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屋岭一战持续了十二天,投附蒙兀的潞州精兵,在姚屋岭坡谷之前丢下三千具尸体,眼睁睁看着踏冰渡河的梁军兵马越来越多。
即便能暂时夺下一两处阵地,将梁军杀退二三百步,旋即之间又被夺去,除了派人赶往太原府,请求增援外,田卫业也没有好的办法可想。
而此时晋地山岳之间,皆茫茫大雪。
特别是王屋山、历山的北坡,大雪积厚高达两尺有余,极大拖慢援兵集结及南下的速度。
马首寨虽然坚险,但寨子之内空间狭仄,又多木质建筑,守军被封锁在寨子之内无法出来打反攻,七八架旋风炮以及更多的簧臂式蝎子弩,不断的将石弹、火油罐往寨中投掷而去,点燃、砸塌寨中的建筑,令寨中守军无法藏身。
十日后,守将顾延龄见援军始终无法杀过姚屋岭增援过来,特别是寨中粮仓又在最初的两天就不幸被石弹砸穿屋顶后,又被火油罐引燃,在不多的余粮吃尽后,便从内侧打开寨门献寨投降了。
攻打马首寨才是此次北伐战事的第一步,也是后续战事想要顺利展开的第一步。
马首寨峙守轵关陉南口的特殊地理位置,决定着首战必打马首寨。
此外,禹河冰封期只有两个多月,但轵关陉沿路城寨极多,又多坚险,大军北上甚至需要打一两年,才能最终在汾水河东岸占得立足之地。
这个期间必须保证南北两岸建立稳定的,不受上下游敌军水师袭扰的物资补给通道。
即便洛阳|水军在禹河之上占据绝对的优势,但敌军在禹河的上游多造大船,借助湍急的水流,快速往下游冲撞过来,铁甲蒙冲舰要不想被撞翻,也只能退避三舍。
蒙军去年就在渭河之内以及延州、晋州大造舟船,必然是想着能用这种战术,对抗他们对禹河中游水道的控制,将来也必然能会用这种手段干扰他们在南北两岸的船运。
夺下马首寨后,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在马首寨与南岸的陵上寨之间,拉起铁索,封锁河道。
以大梁此时的冶炼铸造技术及规模,想要造多长的铁索都没有问题,但要将铁索稳定的横在禹河之上,后续甚至还要考虑进一步修建铁索浮桥,那铁索的自重以及建桥之后所承受到的水流冲击,都是需要克服的难题。
铁索及铁索浮桥的实际长度,还是要越短越好。
马首寨及陵上寨分别建在南北两岸的突出位置上,这一处的河道最窄,形成一道峡谷,仅有不到一千三百步,河道在峡口处收窄,峡口西侧的水流冲击力比东侧还是要略小一些。
综合权衡,这里也是最适宜建铁索浮桥的地方。
李碛、林胜两支步战旅在此时也已经抵达陵上,攻陷马首寨之后,他们率部与苏烈、霍厉会合之后,温博则亲自赶过去指挥,紧随在往垣曲城仓皇后撤的蒙军身后,直接紧追着奔垣曲城而去。
虽然垣曲城以南还有六座敌寨,但规模及驻兵数量都相当有限。
倘若先逐一攻克南部六座敌寨,必将会在垣曲以南浪费大量的时间。
而到时候田卫业也必然已经从北线调集大量的援兵进入垣曲城以及分守垣曲城附近的要冲之地,到时候他们再想攻下垣曲城,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甚至极有可能会无功而返。
温博此时对垣曲南部的六座敌寨置之不顾,除了命令陈元臣率兵马出历山、王屋山牵制这些寨子里的守军外,并不担心粮路有可能会被切断,他直接率领苏烈、林胜、温渊、霍厉、李碛等步战旅精锐,紧随田卫业逃兵之后直逼垣曲城下。
面对蜂拥而来的梁军精锐,田卫业不能放弃垣曲城,又情知被困垣曲城将会何等的被动,陈兵城前相战。
温博之下,苏烈、温渊、李碛、霍厉、林胜皆是勇将,进入垣曲盆地,兵马横冲直撞,田卫业抵挡不住,被迫退入城中。
温博陈兵城前,没有急于攻城,而是先分兵进入垣曲城东北及西北的两处隘道。
这两处隘道也是北部敌军南援垣曲的主要通道,只要将这两个通道封堵起来,他们就可以慢条理丝的将田卫业手下一万多兵马围困在垣曲城中,慢慢的去解决。
而南部的六座敌寨,等何柳锋、韩豹两支步战旅开拔过来之后,再逐一攻陷,恢复与南岸洛阳的粮道畅通,也都完全来得及。
赵孟吉在孟州的兵马,虽然经王屋山南坡的临河地带西进,可以杀到轵关陉的南口,但此时禹河冰封,韩东虎在荥阳、虎牢关可以直接出兵进入北岸,截断孟州援兵的西进之路。
此外,他们只需要赶在禹河冰封之前,在王屋山南坡临河地带建立起防御。
这是韩东虎率领荥阳军的责任,温博不需要为之过度操心。
大梁为这一仗筹备了两年时间,各方面的因素都考虑得极其充分,这一仗最低限度的目标,也是要夺下占据轵关陉中段要津的垣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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垣曲城建于历山与王屋山之间、核心区域约有十二三里纵深的垣曲盆地之中,其城仅仅占到盆地的一角。
垣曲城也是历山与王屋山的山腹之中,峙守轵关陉中段的第一重镇。
梁晋争雄三四十年间,晋军曾多次据垣曲城,杀退进入轵关陉的梁军。
垣曲城外围地形有平有岖,总体来说,南东北三面相对平坦,西侧紧挨着历山东麓的山崖建城,地形崎岖。
垣曲城也只有东南北三座城门。
除了苏烈、霍厉率部绕到垣曲城北侧,封锁两个方向可供援兵南下的隘口外,温博则率温渊、李碛、林胜三部精锐在城南、城西分别结营扎寨。
待姚惜水与吕轻侠从历山北麓一座蒙军守御的山寨,翻越险僻山径,登上垣曲城西侧的一座山峰,将仅十数里方圆的垣曲盆地内部情形尽收眼底时,心都凉了半截。
从绛县、安邑、曲沃等地过来的两万多援兵,被梁军用数千精锐兵马加大量的床子弩、蝎子弩、战车等精良战械堵在垣曲北部的深长峡道里,无法南下增援垣曲,而垣曲城除东临山崖绝壁的一面,其他三面都已经被近三万梁军兵马团团围住。
姚惜水也难以想象,蒙军要怎么才能闯过四百步射程战弩对深峡窄谷的封锁?
即便以大盾、精铁战车居前,不计伤亡的冲到梁军阵前,与身穿坚甲的梁军将卒,在狭小的战场之间结阵肉搏,也是蒙军吃亏居多。
垣曲城以南长达四十里的沟道里虽然还分布着六座防寨,看似没有失守,但守军总计不到三千,还被上万的梁军围住,被逐一吃掉也是迟早的事情。
梁军在王屋山南坡临近禹河北岸的地带也建立起来防御,拦截赵孟吉从孟州出兵进攻轵关陉的南口。
而在陵上峡及上游方向,此时共有十二道膀臂粗细的铁索已经横在禹河之上。
田卫业率仅一万两千多的己部精锐,或许能在垣曲城守上相当长的时间,但问题在于蒙军增援垣曲城的通道已经被封锁住。
想要解垣曲之围,唯有王元逵、王孝先率所部兵马,不计伤亡反攻华州、潼关以及孔熙荣率部防御的蓝田关,从这两个方向对梁军施加军事压力,迫使其最终从垣曲城外撤离。
这个策略不是吕轻侠想出来的,而是田卫业他本人从垣曲城派信使翻越历山东北麓的峰岭,赶到安邑见萧思庆时所建议。
为了促成这一点,萧衣卿没有到安邑督战,而直接赶往雍州见王元逵。
乌素大石的诏令已下,一方面着延、麟等地集结援兵南下,加强从西翼进攻华州、潼关的力度,一方面由萧衣卿出面,督促王元逵、王孝先尽早从歧州、雍州出兵。
此时已经是太和六年元月底了,河淮地区即将全面解冻,暂时无法指望东梁军及孟州兵马能配合进攻梁国的东翼。
当初掘开禹河大堤,泄洪入颍是一招妙策,但谁又想能时变势变,颍涡两岸形成的洪泛区,此时反倒成为梁国东翼的屏障?
姚惜水禁不住想,乌素大石、萧衣卿心里是否心存悔意,没想到料到朱裕临死之位禅位韩谦,以致最关键的两步走错,致使此时陷入被动之中?
此时姚惜水不禁想起远在陇右的大哥,夫人去年也曾派人去成州,但两名使者刚赶到成州就被斩首示众,叫她们心里犹是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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