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信谋反,证据确凿。郭业命人把他押入了石泉县的大牢之中,严加看管。
不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现在却不能对外公布他的真正罪状。
最终,这件事对外的解释就是,张信为了家中仆人张福的案子,亲至石泉县,对李义府施压。
怎奈这位李县令刚直不阿不畏权贵。竟然当即就把他扣下,并且向秦王千岁弹劾他强买强卖,纵容家人行凶。
秦王千岁英明无比,得知此事之后,马上派出了两拨人马。一拨前往石泉县,一拨前往茂州府城,要查清事情的经过。
张信贪赃枉法的证据,那简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岂能经得住查?
没过几天,他的亲信党羽包括其子张伯平在内,就被一网打尽。
李义府立了如此大功,被秦王提拔为茂州都督。不到一个月,就完成了从县令到都督的华丽转身。
这个解释一出,无论郭业还是李义府,都在茂州声望大增。
李义府不畏权贵,秦王明察秋毫,都是一等一的好官,清官呀!更关键的是,好官得好报,贪官当恶报,简直太符合广人民群众的美学了!
无论僚汉,尽皆奔走相告,欢庆此事!
然后,茂州商行重新开业,只是没有了专卖之权。一方面城内百姓的生活恢复原状,另一方面对僚人的盘剥骤然减轻了不少,世面愈加繁荣,老百姓就更高兴了。
尤其是僚人,猛然间发现,自己今年的收入可能有几倍的增幅,投靠杨盛造反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
说实话,无论是僚人还是汉人,本质都是向往和平的。能稳稳当当赚钱养活一家老小,谁想冒着生命的危险造反呀?
一时间茂州大治。
郭业发现,从某种意义上讲,张信干得还真不赖。他虽然拿了不该拿的钱,但是对于本职工作——对于茂州僚人进行“教化”,做的还是很到位的。
这些僚人在他的组织下,捕麝取香,种植生麻、花椒,采集牙硝,建立了一整条的外销型经济产业链。
如果正常买卖的话,得利甚厚,收入甚至比平地上的汉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是张信不靠着茂州商行敛财,而是公平买卖的话,他至少能被称为一个能吏,而且是那种能够记入史书的能吏。可惜走错了一步,弄得身族灭。
有了他打下的好底子,不用郭业和李义府费什么力气,就能让山上的僚人过上好日子。
当然了,僚人不会把这份功劳记在张信的身上,只会对郭李二人感恩戴德,甚至有人给他们立了长生牌位。
但是,有一个人对这种情况不大满意。
这一日,郭业正在县衙中闲坐,忽然有人来报,三个僚人求见,其中一人叫做周正成。
郭业当然记得,想当初自己微服私访,那个被张管事打晕,后来跟着自己一起来县衙告状之人,就是叫周正成。
案子审完,他就回去了,现在又来找自己干什么?难不成自己救了一个攀龙附凤之辈?
答了一声请字,在客厅内郭业见到了周正成兄妹,另外还有一个年纪稍老的僚人妇人。
“拜见恩公!”一见郭业,三人就一起跪下来行礼。
“起来吧,不必多礼。呃……请问这位是?”
三人站起身,周正成介绍道:“她是小人的娘亲,多亏了您的那锭金子,我娘才转危为安。”
那妇人道:“我们这一家人的性命,说起来都是恩公所救。今天我们一起来,就是为了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说完了,三人又是一阵磕头。
郭业好容易才把他们劝住,道:“此事这对于郭某人来讲,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当不得诸位如此大礼。”
他不欲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道:“除了这个,今天你们来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周正成一伸手,从袖兜中取出了一锭金子,道:“先前承蒙您的一锭金子助我们周家渡过了难关。今天我们是还钱来了。”
“难得你又这份心。”
郭业道:“古人云贫者不受嗟来之食。这锭金子虽然谈不上什么嗟来之食,但总归不是你亲手挣的,想必是花着不那么安心。小伙子你有古君子之风呀!好,那我就收下了。”
这还没完,周正成又打开随身的包袱,道:“这是一匹蓝夹缬,乃是小人亲手所制。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还请恩公不要嫌弃。”
所谓蓝夹缬,就是指经过特殊的工艺,给普通的布料染上蓝色的花纹。说的简单,不过在大唐年间就非常珍贵了。此乃茂州的特产,一般只是作为贡品出现,民间非常稀少。
郭业一愣,连连摆手道:“好家伙,蓝夹缬一匹在长安城都能卖十贯钱了,还是有价无市。此物太过贵重,我可不能收。”
周正成道:“十贯钱那是在长安,在咱们石泉县却不值那么多,也就是三贯钱左右。”
“那也很不少了。你一个普通的山民,三贯钱得攒多久?我又不缺钱,何必占你这个便宜?”
周正成微微摇头,道:“您这可小瞧我了,其实,三贯钱对于我来讲,还真不叫什么大钱。”
空空儿今日当值,此时整好站在郭业的身后,闻听此言,不由得扑哧一乐。
“您笑什么?”周正城问道。
空空儿道:“我笑的是你胡吹大气,打肿脸充胖子。三贯钱还不是小数目?你要是真那么有钱,怎么会弄得老娘有病没钱买药?”
周正成道:“我这话可不是吹牛。您想想,这才两个来月,我就把恩公的金子给还上了。这是一般的山民能做到的?我要是没点发财的手段,能行吗?”
“那你发财的手段是……”
“就是制作蓝夹缬的技术。我买一匹白布不过是一贯钱。这匹布被我制成了蓝夹缬之后却能卖三贯钱,您说这是多大的利?”
“有这么厚的利?那你之前……”
“之前是因为茂州商行把蓝夹缬的价格定成了一贯两百文。”
“一匹布赚两百文?”
“当然不是。除去染料的费用,我一匹布只能赚二十文钱。终日劳作,却只得将将温饱。老娘一病,我就束手无策了。现在此物可以自由买卖,我才可以借此发财。”
郭业笑道:“没看出来,想当初我还是救了一个潜在的富豪。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唉,要说这玩意儿也真难得。即便我以秦……那个,总而言之,谢谢了。”
“恩公不必客气,除了这匹蓝夹缬之外。另外,我还有一份大礼献上!”
“还有?”
“不错!”
说着话,周正成珍而重之地从袖兜内拿出一个布包,把布包打开,里面却是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楷。
“恩公请看!”
“这是什么?”
周正成说道:“蓝夹缬之所以如此稀少,就是因为只有我周家嫡系子孙才懂得制作。在下愿意把此项技术,献给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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