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秦慕白|带上三个心腹的百骑将士,乔装改扮乘坐一辆并不起眼的小马车,出了稷县县城。
重要证人廖立荣在被派往长安送信的途中,被秦慕白暗令百骑拿下,如今拘押在离县城三十多里远的一处不起眼的小村里。上次秦慕白也没有前往审讯,只是诈出了他的口供基本坐实了他参与此案的事实。李恪想找到那本往来进项的帐薄以保万无一失,可见他在这件案子上也是小心谨慎,不希望出现半分差池。
天色已晚,小马车孤零零的走在不起眼的小山道上,马车辘子压得路面古古作响。三名将士轮流赶马车,其他人就在车厢里打盹。
走出没多远,赶车的百骑将士停下马车,对秦慕白说道:“将军,已经到了祝成文的坟地了,是否现在就下车祭奠?”
“也好。”秦慕白早先使叮嘱过了的,去程经过的时候祭奠。晚上也不会那么显眼。再者,秦慕白也想找人了解一个事情。就是这个祝成文被下葬之后,是否有人来给他扫过墓。
留下一人看马车,秦慕白左右带带一个人前往了祝成文的坟地。
祝成文孤身一人北上为官,是秦慕白等人来了以后,以朝廷的礼仪将他这个七品县令下葬的。选了一处还算不错的风水坟地,并拜托了住在附近的一名老猎户帮忙照看,以免被山水冲走了坟或是野兽刨了墓,平常三不五时的撒两页纸钱,除一除坟上的杂草。
秦慕白等三人来到了那个老猎户家,敲响门。
老猎户孤寡一人,已经六十岁了,身体却是十分硬朗,独自住在这山林里,每天上山打猎为生。
开了门,老猎户看到眼前的人面生,迷惑道:“三位贵客,从何远来?”
秦慕白微然一笑:“老人家,我们是官家人。奉命前来给你送钱粮了,另外有些事情想问你。”
“哦,原来是官家老爷!快请进!”老猎户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事了,连忙将秦慕白等三人迎进来。秦慕白叫随从背进一袋早已备好的大米,送上数十枚铜钱,算是支付了他照看祝成文坟墓的“工资”。
“多谢、多谢!”老猎户接过大米感激涕零的拱手拜揖,匆忙用衣袖拼命的擦拭瓷碗,给三人倒茶水。
“老人家不必忙碌,我们就问些话,马上就走。”秦慕白微笑道。
“如此深夜了何在这此歇息一晚再走呢?”老猎户突然面露一丝惊悚神色,慌张的朝窗外瞟了一眼,低声道,“最近这林子里,可不安生,你们三位尊客,还是在老汉这破宅子里将就挤一晚吧?怎么说人多也有个照应,不怕闪失!”
“闪失?”秦慕白心中略惊眉头一皱,“老人家何出此言?”
老猎户的动作略一滞,放下茶碗小心翼翼蹲到秦慕白身边,耳语说道:“最近,这林子里……不干净!”
“呵!不会吧!”秦慕白笑了,“还能闹鬼不成?”
“咦!——”老猎户吓得一弹一屁股就朝后坐下,“年轻人,这大半夜的可别乱说话!”
“好,好。我不说。老人家你别紧张,来坐下,有什么慢慢说。”秦慕白上前将他扶起,拿一把小马札给他坐下,安抚他道,“老人家或许还不知道吧?我等是皇家御率,浸染天子之气身负神簧龙威,不惧邪异。你若是有什么隐情,尽管对我说来。”
秦慕白身后的两名小卒差点就要笑出声来:咱家将军,真能瞎编!
“真的?”那老汉却是像突然吃了一颗定心丸,不那么慌张了,受宠若惊的看着秦慕白喃喃道:“原来你们就是……皇帝派来的百骑将军啊?怪不得堂堂一表威风凛凛呢!”
“老人家,你有什么就快告诉我家将军吧!”一名小卒道,“我家将军从来是天不怕地不怕,人鬼皆惧神佛辟易。”
“闭嘴!”秦慕白没好气的喝斥了一声,转头对老汉微笑道,“老人家,有事但说无妨。你虽是孤身一人住在这山林中,但也是大唐子民。既然你有麻烦,我们就有帮助你的责任。”
“好人哪!”老汉感激的连连点头,猛咽了一口口水,低声说开了……
“其实,老汉自从二十年前死了老伴后,就一直孤身一人住在这里,也没有子女。半截身子进了黄土的人了,也不怕什么。可是前几天夜里,我进山收了猎夹回来,却在半路上被吓了一大跳,险些一病不起。”
“那一晚,我背着弓箭提着一只野兔,经过县令老爷祝成文的坟墓时,就有心多看了一眼,怕有什么野兽去刨他的新坟。可是这一看不要紧,看了可是差点吓得我三魂失了七魄呀!”
老汉的声音低沉又紧张,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与沉闷起来。秦慕白等三人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胆子特别大,可是这时候也情不自禁的有些汗毛立竖,脊背上一阵阵发麻。
“老人家,你看到了什么呢?”秦慕白轻声问道。
“我看到!……”老汉突然瞪大眼睛紧张的看向窗外,确定外面没有异样后,才紧张的低声说道:“一只女鬼,跪在祝成文的坟前,嘤嘤的哭。”
“女鬼?”秦慕白眉头一拧,“何以见得她是鬼?”
“怎、怎么不是鬼?”老汉紧张得都有点绝对了,慌忙道,“老汉一直胆大当时也没想到是女鬼,还以为是祝成文的哪个亲人大半夜的来祭奠他了。于是上前想打个招呼,问他要不要香蜡纸钱之类的东西。谁料我走近后才喊了一声‘姑娘’,飕——的一下,就不见人了。”
“飕?”秦慕白三人同时一愣,“怎么个‘飕’法?”
“就、就是……那女鬼会飞呀!”老汉紧张得双手直发抖,“就在我眼前,飕——的一下,就不见人了,飞走了!我当时吓得我我我……我差点尿裤子了!”
秦慕白身后的两名小卒顿时面面相觑:“难不成真是女鬼?”
“胡扯!”秦慕白沉喝一声,“女鬼没事来哭什么祝成文?定是他的亲人或是好友。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天下奇人异士何其多,有人身怀一手绝世的轻身功夫,也不是没可能的。”
“这倒是。”一名小卒说道,“游走江湖的侠客当中,许多人都身怀轻功。最有名的就是开唐时的长安大侠史万宝,据说他就有一手飞檐走壁的轻身功夫,有如鹰鹘,令人叹为观止。”
“轻功?”老汉一怔,急忙摆手,“不是不是,哪里是轻功——那简直就是在飞咧!”
“好,老人家你不必紧张。现在我们就去祝成文的坟上去看看,一切自然知晓。”秦慕白轻拍他的背,“你且歇息,不必跟来。”
“那你们可得千万小心哪!!!”老汉倒是热心,跟着送出门来千叮嘱万交待,生怕秦慕白他们出事。
深秋的夜,格外一片萧瑟与衰败的气息。秋风袭卷着枯叶在林间飞舞,沙沙的异响不绝于耳。林子虽说不大却很茂密,平日见的阳光少。到了夜晚,便是冷风嗖嗖阴气森森。
换作是对黑暗有着本能恐惧的平常人,大半夜的走在这种地方已是心惊胆战,就别提什么上坟了。不过,秦慕白在训练的百骑的时候,都是有特殊科目专门训练胆量的。比喻赤脚过蛇坑,头顶木牌当靶子让人射箭,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因此百骑的人比一般人的胆量,要大不少。
饶是如此,包括秦慕白在内,走在这样阴森森的地方也忍不住心底里有些冒寒气。唯一与常人不同的是,越是这样的恐怖与紧张的地方,他们反而越加的镇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警惕性空前提高。
三人也不言语,带着一些香烛纸钱走到了祝成文的坟前。四下环顾侧耳倾听,没有任何异常。
“将军,没有发现异常,那女鬼不在呀!”小卒说道。
“难道你还很期待看到她么?”秦慕白调侃的笑了一笑,“也许是我们三个大男人阳气太盛,逼得她不敢出来吧!少说废话了,办正事。”
“是!”
两名小卒拿出香烛等物忙活开了。趁这一会儿,秦慕白在坟头四周逛了一圈仔细观察,发现坟头有一些烧了纸钱的灰烬,坟堆上异常的干净没有一丝杂草,墓碑也被擦得很光亮。也不知是猎户老汉照顾得好,还是有人时常来祭奠。
这时,秦慕白在那块木质的简单墓碑上,发现了一丝殷红的血迹。在血迹旁边,还有一丝黑色的丝绢,显然是不小心刮上去的。
“江南湖丝?”秦慕白拿起那一丝丝绢看了半晌,心中异讶道,“我曾在李恪的府上见过这种质地最为优良与奇特的湖丝,一般来说,在江南一带比较盛行,李恪也是从安州带来的。难道……来祭奠祝成文的是江南来的人?那便很有可能是祝成文的家人了!”
“将军,好了。”小卒燃好了香烛摆好了贡品之类,来叫秦慕白。
秦慕白心中略作寻思,故意声音放大了一些,说道:“亡者为大,虽然我还不知道你祝成文是奸是邪,但念你客死异乡做了孤魂野鬼,我特意来祭奠你。希望你在天有灵,保佑我彻底查清此案,揪出幕后凶手。你安息吧!”
说罢,秦慕白就准备下拜。
正在这时,三人同时警觉的一偏头站直,不约而同的握住了刀柄。
“谁?!!!”三人齐声怒喝,对向了黑暗中的某个方向。
因为他们都听到,有一个人,正宛如鬼魅细若无声的,朝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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