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邓启斌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浑身的力气如同潮水一般退去。眼前的人影,也渐渐模糊。
自己是要死了么?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但是……为什么?
自己掌握了玻璃工坊的关键技术,这些人不是应该对自己言听计从,丝毫不敢违逆吗?
自己脑海中还有许多奇思妙想,可以为他们赚到数不清的钱财。看在这笔巨额钱财的份上,他们不是应该任由自己予取予求吗?
不正是因为自己,他们才打败了秦国公郭业吗?
自己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怎么转眼间就遭了杀身之祸?
这没道理呀!
自己提的要求可一点都不过分。
爵位、钱财、美女,这都是自己应得的!和自己做出的贡献比起来,这些要求简直就不值一提。
最令自己难以理解的是,杀死自己的,竟然是亲自策反了自己的李泉!这个自己最为信任的唐人。
难道说这才是李泉的真面目?原来他对自己的承诺都是彻彻底底的谎言?
但即便是欺骗自己,这时候也不该杀自己呀。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如果有朝一日大功告成,他们对自己下毒手,也还符合逻辑。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狡兔未死,飞鸟满林,秦国公郭业并没有伤筋动骨,只是略显颓势。这种情况下杀死自己,李泉究竟是怎么想的?
难道说自己背叛秦国公郭业,投靠齐王李佑,这一步棋是完全走错了?自己如今的下场,是唐人口中的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是上帝对自己的恩将仇报的惩罚?
此时此刻,邓洋人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死死地盯住李泉,满眼的悔恨、疑惑还有一丝埋怨,盼着李泉给他一个解释。
但是,就连这最后一个愿望,他都没有实现。
“邓先生,李某人的这个赏赐怎么样?您不说话,我可就当您是非常满意了。咱们合作愉快,再会……无期了!”
李泉阴阴的笑着,手里的匕首搅动了几下,眼瞅着邓洋人眼中的神采逐渐黯淡下去,才飞起一脚,把死尸远远踹开。
噗~~
鲜血如泉涌,从邓洋人的胸口喷射而出!李泉飞身而退,淡蓝色的布袍上没有沾染上一丝一毫的痕迹。
然后,他从袖兜之中抽出一条绢帕,缓缓地把匕首上的血迹拭去。
雪白的绢帕,沾染上了道道嫣红的痕迹。李泉随手一抛,正好覆盖在了邓洋人的脸上。
“启禀王爷,李某人幸不辱命!”李泉躬身行礼。
说时迟,那时快。变起突然,李佑都被吓傻了。从赏赐到杀人,这节奏变换的也太快了一点!
他哆哩哆嗦地说道:“何至于此!何至与此!李家主,您实在是太冲动了!邓启斌毕竟是一个化外蛮夷,虽然提的要求是过分了一些,但也罪不至死呀。”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李家主,你对本王的忠心,本王心知肚明。不过这手段……实在是太酷烈了一些!您还是太冲动了。”
国舅爷殷弘智就没有李佑那么好说话了、
他大怒道:“李泉,你想干什么?邓洋人死了,损失最大的,就是咱们!最为高兴的,就是郭业。你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亲者痛仇者快!说,你是不是背叛了王爷,准备转投郭业?”
李泉白眼一翻,道:“休得胡言!这话别说王爷会不会相信,就是您自己,扪心自问,到底相不相信?我们五大士族和郭业仇深似海,怎么可能和解?”
“我……”阴弘智一咬牙,道:“我信!你们这些世家大族,最喜欢的就是两头下注。谁知道你们和郭业暗中达成了什么协议?”
李佑脸一沉,道:“舅舅别乱说话!李家主此举,完全是因为主羞臣辱,主辱臣死。他这是在给本王出气呢!虽然行事鲁莽了一些,但是出心并不算错,不可太过苛责。”
李泉闻言,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王爷,李某人之所以要杀死邓洋人,还真不是为了您的面子。”
见李佑面色不善,他赶紧补充道:“当然了,更不是因为鄙人对殿下有了二心。事实上,在邓洋人来之前,老夫就已经下定决心要除去此人。”
“哦?听您老这话的意思,杀死邓启斌,并非是您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那本王能不能问您一句,到底是为什么?”
“当然可以。老夫之所以要杀死邓洋人,原因有三。”
“本王愿闻其详。”
“其一,邓洋人毫无廉耻之心,品德恶劣。郭业等人对他有大恩,他都能毫不犹豫地背叛。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除去此人,乃是为世间除一祸害,老夫问心无愧!”
阴弘智啧啧连声,道:“说的倒是挺光明正大的,实际上还不是为了郭业出气?不错,邓启斌的品德是不咋样,但是你李家主难道就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以道德杀人……嘿嘿……”
他轻笑一声,接着说道:“咱们水贼过河甭使狗刨。您这番说辞,可过不了我阴弘智这一关!你还是快说说第二个理由吧。”
“邓洋人此人贪得无厌。郭业给了他玻璃工坊三成干股,都能被老夫凭借三寸不烂之舌,鼓动到咱们这一边来。焉知他不会为了更多的钱财,就背叛我们?背叛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不可不防!”
“所以你就防患于未然,先把他宰了?这也太荒谬了吧。吃饭还可能噎死呢,难道咱们就不吃饭了?你要是娶了个窑姐为妾,为了防止她偷人,难道就先把她杀了?”
阴弘智说着话,把手一摆,道:“您这第二个理由,在我看来,依旧是强词夺理!”
李泉闻言丝毫不以为忤,道:“前两个理由您都不认可也没什么。事实上,那两个理由都是幌子,给天下人一个交待罢了。真正让老夫下定决心的,是第三个理由!”
“第三个理由又是什么?”
“那就是除去邓洋人,对咱们最为有利!国舅爷,您好好想一想,邓启斌死了,对咱们有什么坏处,又有什么好处?”
“坏处?坏处当然有很多!比如……比如……”阴弘智仔细一想,邓洋人的功劳的确不小,但要说他死了之后明显的坏处,似乎还真没多少。
最后,他只得道:“邓洋人的技术对于玻璃工坊至关重要!”
“国舅爷也太小瞧我们五大士族了。玻璃工坊内的伙计,都是我们精挑细选的聪明伶俐之人。生产平板玻璃的技术,已经完全掌握。有没有邓启斌都一样。”
“可是……他还能继续研究,使玻璃的生产成本继续降低!他还能研究出别的新奇物品,让咱们大赚特赚!”
“这话倒是没错。不过……国舅爷您想过没有。邓洋人如此大才,是否就能一定为咱们所用?咱们养着他,焉知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来问你,论钱财,咱们比之秦国公如何?”
“那当然是大大不如。”
“论权势呢?”
“呃……大概是半斤八两。”
“半斤八两?国舅爷您这还是往高里说了。秦国公郭业掌握了长安城的兵权,咱们的齐王千岁虽然身份尊贵,其实并没有什么实权。即便加上韦尚书和我们五大士族,咱们的权势也远不如郭业。”
阴弘智冷笑道:“所以你就打算另攀高枝?”
“当然不是。老夫的意思是,既然老夫能出其不意把邓启斌从秦国公哪里策反过来。那么郭业自然就可以把他重新策反回去。邓洋人的背叛,只是迟早的事情!”
他阴狠地一笑,道:“所以,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如何利用邓启斌给咱们赚钱,而是如何防止他转投秦国公郭业!而解决这件事的最好办法,就是杀了他!只有死人才不会背叛!”
李佑道:“可是邓洋人一死,恐怕咱们玻璃工坊的技术就会止步不前。这个问题,李家主又准备如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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