子下来,秦慕白与武媚娘之间也有了更多的默契。时常一个眼神一个细小的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这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秦慕白也很少有过,尤其是对女人。
就算不是最佳情人,武媚娘也至少是秦慕白的最佳知己。
情人与知己合而为一,还有什么值得挑剔的?
而武媚娘对秦慕白的感觉,亦同于此。
二人之间的感情,就如同流火七月的温度,飞速蹿升。
转眼,已到腊月。
北方的天气干冷且多雪,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已经下来了。
在秦慕白与褚遂良的调配安排之下,赈灾抚民的任务圆满完成。赶在第一场大雪落下来之前,所有赈灾物资全部到位,新建了数万间民房供给灾民居住,没有发生任何灾民冻伤饿死或是流民暴乱的事件。
眼看年关将至,皇帝与朝廷也算体恤下臣,圣旨便踏着第一场雪的雪片,飞抵秦慕白的中军帐中。
帝宣,秦慕白与褚遂良回朝面圣。绛州军政事务全由新上任的刺史与都尉接手,新官与圣旨同时抵达,即刻便可交割。
消息传出,一片欢呼。
毕竟这些将士们出门已快半年了,谁人不是归心似箭?
秦慕白也长吁了一口气,感觉一阵轻松。
终于,可以回家了!
当下,秦慕白便与新来的绛州府都尉交割了军务。
无官一身轻,他带着当初随他而来的一百名百骑将士,在一阵庆功宴会之后,离开了这座居住了半年之久的军屯。
临走之时,秦慕白还真有点怀念。毕竟在这里呆了有半年之久,一草一木都是那样的熟悉。军中还结识了不少的朋友,都是血性的男儿,彼此都有些依依不舍。
听闻军队要撤走,受了莫大恩惠的稷山县居民们夹道欢送。大雪的天,许多百姓焚香遮道跪地拜送,声势还弄得挺大。秦慕白等人苦苦哀求,终是无法劝走这些居民。只好摆着阵势,在居民们的欢送之下离开了稷山县。
大雪封路,一时也无法疾行赶路。反正不急于赶回长安,秦慕白便将这一百人队伍都拉到了武媚娘所住的山庄里来。山庄很大,住下这些人没有一点问题,正好避过大雪后再走。
武媚娘得知了可回长安的消息,也乐坏了。她离开长安的日子比秦慕白更久,对那里是怀念,还有天下第一酒,她也有很长段日子没有去打理过了。当即,武媚娘马上派人去了并州文水老家请母亲杨氏,约其一起返回长安。
入夜后,秦慕白与武媚娘烤着火温着酒,听着她身边小丫环弹着古筝,惬意的享受着甜蜜时光。
“慕白,明天就要回长安了呀!我是既喜又忧你知道吗?”武媚娘说道。
“喜便不说了,你有何忧呢?”秦慕白问。
“你好笨咯!”这几乎成了武媚娘的口头禅,她咯咯的笑道,“等回了长安,你不是又要回宫中当差,没这么多时间陪我了吗?”
“咳!”秦慕白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咦?……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好句,好句呀!”武媚娘拍着手儿赞道,“我见你时常这样弄一两句出来,颇为出彩呢!只是你为何不正式作些诗作呢?”
“我是个武夫军人,做什么诗呀?我已经这样出名了,难道还用得着靠作诗去沽名钓誉么?”秦慕白笑道。
“咦,真不害臊。”武媚娘掐了秦慕白的鼻子一下,身子一软,索性躺在他怀里,将头枕着他的大腿,坏坏的一笑,伸手在他肚皮上摸了摸,说道,“你说,你若是怀胎七月会是个什么样子呢?咯咯!顶着个大肚子的大将军,一定很好玩儿!”
“你太有想像力了!”秦慕白被逗乐了,摸着她的小脸蛋儿轻轻的掐了一把,“怎么着,是不是等不着急要为我生儿子了?”
“你坏!”武媚娘煞时羞得脸红,忿忿的揪了他的肚皮一把。
一旁伺候和弹古筝的侍婢都忍不住在偷笑了。武媚娘又羞又窘,恨恨骂道:“你们这些死丫头,不准笑!”
“东家,我们还是退下吧,咯咯!”这几个侍婢都笑了起来。她们都是武媚娘的心腹,同时也是她的闺蜜与姐姐,用不着避讳什么。
“不许退!”武媚娘用大声喝斥掩饰她的难为情,“好好的弹着曲儿温着酒罢,只是眼睛不许朝这边瞟,耳朵也不许听!”
“你这也太霸道了。”秦慕白呵呵的笑。
“我偏要!”武媚娘嘴角上扬笑得既温馨又有点古灵精怪,她一手环着秦慕白的腰身抚着他结实的背脊,另一手握着秦慕白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把眼睛一闭,哼哼的道,“好温暖好舒服,我要睡一会儿。你别惊动我哦,更不许……打什么坏主意。”
“你真要我变成柳下惠么?这样抱着,我会做坏事的。”秦慕白坏笑。
“不准、不准啦!”武媚娘娇羞的扭着身子咯咯的笑,“没成亲之前,才不许你把我怎么样!”
“如果我把你怎么样了,你打算把我怎么样?”秦慕白哈哈的笑,跟她绕口令了。
“那我就……我就……我想想……”武媚娘转动着眼睛作冥思苦想状,突然咯咯的一笑,“我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秦慕白哈哈的大笑,心情颇为舒畅。
“终于就要回长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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