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瀚的公事房是一排平房,十几间屋子联在一处,各个司都在这里有办事人员,侍从司的人最多,每个屋子都有人员不停的出入,只是在这里大家基本上保持着安静,说话的声响也很轻。
一个李梦年的侍从官接待了李国助他们,这是个十分年轻的青年人,二十来岁,脸上的笑容还很青涩,他向李国助等人解释道:“诸位先请坐,我会叫仆役上茶,大人在开一个十分重要的会议,并不是有意怠慢,早晨就感觉大公子一行会赶到,已经叫厨房预备席面,会议一完大人就会见诸位。”
李国助心中稍感不悦,以自己的身份,张瀚不管在做什么都应该出来迎接,现在居然叫自己等候,实在有些怠慢。
李梦年又道:“大人说,虽是机密会议,如果大公子愿意可以列席旁听。”
李国助想了想,笑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他这时隐隐明白了张瀚的安排,可能这是一个专门为他召开的会议。
这时宽大的会客室外又来了一行人,一群狗熊般汉子大步走了进来,每人都是高大异常,肤色白皙,头发金黄,脸上都是留着显眼的大胡子。
“这些人是俄罗斯人,他们是被俄国沙皇派来的使团成员。”
一个也十分年轻的侍从官向李梦年介绍了一下,接着就匆忙走开。
李梦年有些踌躇,他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和这些人说话。
佩特林用蒙语道:“我会说少量的汉语,不过蒙古更加流利。”
李梦年如释重负,也用流利的蒙语道:“在下也会说蒙语,贵使团要来的消息我们十天前收到确切的消息,大人吩咐我们做好准备工作,一定要用最好的礼节招待使团。”
佩特林一行人多半懂得和会说蒙语,他们对李梦年的话十分欣赏,满是胡子的脸上都露出高兴的神色出来。
李庄这边并没有用罗刹一类的称呼来标注北方新出现的强邻,俄罗斯人,沙皇,甚至包括现在的几个大规模的定居点和城市的名称,都是十分的准确。
李国助在另一个侍从官的引领下预备去张瀚处,他也看到了佩特林一行人,这些家伙刚出现时李国助还吃了一惊,以为是张瀚与南洋的白皮佬们接上了线,再看看却是不象,李国助对俄罗斯却是缺乏了解,这时的俄罗斯基本上还是一个内陆国家,没有出海口,当然俄国熊一直在寻找出海口,直到一百多年后彼得大帝手里才真正解决了出海口的难题,此时的海洋上没有俄罗斯人的身影,李国助不知道他们也很正常。
郑芝龙也有些郁闷,他精通倭语和西班牙语,荷兰语,葡萄牙语,也懂闽南语,江淮官话,在语言学上他是一个专家,当佩特林和李梦年说着他听不懂的话语时,郑芝龙才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傲气有些太自以为是了。
……
李国助到会议室门外时,张瀚这一次终于站在门口迎接。
两人先互相打量了一眼,然后彼此微笑。
李国助此时不到三十,面相看着年轻,典型的南方人长相,个头不高,脸也有些黑瘦,不过两眼很大,眼中也是精光湛然,显示着十分精明的模样。
张瀚则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个头很高,身材也匀称,仅从个头上给李国助不小的压力,但张瀚的笑容十分温和亲厚,无形中冲淡了身形给人的压力,也叫李国助心里轻松了不少。
“大公子远来辛苦,在下很应该远迎,不过近来出了一些麻烦事,所以数日前就召集各地的人手来参加会议,这事也要紧,绝非有意怠慢大公子。”
张瀚一边让着李国助往内里走,一边微笑着解释。
李国助心里的一点不悦之情已经消解掉,也笑着道:“张大人有这么一大摊子的基业,事情忙也是难免,家父麾下一共才五六万人,小弟帮着打理些杂事,也是每天忙的脚打头。”
张瀚微笑着听李国助说话,心里对这个人有些基本的判断……人确实精明,但也有纨绔公子哥的气息,这种人应该不难相处,但绝不能叫他觉得失了面子。如果没有李旦,这人应该掌控不了大局,迟早会被更强的枭雄所吞并。
张瀚记得李旦,颜思齐,许心素,当然更知道郑芝龙,但不记得李国助,这人应该在后世没有什么名气,肯定没做出什么事业来。
当然张瀚不会拿这事就小瞧李国助,有时英雄造时势,有的时候是时势造英雄,就算有本事的人失了势想翻身也难,他不会一下子就把李国助看扁了。
“大公子请坐。”张瀚让李国助坐在自己的身侧,两人并肩而坐,这会议室是一长大的椭圆形的长桌,张瀚一人坐在一边,其余人依次坐着,如果叫李国助坐左右两侧,无形中就把李国助当了下属。
“好,多谢。”
李国助很满意张瀚的安排,他对这种会议坐法也不陌生,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开会也是这般的桌子和坐法。
倒是李国助有些奇怪,张瀚是纯粹的内陆大豪商,在与李家接触前应该没有与海外的人交结过,他这里居然也有这些,而且还造出马车,座钟,还有望远镜等诸多泰西的物事。
“我们继续。”张瀚叫人给李国助上了杯茶,接着便是命人继续说下去。
说话的是杨泗孙,常威刚刚说完话,喝着茶偷眼打量着李国助。
在座的还有李慎明,孙敬亭,李东学,也有李遇春和梁宏,还有张春,马超人,孙安乐,马化先等人,军方则是梁兴,王长富,然后是王一魁和李来宾,李从业,孙耀,朵儿,任敬,朱大勇等人。
屋中济济一堂,坐了二十来人,有不少人吸着烟,天冷又不得开窗,屋中乌烟瘴气,味道呛的很。
“前后三个车队,共九百六十五辆车,运送粮食近四万石,布匹十余万匹,其余的毛料,呢绒加起来有数千匹,还有一些蔬果和药材,运了十来车,钟和炉子都放在这些车上。车队抵达喀尔喀巴林部后停驻,由科尔沁人赶着车马和马群来搬运,前后运了两个月时间,他们的运力比咱们就差远了。估计到十一月前后能抵达辽东,谭泰那厮后来接了辽东的信,说是叫咱们继续运,我按大人的指示回话过去,在付清货款之前我们不再运货,以后是一趟一结,没银子就不给货。运输时间我们用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当然是连准备的时间加上运货的时间,第一次我们遇到素囊和布囊袭击,杀死他们三百四十余人,俘获能用的战马二百六十余匹,第二次没有遇到敌袭,第三次有数百马贼想偷袭,被朱把总带着胸甲骑兵逐走,打死十来人。”
张瀚对杨泗孙道:“你以三百步兵破五千北虏骑兵,现在名声已经传扬开来,上个月连杜文焕都写信来,问能不能拿五十个家丁换你这个人,你到延绥镇那边,直接就是千总,一年内保你到游击,前提是改姓当家丁,你愿意不?”
杨泗孙涨红了脸想骂人,后来还是按下了脾气,冷着脸道:“我不愿意,请大人下次遇着这样的事直接就帮属下给回绝了。”
张瀚听着只是哈哈一笑,常威笑的喷了一桌子的茶水,李慎明等人都是莞尔一笑……李国助在一边瞪大了眼……他没想到张瀚和部下说话是这样的随意,也不介怀部下的态度……若是在平户或笨港,哪个家伙敢这样和李旦说话,就算不杀了也会重责,剥夺实权。
王一魁和李来宾等人也是笑,朵儿和李从业等人却都是说道不稀罕边军的军职,言词颇为激烈。
张瀚按了下手,说道:“继续说正事。”
杨泗孙道:“打素囊被杀之后,偷袭车队的规模反而变大了,常把总与属下等会议,应该是杀素囊一事引起了众怒。加上咱们展现出来的实力也实在太强,那话叫啥来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一次我们回来会议,留着赵世武和李轩看家,心里着实有些发紧。”
王长富哼了一声,说道:“不服就打,打到服为止。”
李慎明也哼了一声,说道:“这么简单就好了!”
“咋?”王长富瞪眼道:“李先生你说怎办?”
李慎明不耐烦的道:“长富你想想,偷袭咱们车队的除了布囊残余的势力外,从东到西有两千多里地,由南到北也有一千多里,从九月到十月,一个月时间偷袭事件发生了二十一起,马贼多则数百人,少则数十人,除了多次偷袭我们的车队之外,还有三个补给站被袭,由东到西,咱们有三十五个站,南北有二十三个站,马车一千三百辆,往下去还要继续增多,人员会达到五千人以上,补给点太多,线路太长,车马人员太多,如果真的闹到整个草原与我们为敌,你有千军万马能照顾这么大的地盘吗?”
王长富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不过他心里还是觉得不以为然,只是李慎明与张瀚的交情很深,不能拿普通人看待,王长富别过了脸,不出声,但还是一脸的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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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有点郁闷,早晨开始码字前先看看小说,看到郭铁匠似乎要死,感觉好虐心好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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