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小头目也不说话,只是睁眼看着自己麾下的弟兄往前,更高的将领看着更多的人,在中间林丹汗四周全部是甲兵为主,也是察哈尔部的精华,蒙古人一般的战事台吉们多半只带甲兵,在史书记录上人就很少,比如某台吉带一百多人,或是有某部台吉才带几十人……这并不奇怪,一个部落的台吉可能有几百上千牧民,地盘倒是挺大,可是很穷,整个部落里搜不出什么财富来,他们只能养几十个甲兵,多半时间是脱产,披甲待命,等有事了就跟着主子出征。小半时间这些甲兵也得照料自己的牧场,很难完全脱产。
林丹汗身边的甲兵最多,甲兵们多半是皮甲,少量的泡钉绵甲,就是用密制的绵衣多次炮制,加上镶嵌了铁叶来防护,有一定防护能力,但其实很多时间是心理作用。
更少量的是铁鳞甲,相当稀少,整个察哈尔部不超过二百领,多半被贵族和大将们穿着,普通的甲兵是穿不上铁甲的。
在大军向前之时,林丹汗已经想开了似的,大声道:“我是成吉思汗的正经血脉苗裔,今日之战不仅是为了我们察哈尔人,也是为了蒙古全族,为了祖上的荣光,如果我们不战而逃,且不说无处可逃,就算逃掉了,又有何脸面面对祖上的英灵?”
林丹汗说的一本正经,声音很大,不少人听到了,又有人向四周传散,很快就把大汗的话传遍全军。
“今日之战,要出尽全力,不管怎样,从此之后我视部族中人皆为我的兄弟姐妹。”
“为了成吉思汗,佛祖会保佑我们的,吹角奋战吧。”
呜呜的号角声中,所有骑兵开始加快速度,林丹汗又大声叫喊了一句,四周的人发出狼嚎般的应和声。
也有人暗中感叹,要是大汗上来就有这种拼命的心思,仗也不会打成现在这种窝囊模样了!
“恰克图……”在全线前压的时候,林丹汗对自己身边的一个近卫将领道:“你带五百甲兵悄悄回去,与大皇后他们会合,带着额折往巴尔虎人的地盘跑,要拼命突破,草原很大,几万十几万人不容易跑出去,你们几千人能跑掉,你们到巴尔虎人的地盘,沿着克鲁伦河一路向北,到了漠北也不要停留,继续往北,到了瀚海北边就安全了,那边是辛苦一些,好歹能安全的活下来,重新把我察哈尔部族的血脉发扬光大,就靠你们了。”
恰克图是最忠勇的蒙古汉子,也是标准的短矮身材,壮的象头野猪,脸上满是胡须,两只绿豆大的小眼掩在长长的毛发里。
“去吧。”林丹汗叹口气,说道:“我是大汗,不能丢脸,被人追兔子一样的撵着跑,关键是没有机会和希望……”
这是林丹汗的真心话!
要是能跑掉,鬼才不跑。这仗明显是上去送死,九死一生在败局已定之下看看有没有机会,如果林丹汗能跑,他现在肯定宣布全军撤走跑路,前头的两万多人就送了,能跑掉多少是多少。
可是往东,西,南,北的几个方面都被围困住了,他是大汗,如果林丹汗在队伍里跑,商团军会调集大军拼命追赶围剿,根本别想跑掉。可这边在打骑兵会战,二十里外的大皇后他们立刻开始逃走,总会有些机会,甲兵精锐,拼命开道,加上林丹汗在这里,对逃走的人不会太着意追赶,这才是察哈尔人唯一的机会。
“还有,那东西一定要收好。”林丹汗瞪眼道:“传了三百年,不能丢在我的手里!”
“大汗放心。”恰克图哽咽道:“哪怕丢了我的性命,也不会丢掉它。”
“嗯,去吧。”
在如潮般前行的骑队中,恰克图和几百人象是一朵小浪花,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可能人们以为大汗派这几百甲兵去充实右翼,也可能是去执行什么别的任务去了。
所有人都在拼命往前,连右翼的残部,除了动摇的之后也是在向前奔跑了。
夏天的不到十点钟已经很炎热了,太阳之下所有人都在流汗,很多人汗流浃背,但当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的时候,整个商团军的阵势也是猛然警醒起来。
两军相隔已经不到三里了,走快一些一刻钟就能到,如果算上对方骑兵突进拉近的距离,时间就更短了。
激昂高亢的鼓声变得急促了,这是催促方阵更加快速的向前。
前进方阵会面临第一波的攻击,猎骑兵不能去挡骑阵锋锐,一些枪骑兵从阵后猛然加速,分成好几个营级横阵,加速前着前方前进,突前方阵则往侧后撤回,接近河岸,一方面逼迫原本被挡住的察哈尔人继续往西拉木轮河去,一方面接受侧后枪骑兵主力的接应。
大型方阵走的很快,各方阵都有高高举起的方阵旗,现在方阵旗向前微微倾斜着,军人们在明快的鼓点声中加快着脚步,连披着重甲的战兵虽然退回在列队之中,可是披着重甲仍然能跟上队列前行的速度,只是动作幅度变大,甲衣发出哗哗的响声。
所有人都很急切,没有太多紧张,仗打到现在都还很顺,北虏一如既往的不吃打,有好几千北虏选择了阵前投降,军心已乱,这种几万人骑兵突进的场面看起来声势骇人,但如同虚浮的浪花,但在坚硬的磐石之上,只能是浪花把自己击成粉碎,留下一层白色的浮沫而已。
“向左,向左!”
卢四和张彦升同时看到了旗号,身后右翼最近的大型方阵相隔不过里许了,往那边靠拢过去只要很短时间,对面的骑兵在山崩海啸般的冲过来,很多察哈尔人还是打这个小小的前进方阵的主意,卢四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下达命令之后就下令方阵向左侧西边突进,与最右侧的大型方阵会合。
“是我们第六团的人。”张彦升在队伍另一侧叫道:“弟兄们,我们很好的完成了任务,现在是我们回到主力一侧,等着战争胜利的时刻了。”
所有人都爆发出一阵语气欢快的叫喊,炮手们开始推动或搬抬着小炮,步兵方阵开始移动。
不少察哈尔人爆发出如释重负的声响,他们被这个血肉磨盘磨的没有力气了,已经有很多人在考虑投降,在这种时候方阵左移后撤,对他们来说不吝于是福音降临,很多人脸上露出快哭的神色,他们被逼在临河的一面,不停的被火枪轰击,他们只能来回突击,少量人跑掉了,多数人被打的魂飞魄散,这时候机会一来,他们等不迭的就往身后跑掉了。
好几百步长的线型阵线在欢快的鼓声中移动了,空心方阵改为线线阵列了,不需要考虑四面对敌的问题了,现在只有正东边的敌骑转瞬就到。
随着轰隆隆的步伐声,长枪的枪尖和刺刀的刀尖如波浪一般上下起伏着。
奋战了三个小时,虽然可以调整休息,但敌骑很多,开始时打的很激烈,不停的有骑兵威胁前后左右,每个人神经都崩的很紧,现在虽然主力上来了,但这个小型方阵还吸引了相当多的察哈尔人冲过来,而且以甲兵为主,这使得所有人都没有办法放松下来。
卢四站在队伍的最左侧,他负责提调全连的速度。
营级指挥也是方阵指挥,他负责根据主阵那边的旗号来下达命令,整个阵形一直不停的往左侧移动,卢四看着整条阵线,如果自己的这个连走的太快,脱离了大队,他就站在队列外侧,做出手掌阻止的手式,整个连队的速度就降下来。
如果已经恢复到正常水平,卢四就进入队伍之中,队伍就以正常的步速行走。
十一个连队的线形阵列变换的很快,一些不远处的察哈尔骑兵看的目瞪口呆,刚刚还是四角完备,中间留有小股骑兵队伍和指挥旗帜的空心方阵,现在就成了十几个连队首尾相连的线形阵列,旗帜在每个连的上空飘荡着,欢快的鼓点声中,步兵们虽然往左侧后移动,但感觉象是在进行一次突击,每个人都是心情愉悦,神色中带着激昂之色,没有别的原因,因为他们是胜利者。
在他们身后有一些战死的同袍,伤者都被带上了,死者超过了担架队的能力,只能先留在原地。
这样激烈的战斗不可能没有战死的同袍,卢四在带队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大约有一百不到的样子,算上一些重伤者,一千多人的方阵战损比是十分之一,对很多军队来说不算高,但对商团军来说也是很高的战损比了。
卢四扫了一眼张彦升,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张彦升也提着刀冲上前去,被卢四骂了回来,卢四一直把张彦升当老弟看,尽管两人一个是正职一个是副手。在卢四看来正职就是在阵列之中负责指挥的那个,打仗拼命的粗活交给他干。
卢四知道这是长期担任军士长带来的老粗心态,可是一时半会的也改不掉了。
而且就搏杀技巧来说,枪骑兵出身的卢四比张彦升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这时中间连队的指挥旗晃了晃,卢四立刻道:“全连停住,正面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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