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娘的嘴硬。”张献忠抽出腰间障刀,走向周文郁,咧嘴笑道:“看你的脖子有没有你嘴巴硬。”
周文郁一下子慌乱了,喊叫道:“我是朝廷命官,三品武职,营兵参将,你敢就这样杀了我不成?”
“三品参将?老子见过总兵,副将,参将,倒还是真没有杀过朝廷命官。这一路杀的土司都是假官儿,不过瘾!”张献忠哈哈一笑,一脚把周文郁踢翻,做这样事的时候张献忠不喜欢别人帮手,凡是杀人或虐杀的事老张喜欢自己来已经是猎骑兵队伍里的共识。四周也没有人来抢着要帮手,尽管一般的营指挥已经很少沾血,连打仗都不必冲杀在前,杀人这事一般都交给新兵练胆子用,就算猎骑兵里没新兵,也一般是老卒交给新锐去做,没有哪个人愿意平白无故的弄脏两手。
张献忠却向来自己做这样的事,他会做的很细致,巧妙,充满乐趣。
“猎骑兵的张献忠怕是脑子有麻达。”这话也是流传很广。
据说张瀚也是知道,听说之后就是哈哈大笑,后来指示,只要不违军纪就由得张献忠,哪个人还能没有点小兴趣爱好?
折磨敌人,震慑敌人,反而是好事情。
周文郁倒是真没想到,自己就要被杀死在这雪地里头,他开始翻滚并且求饶,生死大关面前,这个向来自负的人也显露出了真实面目,他的眼泪和鼻涕一起流淌下来,下身的衣袍也湿了,明显是吓尿了。
张献忠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人出乖露丑,他对周文郁他不太了解,只知道这个人是蓟辽总督身边的心腹爱将,此前还是孙承宗颇为信重的旗牌官。
看了一会,张献忠用轻蔑之极的语气对身边的猎骑兵们说道:“你们看哪,这还是大明的参将,那些鸟蛋阁老,总督最信的过的人,他娘的,论骨气真是还不如咱老子的鸟,咱的鸟还能硬气一阵子哩。”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猎骑兵们骑在马上,抽着烟,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这个朝廷的高级武官。
确实,想在铁石心肠的猎骑兵们面前,凭着打滚求饶,涕泪交下就能求得性命,那也太想当然,太儿戏了。
若是稍微硬气一点的汉子,好歹不会被当猴戏来看,猎骑兵们也尊敬真正的勇士,在漠北时,遇到那些硬气的蒙古汉子,猎骑兵们就正色以待,不会拿那些汉子的性命来耍乐玩笑,而是一本正经的砍掉他们的脑袋。
“周参将,不要学这模样了。”周文郁在雪地打滚,猎骑兵们哄堂大笑着,一旁的明安台吉反而看不过眼了,劝说道:“横竖是一刀,死便死了,哪有人长生不死的?总之要死,何妨死的硬气些。”
周文郁楞住了,瞪眼看着这个须眉皆白的老台吉。
张献忠走过来,饶有兴致的看着明安台吉,说道:“明安台吉,咱老子知道你,原本还以为是奥巴台吉会造反,为甚是你?”
“都是科尔沁人。”衰老的明安台吉微笑着道:“总要给部族试探一下,看看有没有别的路可走,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安心给张大人当牛马。要出来试,当然是我这半死的人来试,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倒确实是。”张献忠翘起拇指,夸道:“你老归老,脑子没糊涂。”
明安呵呵一笑,说道:“其实我私心里还是很喜欢你们张大人的,十年前我见他时他还是个半大孩子,当时我就看出他不凡来,沉稳聪明,睿智天生……”
“狗屁。”张献忠啐了一口,笑骂道:“若你真的瞧出他不凡,怕是当时就下毒手了。你们蒙古人说到底不服气我们汉人,这也不妨,十年之后咱们再看!”
明安呵呵一笑,也不辩解,不同的族群当然有不同的处理,要是真的能叫他回到十年前,知道张瀚是能够一统草原的汉人,那肯定二话不说就把张瀚给杀了,绝不会带一丝犹豫的。可能现在的情形是草原会越来越繁荣富裕,牧民们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台吉们也能有体面的收入,过的还不错。
但你把老鹰关在笼子里,就算每天喂它吃肉,它还是会感觉不得伸展,蒙古分裂太久了,连自己的大汗也做不到令行禁止,如臂使指的指挥各个部落,现在和记却是把草原一统了,各台吉都圈起来,连养鹰都不如,直接把台吉们当猪养。
现在还给台吉一些特权,估计十几二十年后,老台吉死的差不多了,现在的这些待遇会逐渐取消,直到台吉成为一种无意义的称号,慢慢彻底消失为止。
和记很明显会在草原推行汉化,汉语教育,汉人的衣着,汉人的住宅,汉人的书,语言,历史,张瀚在这事上十分坚决,不会想着去保留蒙古特色。
这种特色会使民族始终抱团,不利于大一统的国家,要么融入,要么就会始终有异心异志,所以明安等人心里都很明白,再过几十年可能就没有真正的蒙古人了。
“这样也挺好。”明安又是呵呵一笑,说道:“我们扑腾过了,失败了,那就认命。实力不如人,就是这样。”
张献忠冷冷的道:“你们打下襄阳,打下杭州,一直打到崖山,那时我们打不过,没说的。现在你们打不过了,你们当然也没说的。”
明安坦然道:“我希望能不流血而死。”
“这个可以。”
张献忠上前一步,将闭目叹息的周文郁抓过来,准备用腰刀砍掉周文郁的脑袋。
“袁大人会替我报仇……”
周文郁话未说完,冰冷的刀锋掠过他的脖子,顿时就切断了大半,他话说不出来,只能瞪眼看着张献忠,鲜血从斩断的地方涌出来,也从口鼻耳等处涌出来。
“报你娘的仇。”张献忠没斩断,有些烦燥,两手按在刀背上,使劲压了几下。
血腥味更浓了,一群科尔沁台吉都在一边看着,几个台吉突然晕倒了。
“没用的废物。”张献忠提着周文郁圆眼两眼的脑袋站起来,还有碎肉和鲜血抛洒在雪地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四周猎骑兵们倒是多半无所谓的样子,他们干这种事也多了去了。
漠北是怎么降服的?总不会是猎骑兵们跑去和漠北三汗讲道理讲出来的结果。
少量的新兵则面色苍白,他们多半是从龙骑兵部队调进来的,猎骑兵扩充到了两个团,不可能新兵都是桀骜不驯的土匪性子了,有很多就是普通人,性格有点儿刺头,难管,上司就把他们弄到猎骑兵营来。
这些新兵也就是所谓的新,最少都服役一年以上了,猎骑兵营不会要纯粹的新兵,骑术不过关根本跟不上队伍。
他们可能见过血,打过仗,不过看到眼前这样的场面,还是眼前一阵阵发黑。
“都给咱老子把眼睁圆了!”张献忠提着人头走到一群兵前头,怒吼着道:“汉家男儿也曾经追亡逐北,和匈奴,突厥血战,不斫人头,人家就会来斫你的人头,不敢杀人,便被人杀。新朝将立,是用兵之时,要是一个个见不得血的样子,还当什么兵,建什么功,立什么业?大明不重武夫,咱们新朝当兵才是出路,受人尊敬,地位也高,那些百姓看你们时,想想你们见个人头就是这般鸟样么?”
这倒是事实,所有的新兵都睁大了眼,努力把内心的不适和反胃的感觉,看着那颗血肉模糊的人头。
“很好,”张献忠满意的一点头,抬起被泥污弄脏的黑色军靴,皱眉看了一眼,然后令道:“现在你们开始抬绞架。”
工具都是现成的,出动了好几百新军将士开抬搭绞架,几个军官凑到张献忠身边,一个军官不满的道:“弄啥弄,刀斫头多好,咱的人能练手,他们死的也痛快,这还得搭架子,拿绳子勒死,踢腾半天,咋想的。”
张献忠看了眼那群没精打采的台吉,又看了眼不远处那些更多的俘虏,大量的中层军官被挑了出来,有几队龙骑兵押着挑选出来的军官往这边的雪地走过来。
“他娘的……人不少啊,得多立一些绞架。”张献忠嘀咕一句,扭头对那军官道:“没办法,人家就是要讲究一个不流血而死,这么多好几万的俘虏看着,咱要是把他们都砍了脑袋,别说科尔沁人会不会闹事,上头就饶不了咱们。”
蒙古贵族讲究不流血而死也是老传统了,其实现在他们都信黄教,以前长生天的时代才讲究这个,人流血而死就上不了天堂,这是老说法,说来也是好玩,杀人可以,还得讲究方式方法,避免引发强烈的情绪反弹。
一个军政官笑道:“北虏可能是这样想的,打不过我们被处死是应该的,但不能侮辱他们的贵人,也不能叫他们上不了天堂,要是那样的话,会有很多人不满。对我们军司来说,反正是小事,由得他们就是了。”
这倒也是事实,一群军官都点头表同赞同,对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和记军司还是很大方的,最少不会弄的双方太僵,闹出太不愉快的变故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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