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三阳冈上的众将,那脸上真是有如万花筒一般,什么表情都有。
惊讶者有之,狂喜者有之,迷茫者有之,仇恨者也有之。
梁建芳苦笑一声,道:“看来梁某人是枉做了小人了,一切都在秦王千岁的掌握之中,无论我如何抉择,都不会影响今天的结果。服了!我彻底服了!参见秦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有他带头,唐军再次行礼,声震云霄。
义军这边呢?大部分人都被眼前的变化惊傻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李元魁道:“大哥……啊,不,秦王……郭业,你到底想把我们怎么样?”
郭业道:“贤弟不必担心。虽然我没有真名示人,但你们盟主也叫了,头也磕了,那我就得为你们负责。比如你和钱霸,一直叫我大哥,朝廷这边有个六品果毅都尉的官职,不知二位贤弟可愿屈就?”
别嫌弃六品的果毅都尉低,在历史上薛仁贵在高句丽屡立奇功,李二陛下也不过封了他一个果毅都尉。
这在中等州府的府兵之中,已经是折冲府的副职了。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这二位没干什么,只是因为阴差阳错认了郭业当大哥,就从黑社会头子变成了小军区的副司令,相当于一步登天了。
“愿意,当然愿意了!多谢大哥,多谢大哥!”二人齐齐跪倒,喜不自胜。
封赏李元魁和钱霸,起到了千金买马骨的效果。要知道,在场的义军高级将领,在一年前还都是泥腿子呢。要不是这样,卢天佑又怎么可能被人们推举成大元帅。
现在李元魁都当了果毅都尉了,大伙虽然不如他们和秦王亲密,但是混个一官半职总是没问题吧?
哪怕是个乡间小吏呢?不比以前的日子强得多?
更关键的是,四周这些士兵,那可都是郭业手下的人。自己要是负隅顽抗,很可能就是人头落地。
一边是当官,一边是命丧黄泉,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人们纷纷跪倒在地,道:“参见秦王千岁!我等罪孽深重,杀官造反,对抗王师,还望秦王千岁治罪!”
郭业摇了摇头,道:“原来三州的官员,横征暴敛,逼得三州皆反。罪不在你等,这是本官和朝廷的共识。现在我代表朝廷宣布,对众位的罪过既往不咎。”
“多谢秦王!”
郭业继续道:“不仅是不治你们的罪,现在三州的官员扫荡一空。朝廷临时调派官员,也是捉襟见肘。有一些职位,还是要众位与朝廷分忧。”
“多谢秦王!”
有了秦王的亲口承诺,众人都是喜上眉梢。
卢天佑明白,从现在开始,人心已经被郭业给夺过去了,他的王图霸业就成了一场空。
跟着郭业混能升官发财,跟着他卢天佑顽抗到底呢?
先不说眼前的危险。就是侥幸冲出去又能如何?能打赢唐军吗?
好吧,退一万步说,上天保佑,真的打赢了。但是刀枪无眼,谁又敢肯定自己能活到最后?
就算幸运之极,活到最后了,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升官发财封妻荫子?
费了那么大的劲,九死一生,最后的结果跟现在有啥区别?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现在的结果也不算特别坏。别人能投降,我就不能投降了?
做不成蜀王,当一个州府的长官总没问题吧?有了此等成就,也算对得起祖宗了。
想到这里,他向前膝爬半步道:“秦王千岁,您真是青天大老爷!不仅理解我们这些小民的艰难,还宽恕了我等的罪过。只是我卢天佑实在是罪大恶极,恐怕朝廷那边……”
“卢元帅不必担心。虽然按照道理来说,您是义军的大元帅罪无可赦。但本官却以为,你除了过以外,还有一项大功。“
卢天佑满脸的不可置信,道:“我还有大功?”
“当然了。你当上义军元帅之后,下令不对三座州府进攻。此令一出,不知少了多少杀伤,活了多少百姓。本官以为,光是这一条,您就足够将功折罪还有富余了。”
“这……小人还真是惭愧。”
“没什么惭愧的,有功就该赏。不知卢元帅是想当文官呢?还是想做武将?”
“文官怎么说?武将又怎么讲?”
“您要当武将,那就是果毅都尉。当文官,那就是某个中等府的长史。当然了,由于您的身份特殊,肯定不能在这三州任职,得作为流官调往他处。不知卢大帅可还满意?”
严格来说,这个条件就不是很优厚了,甚至比卢天佑预想的官职要低一些。不过,这也表明了郭业既往不咎的诚意。
他要是真的封一个某州都督的官职,卢天佑刚开始可能很满意,但是回去一琢磨,恐怕就得琢磨出事儿来。
卢天佑想了一下,道:“我们卢家一直是耕读传家。在下当这个义军元帅,说实话,乃是被赶鸭子上架,不得已而为之。所以,我还是想当文官。”
还有句话他没说出来,那就是选择当文官,也就等于是放弃了军权,表明了对朝廷的归附之心。
郭业道:“那就依你所言,本王不日就表奏你一个六品文官。”
“多谢秦王。”
封赏了卢天佑,义军这边就算彻底安稳下来了了。李元魁和钱霸到底是不是郭业的托,那可不好说。但卢天佑怎么也可能事先与郭业勾连。
有句话叫只抓首恶,胁从不问。现在首恶都封了官,那胁从就更不用提了。每个人都是心头大定。
安抚好了义军,郭业又到了僚人这边,道:“众位是何打算?降还是不降?”
有个大汉越众而出,道:“俺们僚人誓死不降,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这……这又是何必呢?”郭业苦笑道:“你们原来就是大唐子民,被贪官污吏逼得造反。现在本王既往不咎,宽恕了你们的罪过。投降了我难道还有什么坏处不成?”
“哼!俺信不过你们汉人!”
“你信不过我,总该信任你们僚人的圣女吧?”郭业一伸手,把雷书瑶招了过来,道:“你跟他们说说吧。”
雷书瑶展颜一笑,对着那个大汉道:“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林双保,乃是僚王驾前的左卫大将军,手下有两千弟兄。”
雷书瑶道:“林双保,你信不信我?”
“您……这个……好吧,本来俺是信的。可是你跟汉人的秦王不清不楚的,这个这个……”
雷书瑶强忍怒气,道:“好吧,就算我可能为了秦王说谎。你总该相信茂州的同族吧。茂州的僚人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可曾听人说过?”
“倒是听说过,自从那个李义府上任以来,咱们僚人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家中瓮里有米,兜里有余钱,真是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好日子。”
“知道就好。告诉你,这一切主要还是秦王的功劳。如果大家能够投降,三州的僚人就都能过上跟茂州一样好日子。你愿不愿意?”
林双保挠了挠脑袋,道:“要说愿意那当然愿意了。不过咱们这三州,真能过上茂州百姓一样的日子?”
郭业道:“茂州的底子好,要想完全一样,那当然不可能。不过,我敢保证,两年,最多三年。大家的日子就能赶上茂州。”
“你凭什么保证?赶不上茂州,你能给大家发钱?”
“当然不是。不过,虽然不能发钱,我可以建工坊呀。现在茂州百姓最羡慕的,就是能够进入夹缬工坊做工的人。你们若能投降了我,我就在三州之地建几十座工坊!”
林双保不服气地道:“就算几十座工坊也用不了一万人,那其他人怎么办?”
“工坊不仅需要人做事,还需要各种原料。比如说其他人可以纺织,把布匹卖给工坊。可以上山割蓝草,把蓝草卖给工坊。甚至可以开饭铺,给工坊的人做饭。桩桩件件,哪件不需要人?”
“那……那……敢情好!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见林双保犹豫了,雷书瑶趁热打铁,她高声道:“我雷氏祭祀竹王多年,在咱们僚人之中,也是颇有名声。现在书瑶以列祖列宗的清誉为誓,秦王刚才所言句句属实!”
不得不说,雷家的招牌,在僚人之中还是有些影响的。当即就有不少僚人将领,跃跃欲试,准备跪下参拜。但是大多数人,还是观望。
忽然,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大家别听他胡说八道!秦王要是真心对僚人好,那咱们的僚王怎么不见了?”
“对!对!僚王在哪,是不是被这对奸.夫霪妇给害了!”
“他能害僚王,就能害我们。现在说好话,不过是想先稳住我们,大家不能上这个当呀!”
“拼了,咱们跟他们拼了!十八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人群一阵骚动,周围的士兵们也紧张起来。弓上弦刀出鞘,准备郭业一声令下,就要拿人。
眼见事情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郭业赶紧高声道:“诸位,诸位,请听某家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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