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一月月底的这一点,抵近青城七百多里地的地方,张瀚一行走过大风雪的恶劣天气,天空蓝的没有一丝杂质,在这个时候,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第一个火路墩。
这个火路墩明显是刚修出来的,对应的路线就是直抵却图南城,也是从内蒙往外蒙的一条纵贯西北的斜线,这个火路墩在鄂尔浑河的下游,沿着河流能走几百里,然后就断流了,成了若有若无的小溪和海子的集合地带。
对青城来说,现在修筑的最西北端的火路墩就是眼前这个,在没有道路四野寂寂的雪里之中修筑出这样一个建筑来,完全就是勇气和智慧最完美的象征。
火路墩不大,周围三百步的样子。
和所有的火路墩一样,修筑在一个较高的坡地之上,中间是筒子楼一样的墩堡,四周是厚实高大的围墙,在围墙里也有射孔,在外围还有一些拒马和陷马坑一类的防御设施。
如果有河流的话可以引水弄出一条护墩河,环水除了可以防御敌骑,还是墩堡饮水的来源,相当的经济合算。
可惜这个墩堡四周没有河流,只有在外围布置了大量的拒马鹿角和陷坑,想顺利的抵达围墙也相当的困难。
这些东西都被积雪覆盖了,不过一样可以发挥作用,蒋义带着两个人走向墩堡,小心翼翼的绕过那些东西。
在接近并交谈之后,三层楼高的墩堡里响起了礼炮声,接着全部十二个辎兵一起从墩堡里走了出来,走到大队骑兵旁边,排出了标准的检阅阵形,等候张瀚的检阅。
这支队伍实在小的可怜,在大开院墙门之后,看到院子里有搭好的车棚和马棚,天气太冷,马棚里堆着一些干草,马匹却是被牵到墩堡的第一层里去了。
那里向来放一些杂物,有时候在恶劣天气里也会把马放在里头,也可能会有一些墩堡里士兵们自己养的小型羊群,或是两三只狗,也可能会有一群鸡。
当然会有难闻的气味和粪便要处理,但相对于罐头来说,还是新鲜的肉和奶,还有鸡蛋,这对士兵的健康相当重要,不管是安抚胃之后的心理健康还是身体的健康,都是相当要紧。
几辆卸了马的大车停在车棚里,被照顾的很好,车身闪闪发亮,漆色明亮。
一个辎兵大队会有过百辆四轮大车,他们会驾着大车行驶在平坦的草地上,沉重的车辙的压力被厚实的草皮分担了,在草原上很难压出很深的车辙印,当然也意味着速度不会快起来,只有修了和记的夯土路之后,大车才如虎添翼,可以很快速的移动工作。
每辆大车都会携带大量的物资。
有各种建筑用的工具,烧窑用的器物,也有大量的粮食,还会有随军军医需用的药材和一些工具,也会有战车在队伍中,还有携带的小型火炮和火药还有炮弹,还有士兵们的随行携带的物品。
有人喜欢带腌好的干菜,有人喜欢腌萝卜条,也有人喜欢臭豆腐,另外就是军司下发的罐头,很多人喜欢平时攒下来,在出动的时候在路上吃罐头。
草原太大了,地广人稀,辎兵又经常要修路造桥,造火路墩,军台,军堡,城池,每一个大工程都免不了他们的身影。
同时他们也会有驻守任务,驻守在一些火路墩里,军台和城堡也少不了他们的驻守。
老资格又是青壮年的辎兵很容易补入战兵队伍,但也有相当多的辎兵不愿被补入。
军司也尊重他们的想法,没有主动性的士兵不可能会是好士兵。
辎兵的工作分门别类,从伙头军到造桥的大木匠,再到建筑大工和小工,运输兵,医护兵,同时还能担任任何防御阵地的守兵。他们是战兵身后的有效补充,性价比相当的高,他们的训练水准比明军的家丁也差不了多少,所以辎兵同样可以担负做战任务,只是这种任务很少落在他们身上,如果想安稳一些的话,一直留在辎兵领着相对很丰厚的薪饷,然后顺利退伍,成为一个治安司下的警备士,或是到各个衙门打杂,要么可以转地方镇抚兵,也可以任吏员。最不济可以在屯堡里成为军训司的军训军士,每天做自己份内的活,做完了就能很舒服的四处游荡,傍晚时坐在小酒馆里,叫上一壶烧酒,配一些小菜,喝完了酒,这一天就很惬意的过去了。
每个辎兵可能都有这样的梦想,不是人人都想着战场厮杀和建功立业。
战兵当然薪饷更高,回报也更丰厚,但风险也大多了。
这几年辎兵中加入战兵的人数很多,但也有相当多的农兵和平民被选入辎兵队伍,这使得辎兵人数始终保持在八万到十万之间,鼎盛时辎兵有十几万人,很明显这两年和记维持不了那么高的辎兵人数,只退不补,辎兵数量开始下降。
好在随着各种工程逐渐专精,辎兵的人数下降之后,并未对各地的工程和驻守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就算这样,一个辎兵一年最少要领走二十两以上的军饷,辽镇的内丁一个月是二两四的军饷,和记的辎兵和他们拿的差不多,也有其余额外的好处,这样才维持着辎兵高度的机动性和忠诚,也能承受相当高强度的训练,如果没有丰厚的军饷和福利,辎兵也会如明军营兵那样烂下去。
是的,和记有忠诚教育和各种荣誉,还有整个体系,但那不代表可以用忽悠的办法来长期忽悠部下,画饼充饥只能骗一时,时间久了自然会使人离心离德。
辎兵一年的军饷就有二百万,加上战兵和驻守训练费用,一年的军饷近六百万。
还好这一年没怎么打仗。
也还好士兵们领的是和记银元。
用白银开销是近六百万,是八百多万的银元,如果是实打实的按现有的数字给银子,和记的财政已经破产了。
人们的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风不大,但还是有风,北风不停的吹拂着,拍打着人们的衣袍,如小刀一般划在人的脸上和手上。
就算在这样的环境下,辎兵们敬礼的动作还是一丝不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张瀚也是用完美的状态回了一个军礼,双方都站在雪地里,挺直胸膛,目视对方,无视风雪严寒。
“你们辛苦了。”
张瀚回完礼之后,看着辎兵队官,那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
这个年龄还在干辎兵,天南地北的游走和进行各种大工程,并且会被派到这样的荒凉的地方驻守,能继续坚持下来,主要的原因应该还是喜欢这份工作。
“回禀大人,不辛苦。”辎兵队长笑眯眯的回应了一句,想了想,又接着道:“最少在这样的风雪天我们也不能操练,只能进行内务工作,大伙儿心里都很高兴哩。”
张瀚哈哈大笑起来,其余的将领和士兵们脸上也有微笑。
和记的操练相当辛苦,一年几十块银元不是随便能拿到手的。
就算在这样的荒凉的没有人烟气息的草原上驻守,每天也得看训练大纲的计划表进行训练,训练过程和时间还有内容都要记录,队官和副队官一起签字,如果将来发觉有瞒报和错漏,开除军籍都是轻的,剥夺一直以来的所有福利,驱赶出和记体系之内,那可就全毁了,一般的人根本没有办法承受这样的惩罚。
如果是雨雪天,记录下来,外勤和训练就停止了,可以在堡内搞一下内务。
简单来说就是打扫公共卫生和个人卫生。
张瀚相当喜欢清洁整齐,这种风格影响了整个和记团队,内务勤务这一块一直抓的很紧,不能出门就搞内务和进行文化课程学习,这已经成了军队的一种习惯。
甚至文职部门也是一样的风格,十天半个月就会额外放一天假,说是放松一天,其实最少有半天要用来打扫卫生,大家也都习惯了。
张瀚进过明军的火路墩,窄小,黑暗,屋子里什么都有,粪便和烂泥混在一起,人就住在上头,气味熏人,他的墩堡当然绝对不可能这样。
虽然堡里也有养着马匹和羊群,还有一圈鸡,但牲畜们居住的地方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太大的异味。
进了墩堡之后,二层和三层都洗涮的很干净,被子,铁缸子,牙涮,牙粉,杯子,这些个人用品摆放的整整齐齐。
每个人的武器,也就是火铳都摆在一起,靠在墙边。
墩堡二层和三层都有射孔和瞭望孔,三层放着一些晒干的狼粪,一旦有警就会迅速点燃。
当然现在火路墩还做不到七里或五里一个,只能是三十里甚至五十里一个,这样的距离点燃狼烟也未必会被看到,路程太远了,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等火路墩到七里或十里一个时,狼烟的用处就大了,每十个火路墩会有一个军台,或是一个驻守密集军队的军营,警报分若干等级,指明敌人的人数,驻军会根据警报内容来应对防御。
和记牢牢控制的区域里,这些防御措施相当的管用,在和土默特部僵持期间,这种严密的防御体系使土默特骑兵无隙可乘,多次袭扰都是无功而返。
现在这样的防线双向北端推进了,按计划会一直推进到却图南城,这个外蒙地盘上的西北端,也象是在外蒙地图柔软的腹地里插进去的一柄尖刀,以后在这样的地方任何部落都没有办法忽略和记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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