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军司肯定是会全力支持的。”张瀚看着宋应星和常进有,说道:“款项人手都是随你们调用,要多少有多少,这个计划可以说是我们新年的第一计划,不必急于求成,要定型之后尽量少走弯路。”
孙敬亭脸上露出敬佩的神色来……张瀚永远都会抓最主要的东西来处理,他想的是赶紧把机器做出来,然后纺绵出布,明年多赚几十万贴补亏空,而张瀚在第一时间想的是更远的事情,这一点来说,两人的境界就完全不同了。
田季堂正好在一边,当下立刻道:“这事情财务上也是鼎力支持,请大人放心。”
“很好!”张瀚脸上放光,笑着道:“快过年了,大伙儿都到青城来,热闹不说,好消息也是一桩接着一桩……还有两天过年,大伙儿都祝我节安,也没见着一份礼单红包,不过这些好消息可比礼单值钱的多,少不得我得大出血,今天晚上加菜不说,酒也是管够。”
在场的没有军方的人,喝酒是不受限制的,只是军司的人也是很注意影响,毕竟在李庄时军司的办公区域和军营区很近,军官们一滴酒不能喝,这边要是放开了喝,很影响彼此的关系和团结。
现在在青城里呆着,军队多半驻在外头,城中主要是少数的驻守部队和近侍卫队,喝酒就自在了很多。
各人听到张瀚的话,都是轰然一声,很多人脸上都露出兴奋之色。
岁末之时,又没有什么烦心的事,围炉团坐,喝酒聊天,谈起明年的计划,这种兴奋和高兴的感觉,叫人不饮自醉。
从宋应星和在场等人的表现来看,这个团体已经有了十分明显的向心力和凝聚力了。
张瀚咳嗽一声,正打算摆出主人老爷的谱来下令家下人赶紧准备宴席,在场的都是得力的部下,说是借了个提前拜年的借口其实还是来回的公事,这里头有自己的拜把子换帖兄弟兼大舅哥,还有正经的正牌岳父,举人身份的技术牛人,管财务的等于是帐房先生,也是多半的东主倚重的亲信心腹,一些军司人员也是得力的人才,不然的话也不会被早早带到青城来……正打算说话的当口,吴齐又是一脸恭谨的过来通传了:“大人,有贵客到,客人说,最好先屏避一下左右。”
“啥?”张瀚一征。
吴齐上前一步,小声道:“是巡抚郑军门和麻总爷一起来了。”
“是他们?”
张瀚真的一激灵,这是万没有想到的两个正经的“贵客”!
当下一摆手,侍从官们心中有数,立刻将府门内外看热闹的人给撵开,工匠们也叫暂时停了活计,找个空屋子休息喝点热水。
一时间内外皆空,只有张瀚和李慎明常进全等人还留着,宋应星的身份地位和此前不同了,也是留了下来。
张瀚自己又一次疾步往外走,这一次真的走的挺急,头都是一阵晕乎。
吴齐和周瑞俩看出不对,要上前搀扶,张瀚不动声色的手一甩,站定脚步之后,定了定神,又是继续向前。
大门的滴水檐下,一身士绅打扮的不是郑国昌又是谁?
麻承恩也是有趣,也是装成行商打扮,两人加起来只带着十几个随员,倒是坐着马车,一路进了青城里头。
一文一武两个大佬正笑着看向张瀚,郑国昌脸上还有些矜持之色,麻承恩却是主动上前一步,向张瀚拱手问好。
张瀚赶紧上前还礼,揖拜之后,起身向郑国昌道:“军门大人这是闹的哪一出?小侄原说是要过两天叫人送礼单到府上的,今年情形着实有些紧张,实在不敢去大同府城,怎么老叔你亲自过来了?”
郑国昌笑道:“麻总兵一心想过来看看,又知道你此时定然不便前去大同或榆林,我就说这青城好歹也等若蒙古都城,为官也不知道还有几年,能有机会过来走走也不枉此生,这不就在年前抽了个时间过来看看了。”
麻承恩笑道:“为兄也确实是如此想法,想我麻家世代将门,祖先至今和北虏不知道打过多少次仗,麻家这百年之下也不知道有多少子弟战死在和北虏相争的战场上。这一次文澜你拿下了青城,若是公开前来定然不妥,若是不来心中却是痒痒难耐,我说给军门大人一听,军门便说我们抽三四天时间走这么一趟的好。”
张瀚一听,便是一迭声的道:“要转转青城,这好,一会儿我亲自陪老叔和麻兄一起去看,这城里头也没啥好看,就是有不少佛寺在,贴着金镶着宝石的,和咱们内地的禅寺其实没法儿比……”
郑国昌笑道:“文澜也算是一方诸侯了,说起来当年到学生那里去时,面上还犹有青涩,现在呢,已经是截然不同了。”
张瀚正色道:“不管和裕升如何变,小侄对叔父大人的尊敬之心,永远不变。”
郑国昌和麻承恩都是微微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都是偷偷跑出来,一个是一镇总兵,一个是巡抚军门,说起来在大明都算是一方重镇的重臣,居然都偷偷摸摸的跑到草原上来,张瀚知道他们时间很紧,当下便是叫人安排,驱离街面上的闲杂人等,肃清街道,预备陪同两个大老爷一起巡看青城。
乱哄哄的当口,李慎明向张瀚偷偷摸摸的道:“文澜,真的是时过境迁!”
张瀚也小声道:“遵路兄这话何解?”
“前三四年我去军门大人府邸,还不一定能见着人,大年初一军门的府邸可是宅门若市,多少达官贵人等着见面,就算军门老大人见我一见,也就是接了礼单,呵一呵腰,说身‘文澜一向还好’,这就算完事,然后再呵呵腰,说声‘上茶’,咱就得老老实实的退出来。没法儿,他老人家实在是太忙,能在初一见咱就是给了天大的脸面。前两年就不同了,每次都是第一批次见面,军门大人站在书房门口迎接,见面就拉手说话,问东问西,不谈一刻钟以上的功夫不得放我出来。现在可好,军门老大人直接化装潜行,杀上咱们的门来了。”
张瀚想想李慎明说的这些情形,无非是世间百态,人心就是如此,不过听他说来是好笑有趣,想想站在门庭等着接见,送礼还得排队,冷风呼啸之际心里是什么滋味感觉那就甭提了。这种事张瀚也不是没有做过,头两年走关系门路都是张瀚亲力亲为,人家过年时他就得骑马带着礼物上路,一路上除了要债的就是当官的和商人们往府城赶,等大年初一当官的人家开了门,这些送礼的沿着门房照壁往里走,排队等候见,当然多半拜年的人是要一赶多少家,各家大宅门口都放着箩筐,送拜帖的往筐子里一放就算完成任务,礼单也是递上去就成,不一定要等接见。
张瀚忍住笑,说道:“那你感觉军门和麻总兵过来是何意?”
“总有目的。”李慎明若有所思的道:“风起于青萍之末。”
……
青城相对内镇城池来说只是一个很小的小城,和一个县城差不多大小。
规制格局倒是和汉人的城池很象,和华夏文明近在咫尺,蒙古人也不可能不受影响。
正中间就是汗宫,两翼是几个大型的寺庙,几年之后毁于皇太极之手的银顶寺的规模最大,看起来和汗宫一样金碧辉煌。
“这个寺留着。”张瀚对郑国昌和麻承恩解释道:“其余寺庙和台吉府邸多半改造为军司衙门,用来办公,城中有少量的军营区和居民区,更多的是承担行政职能。城外将来可能会兴起商业区和居住区,不过那要等条件更好,环境更允许的时候。”
麻承恩道:“就是说文澜再解决喀喇沁之后?”
郑国昌则道:“应该是套部,虽不是近在肘腋,然而实力犹强。”
张瀚道:“喀喇沁确实不足为患,偏师一支就能解决,套部和察哈尔部,才是最大的威胁。”
“漠北呢?”郑国昌神色凝重的问。他身为大同巡抚,北虏就是最大的边患,有赖张瀚的原因,大同以上的一千多里的防御区域几乎没有任何威胁,但身为巡抚,对北虏当然不可能只关注一个地方,郑国昌对北虏各部的情形也是相当的了解。
事实上自从王化贞丢脸之后,大明的巡抚们对北虏的情形多多少少也会加深些了解。
“漠北已经刑白马与小侄会盟了。”张瀚神色轻松的道:“从此以后,可能会有些反复,大局上来说,漠北已经不复为患。”
“妙!”郑国昌忍不住大赞起来。
这个大明的巡抚忍不住道:“王化贞一年给林丹汗四万两,义州卫交割,朝廷又将马市抚赏银都给了察哈尔部,加起来几十万两银,结果广宁之战,北虏一骑一矢未至,简直是出尽了丑,而文澜不经意间便是降伏了土默特部这个右翼大部,又收服了漠北三部,若是朝廷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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