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想当初,朕曾经答应过你,不会动你的兵权。可是这次……为了换取群臣支持你坐上秦王之位,已经把你的兵权夺了个干干净净。”
郭业对此当然是不满意,可事到如今,他又能说什么?只得道:“不管怎么说,微臣能回来,就是万幸。至于兵权,没了也就没了,微臣绝无怨言。”
“唉,最关键的是,不仅仅是兵权!”李二陛下道:“你可知这次朕为何要给你这么大的荣耀?”
“为何?”
“就在昨日,早朝之上,以房玄龄为首,群臣一起进谏,异姓封王,从来没什么好下场。为了保全功臣,以后秦王不应再参与朝政。朝堂之上,众口一词,就是朕也无力回天,最后不得不答应了他们。”
郭业听到这里算是全明白了,道:“所以,微臣是用后半生换了这片刻的荣耀?”
“你也可以这么想。”李二陛下一咬牙,道:“当时朕一赌气,就提出要求众人叩拜秦王,感谢你的不世之功,结果他们竟然答应了!”
郭业无奈地说道:“如此也好,那微臣就提前致仕,做一个富贵贤人好了。”
“呃……郭爱卿不必心灰意冷。你先在家休息几年,等这股风头过去,朕再启用你?”
“那微臣的这个身份?”
“这个身份怎么了?异姓王的身份的确敏感,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解决的办法。再过上个三五年的,朕找你个错处,重新把你降成秦国公不就行了吗?”
“那您不如现在就抓微臣的错处?”
“那可不成。一来,这么升升降降的,朝廷的脸面何在?二来,就算你马上被降为国公,短时间内朝臣们也不会允许你掌握权力。那又是何苦来哉?”
郭业苦笑道:“看来臣只能做几年闲散王爷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道:“微臣还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陛下。”
“你说。”
“微臣在迎接的队伍中见到了刑部尚书韦挺,这又是何故?”
“这件事可就不好说了。咱们撤退之前,韦挺的粮食的确没有供应上,耽搁了时间。不过,事后朕派人一查,都是事出有因。要说他包藏祸心,并没什么真凭实据。即便朕心里边怀疑,又能奈他何?”
“就算不惩罚他,把他调离刑部尚书之位总可以吧?”
“调到哪去?群臣的眼光都是雪亮的,要是调的位置不如刑部尚书,肯定会说朕对齐王有了猜疑,反而对朝中局势不利。”
郭业道:“对了,还有齐王。当时,他就没在长安搞什么小动作?”
“唉,说来也是他的造化。薛延陀造反,京中人心惶惶,房玄龄请了太子的旨意,当即派了五百御林军保护齐王。他就是有什么鬼主意,也无法施展。”
“这……这只能说是国家之幸了。”
李二陛下道:“事后朕又想了一下,天有不测风云,朕现在唯一的成年的儿子就是齐王了。万一太子有什么不测,这江山还是得给他。所以,有些事情,还真是不宜深究。”
不知李二陛下受了什么刺激,弑兄杀弟的他竟然心软了。疏不间亲,郭业总不能劝父亲对亲儿子动手吧?他只得道:“陛下仁德,想必齐王就算有反意,最终也会幡然悔悟。”
“希望如此吧。好了,不说他了,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能再参与朝政了,还有什么未了之事,现在就提出来吧。朕尽力为你安排。”
郭业想了一下,道:“主要有两件事,其一,此次东征失败,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咱们漏算了扶桑。微臣想请陛下吸取教训,先灭扶桑和百济,然后再对高句丽动兵。”
李二陛下意味深长地一笑,道:“你这个要求就有点假公济私了。是不是为了卫国公的义女鱼暖暖?你在扶馀国那点事,朕可是打探了个清清楚楚。”
“这怎么能算假公济私呢?”郭业惫懒地说道:“充其量算是公私两便。灭掉扶桑对大唐和扶馀国都是好事。”
李二陛下道:“说得也是,好吧,朕答应你。大唐的水师几乎全灭,重建起来,怎么也要三五年的时间。到了那时候,你已经被起复了,就以你为帅,替朕灭掉扶桑。”
“多谢陛下。”
“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第二件事僚人有关……”郭业简短截说,把雷书瑶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二陛下听完了眉头一皱,道:“兹事体大,朕不能轻易答应你。还是要与重臣相商。”
“理应如此。”
“这样吧,今天回宫之后,朕当即着急重臣,商议此事,你也参加。”
“遵旨!”
李二陛下说话算话,到了城内,吩咐其他人等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一干重臣则被他招进了望北阁。
这些重臣有,尚书左仆射李靖,尚书右仆射房玄龄,中书令魏征、刑部尚书韦挺、吏部尚书孔颖达、户部尚书段志玄,兵部尚书尉迟恭宗正寺卿兼工部尚书李道宗,以及新鲜出炉的礼部尚书许敬宗。
另外,就是地位尊崇又毫无实权的秦王郭业了。
先是由郭业把雷书瑶的事情又复述了一遍,李二陛下道:“僚人一直叛服不定,现在又出了个杨盛,野心勃勃,不是个省油的灯,来日恐怕为中国大患。不知众爱卿何以教我?”
房玄龄道:“微臣以为,一动不如一静。现如今僚人所聚集的眉邛雅三州,正在为我大唐水师造船。此事关系到再次征东的成败与否,此时不宜节外生枝。”
郭业道:“我大唐三百州,一千五百县,为何单单选了这三州造船?”
房玄龄道:“我大唐虽然州府甚多,但是要造征高句丽的大船,就离不开长江和大海,这么算起来,合适的州府就只剩下二三十个了。”
李二陛下道:“选这三州造船,是朕的主意。为了征高句丽,其他的州府承担了不少徭役和军费。唯独这三州没有受到波及。所以,此次朕就决定让这三州造船。”
“原来是这样。不过微臣以为,既然这三州负责造船,那更加不容有失,若是杨盛一反,这些船不就白造了吗?”
“诶!秦国公太杞人忧天了。”
李道宗说道:“杨盛有没有统一僚人的心思我不知道,但是即便他真有那个心思,等他真把僚人统一了,怎么也得过上几年。到了那时候,即便杨盛作乱又能如何?我们大唐还怕了他?”
这次就连尉迟敬德也不站在郭业这一边,他说道:“僚人一向是叛服不定,有没有杨盛都一样。不过,僚人的战斗力一向不怎么样,他们真敢作乱,派兵剿灭了就是,不用急于一时。”
魏征咳嗽了两声,道:“秦王只是听了雷书瑶的一面之词,谁知道那女子所言是真是假?就是她刻意诬陷杨盛也未可知。光凭这么一点证据就要对僚人动手,恐怕道理不在咱们这一边。”
郭业道:“难道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杨盛为非作歹?”
李二陛下苦笑道:“这个……僚人跟朝廷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
韦挺道:“秦国公这么着急为雷书瑶办事,是不是她许了您什么?”
李道宗道:“还能许什么?秦王好色,天下闻名。肯定是雷书瑶把女儿家的身子许了他呗?秦王,依我之见,您可得差不多点,国家大事和儿女私情,还是分开为好。”
……
人们众口一词,不但不支持郭业的要求,还夹杂着冷嘲热讽。
虽然这些人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郭业隐隐感觉到,这些人是不希望自己继续插手朝政,即便自己今天说的是其他的事情,也会被他们否决。
郭业一时间颇有些心灰意冷,他说道:“既然大家都不同意,那我也不强求。日后杨盛起兵,弄得三州糜烂,可不要怪郭某人言之不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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